第16章 汗王之邀
后日大早,解忧如常去王城郊外遛马,回来时又在集市逛了一圈,直到尽兴才回自己住处,把马缰绳交予锁奴,只见锁奴眉眼诲默,再看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粗汉子,解忧打量去,有点印象,是汗王一大心腹,索埠。
索埠见她回来,立即上前道,“嫣支,您回来了。”
她点头,又量了一眼过去,道,“索埠大人是在等我?”
“是,近几日,汗王从夏朝得来一批异香,想与嫣支一道分享,今夜备了酒宴,特让我前来,邀请嫣支过去一叙。”
索埠一直是用奴桑话说,不知有意无意,虽然奴桑话她学得不精通,笨拙得很,往往表达不清楚,锁奴也经常纠正她过多错误。但她却能很容易听明白,所以对于索埠这些话,意思她明了。
瞟了眼日头,正晌午,离夜色还早着,随即回一句道,“汗王盛情,解忧必准时到达。”
他以为她听不懂奴桑话,能用奴桑话探她,她又为何不可以用晋文回他?
管他听不听得懂。
锁奴眉眼皱起,只觉这两人,说着不同的话语,还偏偏两人都听得懂,且看似很维和,一点也没有窘迫感。
索埠却不走,又道,“汗王不在王城,未免汗王久等,还请嫣支即刻随我过去。”
解忧敛眉,不在王城?
临邦王城是奴桑都城,汗王若是不在,怕是在另一个地方,九月秋祭,拢城,近几日,又有大批诸王早早赶来,聚齐于拢城,汗王怕也是早些去应对了,犹记上次五月祭神,她是偷去的,这一次,算是汗王名正言顺请她去。
“请索埠大人稍等片刻,我去换身衣裳。”
说完,进了帐内。
铜镜面前,锁奴替她弄着发饰,想着既然是去见汗王,漂亮肯定是要打扮的,解忧不免笑,自己打扮得再好,汗王也是不会在意的,索性也只让锁奴随意一下,别太出丑就行。
毕竟她去那儿,就是去出丑,丑上加丑,那就不好。
解忧问道,“那雪颜香,你放哪儿了?”
锁奴苦眉道,“嫣支要用么,奴婢去拿来。”
解忧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锁奴忙去拿过来。
索埠等了她一个上午,也不介意再多等。
轻装简便,她出来,索埠瞧了她一眼,自认为女人说要换衣裳必然是至少要等上半个时辰,尤其她一个不被宠的人突然要见汗王,要花的时间肯定更久,却没想到这么快,压根没有用心去打扮什么。
而她想的是,今夜该如何躲过这一劫。
索埠伏礼一请,她骑上自己的马,并没有带琉璃锁奴,便与索埠一道狂奔而去。
行路良久,趁着半路歇息片刻,她旁敲侧击,试图打动他,好歹也给她交一个底,汗王突然邀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这一去,是生还是死啊?
索埠见她真诚在理,便透漏道,与小王子和訾儿郡主有关。
她一再追问,才知道,訾儿前夜负气离开,便是连夜去了拢城,方巧訾儿的哥哥公玉鄂拖昨日来拢城,见自己妹妹哭哭啼啼回来,认为是修鱼欺负了自家妹妹。
鄂拖以前本就不见得这婚事,对修鱼没几分好感,又瞧修鱼欺负人还有脸追上门来,心下有气,处处不饶,还与修鱼动手,说是切磋,却是实打实的。
不过,能与韩馀夫蒙并列,修鱼武功底子本就是不错的,鄂拖与修鱼动手就是自己找打,这不,真的被打之后,鄂拖父亲薪离王直接找汗王去诉苦,于是事情就变成修鱼欺负訾儿还把鄂拖打伤。
这搁解忧耳里,是不信的,修鱼会打伤人?
给他吃百个熊胆,他也只会自己忍受着让别人打自己,绝不会还手,何况,对方可是堂堂薪离王的儿子,若是婚事一成,也算修鱼半个哥哥,修鱼打伤人这事,不怎么靠谱。
索埠告诉她,訾儿郡主昨日还说,自己不要嫁给小王子。经过这么一大闹,必然是所有人都知道,小王子与訾儿郡主鄂拖公子闹了矛盾。汗王怕误了婚事,特意找人查明了事情原因,这才请嫣支过去一趟。
她想了想,若想追根究底,自然,这账要算只能算她头上。
好端端的,她干嘛要收修鱼的雪颜香,也不应该送他匕首,惹得修鱼与訾儿有矛盾。可她不知,这两者,难道不能送吗?
唉。
她担忧的是自己,——以得异香之名邀请,不就是直白讲那雪颜香吗?
邀请,她名义上的夫君请她吃顿饭还用如此敬重的说词。
即便是她去见自己的夫君,也只觉命悬一线,汗王好不容易促成的婚事,被她无意搅混,只怕……她摸了摸自己脖子,听说奴桑人有一个砍人头当饮器的嗜血风俗,他们把这当夸耀,自己这颗脑袋,能保一刻是一刻。
进入拢城,已是夜幕。
解忧顺着索埠引路,到达一帷帐处。
索埠在外候着,她便直接入豪华帐内,接着一眼扫过旁边,四张案桌四个人,再加上前面的汗王,五个人。
她方进入,只听汗王正对薪离王笑说道,“孩子之间不过闹一些小矛盾,这次,也确实是修鱼有错在先,本汗必让他好好给鄂拖当面赔礼道歉。但咱们也不能因孩子之间一点误会就伤了和气。”
修鱼闭嘴不言。
薪离王见修鱼态度,非常不满,方要说什么,恰巧这时,解忧适时快步上前盈盈一礼,“解忧拜见汗王。”
几人见解忧进来行礼,表情几度讶异,各有不同,修鱼茫然几分,不晓得她怎会在这时过来。韩馀夫蒙噙着几分冷笑,眼睛扫过她一眼,便懒得再看。至于少正辛桓轻嗤了一声,没别的表示。
倒是薪离王闷声之后,在她身上眯了几眼,全身上下一顿打量,这个晋国公主,倒是看上去比雲灀多了几分刚气之色。唐雲灀柔弱如水,令人怜爱,可惜前年便病危而死了。同样是中土那边过来的公主,散发的气场却截然不同。
解忧不免觉得气氛奇怪,莫不是她来得太晚?
从王城过来确实需要时间,她已经是尽最快速度,以为是与汗王单独相谈,却不想,这几个人也在。看来薪离王又找上汗王说事了,至于修鱼是当事人,其他两个就是个陪衬。
汗王率先见她,一张纵横苍色的面容唤起了笑,温和开口道,“忧儿,你怎过来了,本汗正打算过两日再去接你,不想你还独自跑了过来,这一路,可有累着?”
语气之间,似乎带有宠溺的味道。
解忧心颤了一瞬。咦,这又是什么戏码?
汗王让自己心腹接她,不可能不知道她会在这时候过来,突然之间,一个见过两面,还疑心自己会找别的男人的奴桑王,如此对自己亲昵,必然有原因,她只觉手心捏汗。
心思微虑,一念闪过,她顺着汗王的话,勉强挂上笑容,道,“不累。”
韩馀夫蒙多看了她两眼。
解忧说完之后,又顺带瞄了眼周围,几个人的面孔映入眼底。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故而不能多说,转而,她又瞄到前头汗王坐着的貂毛软榻,却是不敢正面看人。
汗王轻易捕捉到她的目光,又关心道,“瞧你这样,怎是不累,来,过来本汗身边坐。”
解忧首先一愣。然后挂着笑容不退,缓步走了上去。
别人以为她上了天堂,只有她自己觉得在地狱。
软榻宽度够大,她离汗王少说也有两三拳的距离,她甚至不敢坐的太重,压坏了怎么办。
还没坐热,解忧轻轻一呼,惹得众多目光齐聚她身上。不说她还差点忘了,下面好歹也还有几个人呢。那现在,她的笑容,一定是被挤成了苦笑吧?
汗王方才的气息仍在耳边,“不和本汗坐近一点吗?”
她想说,“不,不用……”
许是声音太细,没人听到,而现在,汗王随手一带,她人往那边倒,几乎是与汗王零距离接触,反射性的,本能的,她轻轻叫了一声。
汗王没有放手,她总不能当着下头那些人的面,推开汗王吧?
如坐针毡。
而在下面几人抬眼之中,情景却是这样的:只见站立着的女子面容是突然轻轻一笑,欣喜欢快的步调,一路走上前去,名正言顺坐在汗王身边。
甚至那女子假意倒过去,双手轻轻环过,缠绕住汗王,模样甚是娇艳,汗王看她的眼神,亦是不同往日,掐了一抹体贴。
当真,看似恩爱至极。
谁能说她不受宠?汗王身边的位子,没几个女人能有机会坐,原来她也是这样的女人,这几月她看似不争不斗,被晾在一边无人理睬,可一寻着机会,这个女人同样恨不得往汗王身上爬。少正辛桓冷瞥目光。
韩馀夫蒙却是冷笑玩转酒杯。
修鱼脸色诲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