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巴属战乱
流丹并未带她走多远,便忽的一停。
解忧不知发生了何事,努力转着眼珠也无法看见前面有什么,流丹的脸色,不是很好,遇到敌人?猛兽?
“姑娘,此处道路甚多,何必偏阻我这一条?”流丹缓缓开了口。
解忧疑惑了起来,前面是个女子?
她瞧不见,流丹却是看得清楚,前头十步远处,忽然飘然立着一位身着白衣蒙着轻纱的女子,背上背了一把长剑,清凌凌的站在那里,似是等了许久。
白衣女子话语极少,“放下她。”
流丹自然不肯,便先试探着向白衣女子出招,哪知,还未靠近,一把银针唆一声而过,流丹只得往后退。
心想,这女子气场不凡,隔得如此近,他竟一点也察觉不到她身上气息,尤其那双唯一露出的眼睛,清冷又狠绝,不知是谁请来的高手,应当不是与方才那两拨人一起的。
流丹当下只觉这女子恐怕不好应对。
然经过两次的耽搁,后面人,也早已快速追了上来。
见到那女子,第三批黑衣首领眼睛微亮,示意自己人不可轻举妄动。
于是便形成了此时局势,白衣女子独占一方,流丹带她在中央,鄂拖在左侧,黑衣首领在右侧。
流丹自知不能与三方为敌,看了眼怀中人,温笑过后,解忧身体已不受控制,被他一转手,华丽丽的往黑衣首领那边旋转倾倒。
黑衣首领不免更睁亮了眼睛,在她快落地一瞬,便已下意识去接住她过来,稳当过后,见她身体无法动,犹豫了会儿,眼中略有抱歉,在她胸前轻点几下,解了她穴道。
没想过黑衣首领会帮她解穴,能动之后,趁黑衣人没防备,解忧还是冷冷推开了这人,赶紧离他远点,警惕又防备。再看四周,已然是她一人在中,鄂拖、流丹、白衣女子、黑衣首领这四方各占了一个方位,毕竟,有过不信任,谁也无法再与谁联手。
而白衣女子,伸向背后,抽出那把长剑,剑指地面,倾斜着角度,惜字如金,“谁若再敢动她,先问过我的剑。”
桑音浑灵,解忧也有些震撼。
除了白衣姐姐,其他三方人她都不怎看好,流丹向来坏心眼多,鄂拖嫉恨着修鱼,巴不得劫了她让修鱼和韩馀夫蒙水火不容,至于那黑衣首领,方才见她眼神,似是认识她,可她却没认出他来,也不知是哪个。
总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解忧早已麻溜的跑到白衣女子身边,白衣女子的剑移了移,将她护在身后,眉目清冷。
白衣女子对她道,“你先走。”
“姐姐。”解忧小了些声音,“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这样,我好能记住你。”
女子微顿,她叫什么?
叫什么?
这是第二次有人问她名字,第一次有人问她,是夏朝那个叫弃瑕的少将军,因为他在船舱那一句‘将她抓来给二哥当美人妃子’惹怒了她,便现身先伤那个江湖人花忍,再将弃瑕重伤,弃瑕被她打的几番吐血仍然不死心,抹了把血沫就说道,“我这辈子还没被女人打过,告诉我你叫什么,你若不把我打死,下次我定要找你报仇,把这笔账算回来。”
除了出生时候的询问,这么多年,依父亲之令,她只身在外,护着冥家血脉,再不曾踏入家族半步,独来独往惯了,这外面,也从未有人问过她叫什么。
族主的女儿,少族主,少主,连沙苑对她都只有这几个称呼,久的她都快忘了,原来,她也是有名字的。
白衣女子轻微禀神,依旧少言,“我姓龙。”
“哦。”解忧郑重的点了点头,“那龙姐姐你保重,我先走了。”
解忧当真走了,连头都没回,也再也没回来。
白衣女子眉色微皱,不明白她怎跑的那么快那么急,难道,也认定自己和这些人一样,不是什么好人?
就像那日她被下药,在莫若手中救出她,欲杀莫若以除后患,她说,“姐姐,你是好人吗?可是好人,不会轻易杀无辜人。”
可是,也从来没人告诉她,杀人是不好的。
可是,不好又怎样?她也从不在意是好是坏。
面对这三方不怀好意的人,她更无留情的必要!
流丹虽不知这黑衣首领是谁,但定然与皇甫衍脱不了干系,只是,这人怎会有些怕这一个女子?眼见冥解忧逃了,也不再急着追?
一个“撤”字之后,黑衣首领带的人早已离得无影无踪,似乎不愿与白衣女子正面冲突,流丹心中思绪万千,连皇甫衍的人都不愿与她交手,他姑且还是不与这白衣女子为敌好,打定了主意,便也迅速撤离。
只留下鄂拖一拨人。
鄂拖见她已逃,心想这里地处奴桑边界,不比王城安逸,几大势力极乱,又复杂至极,她这般乱走,恐怕也不会太安全,更别说能走到韩馀夫蒙的地盘,且这两方人忽然撤离,必然不是好事,思及此,遂也带人离去。
哄乱的夜空,一瞬间变得安静。
白衣女子并未想太多,收了剑,快速往解忧离开的方向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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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方亮,黑衣首领带人已回到自己的住处,他才轻轻摘下黑纱,透了丝气息,众人又都装换回了一身奴桑服饰,其中一人皱眉道,“闫将军,没有带回公主,该如何向主子交代?”
闫可帆转过身来,温润如玉的面容,沉思了片刻,才不急不缓道,“传信回去,就说公主被白衣女子带走,不知下落。另外,再派些人寻找公主踪迹,找到之后,不可轻举妄动,暗中跟随保护就好,若再遇到白衣女子,切记不可与她动手。”
那人颔首,“是。”便去照办。
午时烈阳,另一边,流丹早已换回高俪服饰,在途仑城中闲坐,慢慢悠悠的品着茶酒,直至天再次暗黑,事情落定,才有人急传来了有关巴属的消息。
果然如昨夜那人所说,巴属有变故!
乎悛依旧带着那一队人前往巴属,在抵达之后,却被韩馀夫蒙困在城外不待见,非要车中女子出来,验明正身之后才肯放入城中,然车中女子却只伸出芊芊细手,打开车帘一角,柔然的桑音,说自己不便见其他人,要韩馀夫蒙上车来验。
韩馀夫蒙不顾众人反对,牵住那双手,真独自一人入了车中。
不久后,车中便传来一声惨叫,是那女子的。
随即,那一队人都已被韩馀夫蒙的手下所围。
韩馀夫蒙出来之后,言语轻讽,“有意思,送来个假的糊弄倒也罢了,竟还想杀我,乎悛,派人回去告诉少正修鱼,今日我只是断了这女人的手,三日之后,我若再见不到人,要的就是你和赫尔王的命!”
乎悛笑了笑,“汗王的女人,岂是你一个反贼想要便能要的,韩馀夫蒙,你别妄想。”
事情却远非如此简单,少正修鱼既敢用一个假的冒险,必然还有后招,果不其然,趁韩馀夫蒙在城外与人斡旋,赫尔王已被人秘密救出,而等待韩馀夫蒙的,是悄然临近的五万兵马……
流丹听得来人回报,抿了一下笑容,从未想到过少正修鱼也是个略有手段的人,韩馀夫蒙要什么,他乖乖的给,看似懦弱无能,实则让急切的韩馀夫蒙松了警惕,以送亲止和为由,却早已暗中集齐兵马,适时又截断了城中水源与粮食,准备对付韩馀夫蒙。
这也是冥解忧半路被劫,乎悛也不带人寻找的原因,不能因她的不见踪影便放弃此次计划,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泄露她早已被劫走的消息,及时找一个相貌几分相似声音相同的女子顶替。
他以为,以少正修鱼这样性格的人,上位之后只会任人摆布,毕竟薪离王与绮里尔朱两家独大,他这汗王应当没什么实权,以后也不必惧怕。
可如今来看,能忍痛割舍自己的女人,可以不顾其生死,这得下多大的狠心和决定。人果然有了权势和欲望,就会什么都不认,女人从来就不算什么,又何况一个三心二意的女人。
流丹笑了笑,看来,得重新审视少正修鱼这个人一番,这回,他可是彻底与韩馀夫蒙翻脸,自己得再探探背后究竟是谁为他出谋划策,让他狠心至此。
话说,因对方猝不及防的攻城,来势汹涌无比,人马众多,加之赫尔王被救走,没了顾及,对方便更是肆无忌惮。韩馀夫蒙再如何戒备,还是不得不抗这一战。
而这一场乱战,持续了三四天,赫尔王重回战营,因夺了战势先机,便重整旗鼓气宇轩昂,每日车轮压上,势必要耗死城中的韩馀夫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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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后,冥栈容也独自现身于巴属,找到那人相约的地点,抵达后,只见前头林木旁,白衣女子等候许久。
冥栈容视察了她片刻,这就是枭鹰羽龙家人安排一直守护冥解忧的人吗?怎的这女子如此年轻,看去也不过大概二十二岁,若是这么多年是她一直守护,难道她九、十岁就在冥解忧身边?
十岁,真是一个可怕的年纪。
枭鹰羽虽与他传过信,但两方联系都是底层人接见,但今日有些不同,这女子在族中地位不低,算是一个大人物,他倒是第一次见枭鹰羽中如此重大的人物,还是她主动。
不知算不算又长了面子。
上前,他略微有礼,“少族主约见,不知有何事?”
白衣女子依旧是不愿与任何人相见的态度,虽有轻纱遮容,却还是背对冥栈容,语气清冷,“我没时间与你多说废话,公主不见了,我在巴属途仑两地搜寻多日,没有找到人。”
冥栈容立即道,“我即刻派人去寻,只是少族主能否告知,公主是如何不见又是在哪里不见的?免得我像无头苍蝇,一通乱找,若是公主有危险,耽搁了……”
“五日前,公主被人所劫。”白衣女子止住了他的废话,将那夜之事说与他听,三拨不知来历的黑衣人劫她,然后她自己走了,她最后消失的地方,是在途仑南边。
找不到人,白衣女子无计可施,怕公主是有意回避自己,才藏着令她无法找到,再且这途仑巴属又是乱地,枭鹰羽在奴桑的势力本就微小,又四处分散,冥栈容这边算是一抹小分支,若非担心公主安危,她也不会找上他冥栈容。
想着若是冥栈容的人找寻,公主说不定会出来在他面前现身。
冥栈容大致明白,也就是说冥解忧失踪了五日,连白衣女子都查不到踪迹,正想着,忽然又听白衣女子道,“我搜寻多日,还未与族中联系,你将这消息传回族中。”
话毕,白衣女子展身离去。
冥栈容应的很是爽快,但做起来,却不是顺心,他的人手也不多,又只能秘密寻找,不能暴露行踪惹人疑心,在途仑查寻了两日,还是没有踪迹,他越发心急起来。
她消失的地方,在途仑南边,也是入途仑的必经之路,这么些天,她若在途仑,这么大个人总该有些蛛丝马迹。难道,她去了巴属?
可是不对,巴属如今有战乱,四处不太平,她一个女子只身去那里,不是送死又是什么。何况,送亲已是一纸废谈,她没有要去巴属的理由。可是说不定,她真去了?
或者,是那晚另外三方势力先找到了她,将她藏了起来?又或者,她自己躲起来不见人?
冥栈容又让人在巴属仔细搜寻多日,仍未有结果,反倒是巴属之战再有了变故,韩馀夫蒙在缺粮断水的局势下,两万多人,竟大败赫尔王五万人,不知是赫尔王领的人太弱,还是韩馀夫蒙的人太强悍。短短几日,由最初的大势所归,变成如今连连截退,赫尔王这面子怕是损得不剩多少。
这么好的先机,竟还是没法将韩馀夫蒙拿下。这也怪不得别人,韩馀夫蒙是谁,草原上数一数二的枭雄,征服过数十个分散的部落,前任汗王绮里遏渠即位时,在冥邪的打压下,奴桑早已是四散分居,多年后绮里遏渠能再次统一奴桑,强势南攻,再逼得晋国和亲,都是因为有韩馀夫蒙的得力相助。
左贤王那位子便是他一步步打下来的,若无实力,怎可令人拜服。而赫尔王出身贵族,虽也经过不少战场,却到底还是不如韩馀夫蒙,前次被擒,这次又惨败,怎么看都不是其对手。
可惜啊,除了赫尔王,只怕也是没人愿意来与韩馀夫蒙对战。
如今的奴桑,真是不宁,先汗一死,新汗又没什么威慑力,诸王侯都不是什么善茬,看好戏似的将阻碍他们的韩馀夫蒙拉下台,对新汗却也是态度敷衍了之,不愿受新汗牵制,加之韩馀夫蒙又在巴属分势而居。绮里遏渠耗费多年统一奴桑的心血,便要再次彻底毁之。
而这内乱的一切,枭鹰羽只不过在其中做了一点点手脚。
短短半个月的巴属之战,赫尔王大败,撤兵,韩馀夫蒙之后修养半月多,趁士气未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南攻途仑,并不像上次那般不痛不痒袭击,不足三日,攻占途仑。巴属居北,是左王庭北边,但这小地方地势虽好,却到底不是富庶草茂繁荣之地,韩馀夫蒙若想重新得回左王庭,得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甚至更多领地,更多权利,必然要南下。少正修鱼既然不守信是为不仁,他便可以行不义。
这日,韩馀夫蒙营帐中突然闯入一名刺客,举剑便是要杀韩馀夫蒙,招招狠毒,韩馀夫蒙与刺客过手时,发现刺客是个女子,而女子手中拿着刺杀的剑……
他认出,是冥解忧的,上头还有刻印的字!少正修鱼送她的东西,她曾从他手中拿过回去,她那么看重这把剑,为何会在这个女子手中!
他便再也不留情,擒住女子,质问道,“这把剑,你从哪里得来的?”
“我凭何告诉你。”女子吭哧,“韩馀夫蒙,你受死吧!”言毕,女子忽然的挣脱来,又是一剑刺去。
却是没砍到,剑被他两三招夺去,反手抵在女子脖颈边上。
看着脖子下的剑,女子咬了咬牙,不曾想自己半月来耗尽心思,好不容易能接近他,却败在他手中,连他的手指头都碰不到,更别说杀他。女子冷硬道,“韩馀夫蒙,你陷害我姑姑,又杀了她,害死了我父王和母亲,让我家破人亡,现在,你也把我杀了吧,但是我告诉你,即便做鬼,我也不放过你!”
“你是……”韩馀夫蒙听她言语间,察觉出她身份,拉下女子遮容的面纱,念出她的名字,“蓝卓。”
蓝氏王的女儿,扎娅最疼爱的侄女,十六岁之龄的女子。
蓝卓却是冷哼,并不理他。
韩馀夫蒙收了剑,淡淡道,“扎娅与大王子通情,意欲刺杀先汗,这是事实,是先汗亲口定下的罪,蓝氏一族因此获罪,与我有何干系。”
“明明就是你陷害姑姑通情,是你对我姑姑欲求不得才这样在先汗面前陷害她,若不是你,我蓝氏怎会落到如此地步。”蓝卓咒骂道,“韩馀夫蒙,你如此卑鄙,总有一日,会不得好死。”
韩馀夫蒙只当她还小,不知道被谁洗了脑,竟生出这样的想法,便不予她计较,也不愿再多解释半句。
剑又横摆放在她面前,韩馀夫蒙冷了音,看着她,凌厉狠绝,“我再问你一遍,剑是从哪里来的?”
蓝卓瞥脸,“你就不是想问那个女人下落,我偏不告诉你。”
“你说什么?她不是在王城吗?”
韩馀夫蒙皱眉,月前,少正修鱼既然送了个假的过来,那真的她应该还在王城好好待着才是。可蓝卓说,她的下落?
“谁说她在王城,不是你把她要过来了么,可惜这女人一点都不安分,半路逃走,被我遇到,她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她。”
“你说她逃走?”
韩馀夫蒙这才意识到,少正修鱼是真将她送过来,可是她却半路逃走,然她逃的消息也没有任何人说起,他居然现在才知,不是少正修鱼没把人送过来,而是她逃了!
冥解忧!
不待蓝卓说话,他再急问,“她现在在哪里?”
蓝卓却道,“这个女人,先前天天缠着先汗,惹得姑姑不高兴,又和你背地里狼狈,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我就把她送给了一堆男人,现在她估计早就被弄死了。”
听到这一句,韩馀夫蒙突然狠绝出手,掐了她脖子,眼中嫉恶,一字一句,“她到底在哪里?”
“我才不会告诉你……”蓝卓被他忽然的凶狠吓到,被抓得透不过气,蓝卓更用力吼了嗓子,“她死了,早死了……连尸体都被狼咬了吃!”
韩馀夫蒙知蓝卓不会轻易说,也不知蓝卓说的有几分真假。冥解忧怎能这么容易死,应该是他来亲手杀她,别人,都不可以动!
随手甩开她,吩咐人将蓝卓看守关押,随即派人四处探寻,不管死活,定要找到冥解忧。
途仑城。
离冥解忧失踪,已有一月多,途仑巴属两地被翻寻了多遍,连周边属地也是仔细搜寻,却还是没她半分消息,除了漫无目的找,冥栈容别无他法,只是最近听闻韩馀夫蒙在搜查什么女人,动作很大,只要是符合条件的晋国女子,哪怕是低等奴隶也都被抓去,但又都安好无恙放回来。
心想,莫非韩馀夫蒙也在找冥解忧?
没有被找到,或许于她来说也不是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