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歌:碧玉燎原,风中潇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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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南北分庭

我未归前,不许再见他?

解忧思了这句话不下数十遍,后来才想明白这个‘他’,指的不是别人正是佫根,然则,她就算想见,佫根也在奎屯,她即便吃饱了没什么事,也不会大老远跑去那里。

不过眼下,公玉鄂拖四处逃命,谁又知道他会在哪里,她虽派了诸多人出去打探打探,但这短短几天,也无消息传回来,天大地大的,找个人何其艰难。

正当她愁眉该想个什么好法子找人时,这天夜里,公玉鄂拖便手执长剑横在她被褥上边,清冷冷的立在她床榻前边了,她吓得清醒至极,转身想拔剑,反被他压制,待看清来人是公玉鄂拖,她才略微将跳动的心压下。

公玉鄂拖一见她容貌,便认出她,亦是不可思议,“怎么是你。”

解忧想起来他如今可是个杀人犯,自然该有的警惕不能少,便委婉了桑音问,“你为何在这里?”

公玉鄂拖的剑,移开,指了指旁边,解忧起身看去,才知旁边不远还有个被五花大绑,口塞麻布的人,她看仔细了,才认出是她的守卫,不过她让这守卫身着便衣去远地打探有关公玉鄂拖的事。

怎么反而,被公玉鄂拖给绑了,还丢在她面前?

“他可是你的人?”他的剑又再度移了回来。

解忧点头,“是我的人。”

“这么说来,这些天,就是你在找我。”公玉鄂拖淡然了音。

被人驾着剑,她只得承认,“不错。”

“你为何找我?”

“我对你没兴趣,要找你的,是韩馀夫蒙。”她已经大概了解,定然是公玉鄂拖察觉有人在四处寻他,他便先下手抓了个人询问,在威逼利诱下,这守卫便把她卖了,一路带公玉鄂拖来到她这住处,寒冬腊月她不忍让人冒寒夜守着她,因此她门前也没个守卫,这才令他偷偷溜了进来。

“那韩馀夫蒙找我做什么?”他再急问。

解忧一声道,“这你得去问他,我只是负责寻你。”

提及韩馀夫蒙,公玉鄂拖极是疑惑,想起什么,又看着她,“你在此处,莫非,你就是那个被韩馀夫蒙从奎屯带回来的晋国官奴?”

解忧并未说话。

公玉鄂拖既而道,“真没见过比你还蠢的,逃走了竟还能被人找到。”再想到些什么,他忽然好笑一声,“不对,你在为韩馀夫蒙做事,如此说来,你现今是跟了他?”

这话她不大爱听,撇过脸,“我见你也没聪明到哪里去,亲自现身途仑,就不怕有人找你是想擒了你,亲手把你交给葛坤王。”

“我与韩馀夫蒙素来无恩怨。”他的剑又抬了抬,冷眼看着她,“听说韩馀夫蒙待那官奴极好,就连这座途仑城所有兵士如今都只听命于那官奴,既然你就是那官奴,想必你在他心中是真有些分量,他即便为了与葛坤王的利益,存了那样的想法,但如今有你在我手中,他决计也不敢乱来。”

韩馀夫蒙待她极好?

解忧看了眼被绑的守卫,真是睁眼说瞎话,这守卫估计是把什么都告诉了公玉鄂拖,也恨自己没事嘴贱抽风与公玉鄂拖争什么,现在倒好,被人当成了把柄。

她思及片刻,赶紧改了口道,“其实韩馀夫蒙找你,是想收留你。”

“收留?”

解忧一本正经忽悠道,“对,葛坤王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杀子不共戴天,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所以汗王庭,你只怕是没法再回去。韩馀夫蒙想着,你是个逃犯,与其看着你无处安身时刻担心性命,倒不如收留你,将你重用。”

他的剑移了移,有些迟疑,“韩馀夫蒙……真如此想?”

“他还说,此时他正缺人手,而你也算得将门之后,若你能助他一臂之力,一定是他荣幸。”解忧继续道。

“你胡说。”公玉鄂拖不信。

被他这一声,解忧有点吓到,更怕他这剑不长点眼睛,要知道他曾经没做好事劫过她,月前又杀过人,如今再多杀她一个也无妨,她咽了咽口水,“韩馀夫蒙真是这样说的,不信,你可以去看他写给我的那封信,就在前面桌上的盒子里,不如,我拿给你看看?”

说着,瞟了眼案桌之上。

公玉鄂拖确实见到一个盒子,方好装信封大小,但他并不为所动,反而道,“女人的话,从来最会骗人,我也一向不信,谁晓得你盒子是信还是暗器,再且我没有过人之处,韩馀夫蒙又怎会无缘无故看重我。”

“鄂拖公子何必贬低自己,没有哪个人生来就有过人优势,优势都是自己一步步积累而成,你不做,又怎么会知道你没有过人之处?韩馀夫蒙的眼光,向来不会看错。”解忧已经是一本正经的严肃起来。

他面容微凝,半响后,犹豫着,“可你放才说,他想擒了我,亲手送给葛坤王,你当真不是忽悠我?”

“我何必要忽悠你,上次你劫我之事,还没找你算,你也别想我会对你有好脸色,但我也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解忧瞟了眼他脸色,继续道,“你不妨试想,若真将你交给葛坤王,便是得罪薪离王,这种事虽有盈头小利却也是个大麻烦,韩馀夫蒙是不会做的。再且若要擒你,我早大喊了人过来,又何须与你多费口舌。”

公玉鄂拖慢慢有些信了,“我想看那封信。”

剑不移开她脖子,挟持她走向案桌,解忧打开盒子,不慌不乱将那封信挑出来,递在他面前。

信中韩馀夫蒙本就没有多说,她也不晓得他找人是为何,只是让她帮着寻找公玉鄂拖,最后四字务必找到,显得铿锵有力。

解忧再看他脸容慢慢放松的模样,心中想必已经动摇,他应当是信了。

她便再加了把火,说道,“你身上有不少伤,想必葛坤王的人追你追得紧,不过没关系,你既到途仑,便无人再敢伤你分毫,我这里有许多灵药,你若不嫌弃,不如就在这城中住下养伤,其他事情,待韩馀夫蒙回来,你亲自与他商议。”

见她如此诚意,公玉鄂拖便是彻底信了,剑缓了缓从她身上移开。

这多日来,解忧时刻过的胆战心惊,一来是因为她真怕公玉鄂拖抓了她走当把柄,才不得已骗了公玉鄂拖,若是韩馀夫蒙并不是要重用他才寻他,那他岂不是死路一条,且她还是个帮凶,怎么说也是过意不去。二来,她好不容易寻到人,也好不容易留住这个人,如此轻易放走,也委实不太好,若韩馀夫蒙日后回来一追究,她定吃不了兜着走。三来,公玉鄂拖在她这地方出入自由,且他是因杀人才逃,若是他发觉她骗他,她担心自己小命会不保。

为了保证第三不发生,她甚至产生极端的想法,先下手为强,要不要安排人来把他抓了绑起来,可若万一她的人打不过他呢,也万一他怒极了擒贼先擒王把她抓了去要挟……

所以,尽管公玉鄂拖在城中养伤,她也尽量不去与他碰面,又至半月后,她才与他见个面,见他伤也无碍了,便委婉了问,“你日后有何打算?”

公玉鄂拖淡淡说道,“我原本想在此处等韩馀夫蒙回来,可这两日细细一想,只怕没两三个月他无法脱身回来,与其等他,还不如我亲自去找他。”

解忧极是赞同,本来她来也是想劝他去找韩馀夫蒙,好赶紧把他送走,自己也不沾身惹祸。若是韩馀夫蒙真有不良之心,他半路也好逃走。不想他自己提了出来,思及此,她又问,“那你何时动身?”

“今日。”公玉鄂拖盯了她片刻,才又道,“我虽然不知韩馀夫蒙是不是真说过要重用我的话,可这天下敢收留我保我性命的人,却只有他,我不妨去一试,看他到底是想留我,还是擒我。”

解忧心中咯噔了一下,该不会察觉她在骗他了吧?

脸色还是淡定,“你要走,我也就不送了。”说着,她已转身,就要离开他这里。

“有件事,我想请夫人帮忙。”

背后有声音传来,她转身,瞧了他片刻,“什么事?”

他继续道,“据我所知,大汗不仅眼中容不得沙子,更是因心情喜好会计较许多琐碎的事,若是大汗知道几月前是我截了夫人,让夫人在奎屯流落多日,受了折磨,只怕……”

她手臂上的烙印,公玉鄂拖偶然瞧见过,也不知是勾起了他愧疚之心还是怎的,总之,这几日他待她客气了许多,没了当夜拿剑指她的怒气汹汹。

关于被劫一事,毕竟传闻多了去,大多人不知情,一说是那位解忧公主并未送亲,还在汗王后宫,二说是那公主不堪受如此辱便半路失踪,无论是哪一说,都没有半点说她是被人劫走,他似乎是料定了她并未把这件事说给别人听过,他当然更不希望她日后提起。

解忧也不傻,“你要我瞒着此事?”

“是,还望夫人……”

解忧回他浅浅一笑,断了他的话,“明明是你为了坏修鱼与韩馀夫蒙的关系,才去劫了我,也如你所愿,巴属战乱,害我受了一月的苦,如今你为了投靠韩馀夫蒙,却偏要我为你保密,你可知,我不是个大度的人,喜欢记仇得紧。在月前,我早已修书一封给韩馀夫蒙,告知他你在途仑,顺带也就告诉了他那事是你所做。所以鄂拖公子此去投靠,是福是祸,我不敢保证。”

公玉鄂拖脸色微白。他领教过她的不大度,言语相辱,她给他一巴掌,长相思一事,也当街拿剑追着他砍……

嗯,见他这幅当真信了她的话,心如死灰的模样,解忧心里乐得紧,也就畅气了,不止因为他劫她,还因为他无缘无故尊敬的叫她夫人,他哪知眼睛瞧见她是韩馀夫蒙的夫人了?

嗯,她又骗了他,纯碎是为了吓唬他才这么说,劫她那件事牵扯的人太多,所以她并未在韩馀夫蒙面前说过半个字,以后也不会,再说,韩馀夫蒙总不见得真因为这事记恨他吧?

她大约总结,公玉鄂拖要她保密,是脑子有病。

他既然那么怕东窗事发,就让他面如死灰去吧。

公玉鄂拖走后,她便也落下了心中石头,也不用再日日担惊受怕,日常事不是下厨就是遛狗骑马,惬意得很,韩馀夫蒙再也没给她来过信,也是,连字都那么省,自然是与她多说无益,她唯一能知道的,便是别人口中说的。

说是葛坤王与薪离王有嫌隙,不愿与薪离王共同出兵,韩馀夫蒙灭了定岭军,又大败薪离、赫尔,九战九胜,他如今的属地,甚至比之前的左王庭要大得多。

她不由想起很久前大巫祝的卜语,奴桑一分为二,如今算是应验了,奴桑南北之分,南为少正修鱼,北为韩馀夫蒙,世人为了好称呼,将这两人称作南汗与北汗,两人的属地,亦称作南王庭与北王庭。

而南王庭相对来说弱势了些,赫尔连战连败,听说又被生擒一次,又被放了回去,估计这面子是丢得不能再丢,已经是闭门不出,薪离王虽极力辅佐少正修鱼,但也无法抵挡韩馀夫蒙这波攻势,若非葛坤王最后同意出兵,只怕韩馀夫蒙的铁骑就要横扫整个南王庭。

多月来的战乱,死伤无数,即便韩馀夫蒙大获全胜,却也还有死人的数目摆在那里,南王庭有葛坤王助阵之后,韩馀夫蒙心知不能再强攻,便在边界加强警戒,止了这战乱,先休生养蓄,至于休养多久,也没个定数。

每每想到战场之上的死伤,解忧便夜不能寐,若当初不是因她的遗诏,若不是她心软助韩馀夫蒙逃离,或许就不会……就不会有这一切……

又是一年五月,她在此处没有能说心里话的人,除了与千柔偶尔瞌谈说上几句话,下厨房逗逗狗,便再无他事,她虽有玉符,诚然这几千人也不属于她,虽人人都对她尊敬,但他们到底也知道真正的主子是谁,也不可能与她说什么亲近的真心话。

所以说,玉符没什么作用,明面上交给她,实则只是给她虚权而已,她暗自庆幸没有拿这虚权做什么坏事,若等韩馀夫蒙回来……不对,他应该再也不会回这小小的途仑了。他如今是威名而立的北汗。

且今日她出门遛狗,正好撞见一大队人马,那人马头领见着了她,便快速下了马,单膝下跪伏礼,正当她纳闷一声发生了啥,那人自保名号上来。

“仟夫长博古拉,奉大汗之令,特来接韩夫人入乌颉。”

解忧往四周看了看,除了她就是手下牵着的狗,为了不放心,还多看周边几眼,是真的除她之外没其他人,她可以确定这个将领是在对自己说话。

只是,夫人?

她这打扮难道真的很容易被人认成夫人而不是姑娘吗?

她声音轻轻,“将军是否认错了人,我不姓韩。”

“属下之前见过夫人,自然不会认错。”将领很是肯定。

弄得她却是糊涂了,什么时候,她还有个韩夫人之称了。

将领似乎是记起忘了告诉她什么,于是,好心的补了一句道,“韩字是大汗给予夫人的封号。”

“韩夫人……”她碎碎念了一遍,“哪个韩?”

将领想了想,找了个简单的对比,又答,“是大汗名讳第一个字。”

她了然,便转了身要走开。

将领还以为她不愿意,走几步追上她急道,“夫人,还请夫人速与属下前往乌颉,不然,属下无法同大汗交代,只能用另类法子……”

奉了命来,绝不会空手回去。

这另类法子,是绑了她去么?

韩馀夫蒙是做得出来的,这将领模样严肃,也是做得到的。

她却忽然想笑,这算什么,算强迫吗?他这一休战,便强迫接她去乌颉,强迫她做他夫人,这就算了,韩夫人,连给她的封号都是他姓氏第一字,好让她知道,她迟早是他的人,连日后别人唤她的称呼,也得随他的姓?

她回了这将领道,“既然要走,容我收拾收拾。”顿了顿,又问,“对了,那位千柔姑娘,大汗如何处置?”

是不是也给了什么夫人封号,也接过去好左拥右抱。

那将领却是难住了,皱了眉道,“大汗只让我接夫人,至于那千柔,倒没她什么事,若是夫人身边缺个侍奴,不妨让千柔跟着一起去?”

她又呆了呆。

她可有听错?

韩馀夫蒙曾恩宠至极的千柔,给她做侍奴?想起千柔温怜的模样,每次见韩馀夫蒙都是老鼠见老虎,她这没事干把千柔拉过去,也是害千柔,倒不如在途仑安生待着。

她便说了句,“你且候着,我去问问千柔姑娘的意见,她若不愿意,便算了。”

然则,解忧回到城中,那对人马随之跟来,除了接她,似乎他们没有别的要办的事,解忧则是指着那对人马,同千柔讲她要离开,可能这地方再无机会回来,让千柔安生的在途仑过日子,压根没提及过要不要做她侍奴这一档子事。

回到住处,却才发现也没多余的东西可收拾,挑了几件普通的衣物,想了想,便把装信的盒子带上,又想了想,把长方木盒打开,把那短剑也带上,再想了想,她回头把马房里的小骕给牵了出来。

韩馀夫蒙虽喜欢骕骦,却从未带它上战场,按千柔的话,韩馀夫蒙走之前,已经把骕骦给了她,让她照顾,想来她照顾得不错,几个月来又长了许多肉。

将领特意让人准备的马车,她没坐,小狼狗偶尔性子烈,但平常都是好吃懒做的,她便让小狗坐车里去,自己翻身上马,让随行的人嘘叹不已。

这位将领却是一笑,“一年多前,若没有这小家伙带路,属下恐怕无法及时在不罕山找到大汗与夫人,既然夫人不愿坐车轿,让这小家伙在车上歇歇也无妨。”

解忧瞟了阿穆尔一眼,真不知在这将领眼中,什么才算大家伙,明明这狼狗都团圆得不行了,胖胖乎乎,任何人见到都想宰了吃的那种。

不过,一年多前的不罕山,解忧倒是想起来,这个叫博古拉的将领不就是亲手杀了扎娅大嫣支的将军吗?听说他除了被贬职位,韩馀夫蒙都不愿再见他,现今,这两人关系又缓和了?

很快,一行人踏蹄离去。

一路是很顺利的,又是快马加鞭,解忧也不知为何要这么急,不稍几日,便已抵达乌颉境地,彼时,解忧已是骑马劳累,坐在车头歇了会,顺带赏着周边景色。

乌颉,曾左王庭首要之地之一,确实草长鹰飞,地形水域都非常好,一片片肥美青绿的草地,养活了众多牛羊马,养活更多住民,难怪韩馀夫蒙急着要攻下这里,他自北边巴属起兵,而北边又一向是苦寒之地,无法提供大量的粮食与财力,向南进攻,又夺得这里,如同夺过宝藏一样。

北王庭的地域,她无法估量有多大,但能够让人以南北之分区别,想来也是很大的,以后可能甚至会更大。他的野心,也很大。

不想这些,她微微偏头,再去望那边丘陵一线的景色时,线条像是在动,再而她发现那线条其实是人连成的,是有大队人马向这边奔来,速度很快,渐渐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博古拉早已命人停下,瞧向那边奔来的人,双眼放得甚是铮亮,先见旗手的旗帜,博古拉便朝她喜道,“夫人,是大汗来了。”

解忧点了点头,她看得出来,能在乌颉整出这么大动静的,自然只能是韩馀夫蒙,那快靠近的身影,她认得。

那些人虽然轰动奔来,看似很多人,其实细数起来,也不多,却已先一步将她周围包了开路,然后她才见正主勒了马儿,正悠悠靠近马车,靠近她那一侧。

她细细打量了会儿他,却才发现半年不见,他的穿着装扮甚至面容又威武伟岸了些,槽乱的头发散开在两侧,不知是不是更显霸气。然则,瞧见他左脸伤痕,她微微敛了眼皮,低了视线。

博古拉早已下马俯首,“禀大汗,属下已将夫人安然接来乌颉。”

然则,韩馀夫蒙竟没鸟他的话,马儿已靠近她眼前,近的不能再近,眼眸清亮,原本粗狂的声音有些收敛,低沉,“我没想到,你会愿意来。”

本来他没抱什么希望,让博古拉去接人,只不过是博古拉近来在他眼前晃眼得紧,他得找件事让博古拉在他眼前消失一段时间,免得见着厌烦。扎娅一事,他是记在心上,虽然再次启用博古拉,但他终究没有原谅。

想来想去,他便交代博古拉这件事,将她带来乌颉,且要是她自愿,因为他明白她性子,定然不会做他夫人,也不会真甘愿来乌颉,她定会反抗会逃走,总之,他以为这件事应该不会那么顺利。

岂知,会如此顺利。

昨夜接到快马加鞭的传信,他甚至都有些不信,直至今日见到她真人。

他的声音再凝沉,“你既来我身边,我定再也不放你。”

他给过她机会离开,她在途仑整整半年多,任何时刻都有机会,可她却没走,不管是何原因,他只认定,她来了。

他朝她伸出手,清嗓的两个字,“上来。”

解忧半顿了许久,不知他复杂变化的表情是何意,但有一点,说的话还是从往前一样傲性,不容许有人拒绝,何况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拒绝。

看着这手,她忽然记起,两年前她初来奴桑时,被先汗冷落了几天,便是他忽然骑马出现,朝她伸手,也是如这般说让她上来,之后便带她去拢城,而自她去拢城知道一些事之后,便开始疏远他,对他便从未再有过好脸色……

她此刻想的,竟然是当初为何会把手交给他,上了他的马,如若是那时来奴桑,她不认识其他人,只同他有过几日交情,才如此信他,那如今呢?

她竟也会把手伸出去,交给他。

身子旋转,被他带上马,安放在前头,她还在反应中,马却已在风中驰骋,离开众目睽睽的视线之内,后边也已无人再跟上来,无边无际的草野,一骑奔腾。

天空降黒,皎皎月光,清水湖色,将一骑两人的影子印入。

他终于不再往前走,下了马,正要抱她下来,双手都已伸出,她却早已自己跳了马,他没忘,她如今骑马技术好得很,不像当初不会骑马时,连马都不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