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不愿归国
“哪位晋国公主?”夏天无想极力确认,毕竟晋国公主也有好几位不是?
小卒道,“听那闫将军说,似是和亲奴桑的那位晋国公主。”
那位公主……
冥解忧在夏朝军营!
这翻话,几乎将在场的五人轰炸开来。
夏天无、花忍、弃瑕的表情是不可思议,甚至持怀疑的态度。
“闫可帆……”夏天无轻轻念了翻,连带手中的金扇子也有些微颤,“他是晋国大将军,会为寻一个晋国公主深夜来此,确实耐人寻味。”
弃瑕也是久久归神,道,“那晋国公主不可能在此处,闫可帆来这里,会不会是晋国有别的谋计?想要试探什么?”
花忍皱眉,并不说话。
南宫祤撵了撵清目,深深的思虑什么,看了眼屋中的红衣女子,她方才的镇定自若也因突然而来的闫可帆,变得有些沉重,眼眸之中,波澜荡漾。
这四人是在讨论闫可帆的到来,而解忧关心的,当然是自己。晋国何时对她的行踪如此了如指掌?深更半夜,指名点姓,要夏王交还?晋国认为夏王私藏人?
“韩姑娘请在此候着,无事,不得出来。”南宫祤放下一句,才对身后几人道,“出去会一会晋国将军。”
解忧看向那抹蓝衫背影,拂袖而去。
她强撑了许久精神,此刻所有人一走,便是长长的呼了口气。方才夏王看她的那一眼,认为她是晋国公主?不让她出去,是想从晋国手中留下她?
不懂。
或许,只是让她单纯的在此候着。
过了很久,她只听外头熙熙攘攘了些,有许多女子的嘤声抽吟。夏王同意让晋国将军搜查此处的女子了?
也对,没什么不同意的,晋国夏朝不约而同的同时攻奴桑,定然背后有相似的利益关系,两国友好合作一下,相互退让一步,搜一个晋国公主又算什么。
那她……
外头,已略过相互客套的阶段。
目光一一飘过那些女俘,闫可帆确实不见公主踪迹,只是,有人传信于皇上,公主被当成俘虏抓进了夏朝军营,女子被俘会发生什么,皇上自是清楚不过。为公主安危着想,不管传信是否真,皇上都得冒险,派寻常人过来恐怕夏王不肯让搜,这才连夜让他过来。
这些女子……
“营中所有女俘皆在此处,闫将军可有找到晋国公主?”南宫祤含了笑。
闫可帆面目刚肃,客套话还是得说,“深夜打扰夏王,本将在此赔个不是,日后若是有晋国公主消息,还望夏王告知。”
“晋皇顾念姑侄亲情,本王甚是体谅,若有公主消息,一定告知。”南宫祤眼眸敞亮,“闫将军,请。”
无功而返,反而得罪夏王,得不偿失,他若再不走,也是面子过不去,闫可帆微一拱礼,便是带人离去。
然而。
就在闫可帆以为此事告一段落,踏步离去,南宫祤也微微放松缓气之时,有人说了一句话。
“君上,卑职记得,还有一名女子,在您寝帐之中。”
声音清清爽爽,似乎只是作为夏王下属,禀告一下最寻常不过的事。
真是,特别忠心!
此话一放,闫可帆止步,看向那名不起眼的小将,再看夏王,又快步回了过来,只沉湎般的念了称呼,“夏王。”
当真,要私藏人吗?
后面这句话,闫可帆不当众说出来,已是给了面子,夏天无自是明白,那一声沉重的称呼,已经告诉了他。
这个节骨眼,实在不必要得罪晋国。
何况是为了区区一个公主。
南宫祤将眼神递向那个小将,从最初的目光悠悠,变成凌厉如狼,最初的面容含笑,变成冰霜凝固,甚至空间之中都弥漫了一股冷凉杀心,清寒透彻。
这样锐利的目光,弃瑕都发抖,这样的君上,他也是头一回见。
这个小将,他见过几次,是在此军营的主事副将之一,做事勤勉,但人可不可靠忠不忠诚,今夜之后,再得好好考虑。从不曾想,会被自己手底下人这样一语出卖。
夏天无更是明白情势,为一个公主,得罪晋国,有失长远之计。三年之前的六国侵晋,因媵越辽海代渠的几国退缩,加之晋国公主和亲而被轻易化解,这三年,在外交军权方面晋国没少闲着,如今的晋国,还无法撼动!
“夏王,可请那女子出来一见?”闫可帆再次提话。
夏天无劝诫,“君上,此事不宜与晋国争。”
那女子,也不一定便是晋国公主。
长长的寂静后,南宫祤终是松了口,“弃瑕,去请那位姑娘出来。”
一群人在外静静的等待。
不远处,一袭绫罗红裙,三千发丝青垂,身段妖娆轻然的女子,移步而来,出现在众人眼中,那迎风翻飞翩然的红色面纱下,看不出到底是如何的倾世之容。
女子微一站定,闫可帆便已认定。
“臣见过解忧公主!”
晋国大将军,在她面前跪下。
即便她带着面纱遮容,即便她眉眼的妆化得如何妖媚,闫可帆认出了她,一眼,就认出了她。
呵,解忧只觉心底有一抹空。
心道,闫大哥,你若是不认出我,若是认出了也当做不认识,该多好。
可偏偏的……
震惊的还有夏天无等人,他们在玩笑谈论的冥解忧,本就活生生站他们面前,他们却不知,这女子,竟真是冥解忧!
她是冥解忧,南宫祤眼中却没那么意外,他意外的是,闫可帆会这般着急的认出她。
“皇上担心公主安危,还请公主即刻随臣归晋。”
久久的,那女子轻轻拨了拨袖锻红纱,眼眸清凉,“闫大哥,若是我不回呢?”
闫大哥。
不是客套尊敬的唤闫将军,而是大哥。
想不到晋国公主与晋国大将军,还有这样一些沾亲带故的关系。
夏天无望着闫可帆,眉眼皱的越深。
闫可帆记得,那年,武夷烟花街头,与她一番交谈甚是相知,她无兄无长,他比她年长,对她颇有照顾,便说唤他一声大哥。如今已如她所言,他一展抱负,成为一朝大将军,闫大哥,这样的称呼,许久许久没有从她口中听过了。
但在皇权面前,这点情分,无法打动他。
“皇上之令,带公主归晋,臣,谨遵旨意。”
意思是,他不敢违背命令,她若不回,哪怕当着夏王的面,即便强迫也得把她绑回去。
她若归晋,便再无机会回北庭!
将如今的情势收于心底,解忧将目光挑向夏王,这个男人方才说的话,她可是一字一句记在心里的,他说的是真话也好,谎话也罢,那就试试最后一条路是否可行。
几乎所有人都没想到,红衣女子晋国公主会朝夏王方向行跪,双手微作揖。
还有她轻儒的嗓音。
“晋国冥解忧,望夏王收留!”
弃瑕只觉,今夜震惊之事太多。
绕是气场再强大的南宫祤,在此刻,脑海中竟有片刻的空白。
这个朝他而跪的红衣女子,是冥解忧,方才早已认出他是当年桃花堂的夏天无,明知他是谁却还一度戏耍他,一双眼睛贼精明似的诱导让他说出一些话。
若她有难是否肯相救?
明明只是她与晋国之间的事,偏扯的拉上他,晋国要人,她推他出来挡箭恳求收留,望他能与晋国抗衡。他若是不留她,方才对她所言便都是假话,在她心底他将会是失信于一个女子的君王,他若留,则是为了一个女人,有意与晋国为敌了。
真是会给他出难题!
可她太多太多谋算,不过都是她不愿归晋,念及她如今的夫君想去北庭。
冥解忧,他跟你认识多久,跟你有多熟,他以为她还是那个挂不上锦囊,天真无忧的小女孩,他以为还是那个对一只鸽子也能怜惜的柔弱女子。可是错了,如今的她说一句杀人的话也不会眨眼,更会戏耍谋算,精明至极。
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似乎变了。
有人说这女子妖颜祸水,夏天无觉得是没说错的,仗着几分姿色容貌,想向夏王谄媚。
夏王留她也好不留也罢,她对夏王说出这句话,便已经把夏王与晋国拉向了敌对面,她除了是晋国公主,还有一个东海前朝公主身份,一个前朝公主不归晋国,却来求夏朝,这让他人作何想?
他人便会想,是不是晋国待她不好?是不是晋国禅位的位子不正当?竟逼她这前朝公主求别国收留!
求谁不好非得是夏朝。
再如,她如今又是奴桑北汗的女人,晋国夏朝又在合力攻奴桑,她倒好,却跑来这夏朝军营,一句话想挑拨晋国大将军为她抗旨,接着又一句话想挑拨夏朝晋国关系,倒真是为她北庭夫君着想!
何为妖女,这就是。
夏天无的金扇子,轻撵,一刀见血道,“前朝公主这份大礼,恐怕夏朝受不起。”
闫可帆起了身,再是朝夏王拱礼,“夏王,还望放我国公主归国。”
一个要他留,一个要他放。
这晋国的戏,太足了。
南宫祤轻启冷唇,“公主身躯尊贵,本王,不敢留。”
夏天无松了口气。
而地上的女子,抬眸与他相视,她眼中满目轻苍,话语似薄凉,“君王之言,果真不可信。”
很多年后东方七宿与他说,当时他最明智的做法,就该是留下她。
于她来说,本就是被奴桑抢来抢去的女人,连韩馀夫蒙也是抢她为妻,夏王放下个面子偶尔做个强盗抢个女人又如何?奴桑视她为敌,晋国皇宫大多人亦视她为敌,再不济抢了之后,给晋国皇帝修书一封,送些财宝,说是怜惜这前朝公主,要封入后宫,晋国朝堂那些人如此争对她,会不同意吗?晋国能耐他何?会因一个女人与夏朝开战么?哪国会不用女人联姻?夏朝会怕晋国?他放她归晋,难道晋国就不争对夏朝?会与夏朝一直和平美满相处吗?
所谓的威胁,其实都不存在。
可他,没有留下她。
不是不敢,而是不想。
至于为何不想……
可惜,他并不明她当时是如何处境,为何会来求他收留,更不知道她还会经历什么,令她性情大变,以至于她费尽心思手段,在晋国朝堂得势,成为叱咤风云谁也不敢不敬的女子,可她却尤其敌视夏朝,多次三番与闫可帆一起出兵打击夏朝,令他很是头疼。
闫可帆为将坐镇,她为军师策谋,都说闫可帆用兵如神,从无败仗,那她,便是谋略过人,当世无双。
然而,不知缘何,晋军在拢地与夏朝最后一战时,竟惨败而归,从无败仗的晋国大将军王第一次战败,得知消息他不敢置信,她与闫可帆不回晋国复命,却逃至夏朝的乌拉雪山边境,在雪地中,闫可帆身中数刀而亡,她却不知所踪,消失于乌拉茫茫雪山之中,有人说,她遇上雪崩,身死雪山。
那时的她,是闫可帆的妻。
……………
烛光轻燃。
夏天无道,“原本我也想留着她,可明目张胆的同晋国抢,不是好事。”
“奴桑不灭,留她又能如何,只怕也是要悄悄离去找她夫君。”
看出他话语中的微妙心思,夏天无在他面前说了许多,“舍不得美人,套不着江山,她背后又有枭鹰羽,你即便留她,也不知是福是祸。这个女人,我怕你招架不住。”
弃瑕插话道,“君上,以素郡主还在晋国,她也不愿归夏,一心要留在晋国,末将也不敢在她身边随意放人,晋国凶险,末将怕她一意孤行,会做什么。”
“不愿归,便随她吧。”
言语毕,他眼眸清撇,却见地上黑暗的角落边,遗留了一抹铃铛,她方才与花忍交手落下的。
那铃铛,有星有月。
皓月林中。
闫可帆第二次挡住她去路,道了句,“公主,莫让臣为难。”
看着又把自己包围的一队人,逃跑再次失败,她道,“闫大哥,你何尝不是在为难我?”
即便夏王不留她,那也不代表,她要被强制性的带回去。
“公主,得罪。”
不由分说,这次被弄进马车,她没了自由,穴位被封住,连言语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