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寂寞空庭
回到空仪府的时候,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空仪棠沉默的回了府邸,半响不吭声。
我独自坐在回廊的桅杆上,细数一颗颗打到院子那朵开的正好的海棠花瓣上的雨滴,一滴接着一滴……海棠花终究还是陨落了。看着躺在水中死灰寂然的海棠花,我愁肠满怀,心想要是伊墨在就好了,可以痛痛快快的与他畅饮一番。正想着,易北寒举了一坛子陈年老窖走了过来。揭开酒盖的瞬间,酒的清香顺着回廊飘了出来,我感慨万千,“也不知三日后,即墨桀会作何答复。但凡他对白夕还有一丝顾念,能放下王位,我们也能在白重帝君面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啊!”
易北寒举坛大喝一口,疑惑的凝视院里,小雨越下越大,海棠花独立风雨,摇摇晃晃一朵朵眼见凋零。他叹息道,“算是我对不住他!若非没有更好的办法说服外公,我又如何会兵行险招,出此下策!”
“如果即墨桀因此丧命,对你将来修仙历劫,只怕是会徒添重则。”
易北寒苦笑的扬起头,“能不能救出母亲尚且不知,还谈什么修仙求道?”
从即墨皇城出来,我在空仪府中苦苦等待。一连三天,不仅是我,即便空仪棠,都好似被即墨桀遗忘一般。
空仪棠百无聊赖,叫上我,一同在即墨海边连掉三天鱼。三天过后,我和空仪棠灰溜溜的提着空无一物的鱼搂回到府中。却不知仅仅三日,即墨皇城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即墨的皇城高高挂起一帆白绫,从皇城正中刷刷掉落,空悬城墙一侧。
空仪棠目视远方,淡淡的说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午后,一大群宫人拥促着一位年迈的老太监小跑入空仪府,“圣旨到……”老太监尖锐的声音长长的在空仪府回荡。空仪棠率全族老少跪地迎接,“孤万年前于南海深处得永生之道,昨夜梦魂,吾深知归期已至,深感无奈。王曌空仪棠,雄才兼备,德高望重,今禅君位,望四方归心,好自为之!”
“谢君上!”空仪棠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平静的接过圣旨。老太监提醒道,“吉时已到,还请新君早些入宫!”
“有劳公公!”空仪棠冷淡的说道,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初登王位的喜悦,也没有一丝承揽的意外。仿佛一切都是他早已规划好,似乎为了这一天他已经计划了许久。
“阿弃!桀想必此时已经在前往青衣的路上,你还是捉紧点离开即墨为好!”
我点了点头,叫上易北寒准备出发。空仪棠则在一大帮太监宫人的催促下入宫登基。
等空仪棠走出府门直奔皇城而去,目送一大群车马在大街上渐渐远走。易北寒却潸然感叹道,“师傅,你这位师兄可真真不简单呢?”
“哦?”我反问道。
“你想啊!当年白夕姑婆倾尽生命也没能让即墨桀放弃那个位置,如今仅仅只是你在他面前说上几句话,他就可以轻而易举放下这执念至深的帝位?想必,此行能如此顺利,还多亏师伯从中帮了不少忙!”易北寒优哉游哉的说道,缓步已经朝出城的方向走去。
我细想片刻,觉得有理,顾不自觉顺从了他,确定空仪棠肯定一早就有所图。可如今茫茫人海,即墨桀身处何处,又成我一大扰人的难题。
御剑腾空直往南荒飞行半日,一路细细查看,皆不见即墨桀的踪影。易北寒却不捉紧,笔挺的站在剑端,十分沉默。
眼见魔族之地已在不远处,易北寒却打趣的问道,“师傅,是否改道天涯海阁问候一声伊墨师傅。”他口中说着伊墨,实则暗指凌御风,我皱了皱眉,“直接去青衣!”
易北寒很受用,调整剑尖朝青衣的方向驶去,果不其然,刚到南海之滨便看到海岸焦岩上站了个人。
即墨桀负手而立,直面青衣,满面愁容。见我二人到来,仿佛早有准备,一脸淡然的说道,“你们来了!”
“君上来的可真早!”易北寒恭恭敬敬的说道。
即墨桀没有回应,苍白的脸上仿佛沧桑许多。
“怎么?不敢去见她?”我问道。
即墨桀冷笑一声,“你和棠费尽心思,不就是想让我让位与他,如今他目的达到,你却还在终究白夕的过往,莫非是忘了你的目的?”
原来,她把我当做空仪棠的棋子!我苦笑,可惜好歹也是一代枭雄,眼光却生的不怎好!
“空仪师伯可有告诉你我是谁?必然,他也不会告诉你我是为何而来!你们即墨一族内部的恩恩怨怨与我无关,原本我是来取你性命,却无心与空仪棠达成共识,如今你既然远走他乡,倒也能省去不少纠葛。”易北寒慢慢说道。
即墨桀斜眼瞧了瞧他,说道,“你是谁?”
“你的妻子白夕,不偏不倚正好是我嫡亲姑婆,你说我是谁?”易北寒冷静对应。
即墨桀有些诧异,重新打量易北寒,许久,缓缓说道,“你是来报仇的……”
易北寒一听,冷冷一笑,“报仇?”
说完,长舒一口气,“西戈的白重帝君才会想要找你报仇,而我,却更想让你解救解救我那可怜的前辈。等待是最漫长的,她为你等了一万年。作为丈夫,是不是也该为自己的妻子做点什么呢?”
“你想要什么?”即墨桀问道。
“既然你给不了她一个家,就让我带她回家吧!”易北寒深情的说道。
我站立一侧,冷眼旁观,原来易北寒早已经成长,足够独胆一面。带回即墨桀所达到的效果可永不止带回白夕来的实在,我轻笑,好你个易北寒,亏我为你担忧了一路。
即墨桀回眸凝视易北寒,疑惑的问道,“你?”
“终究,白夕是西戈的帝姬,她迟早是要回去的!”易北寒喃喃细语道。
即墨桀点了点头,“确实,我欠了她一万年的自由。”顿了顿,接着说道,“看你有备而来,自然是知道如何解了那木鸣树的血咒。”
“自然是知道的!”易北寒自信满满的拍了拍胸脯。
仅仅只是射洪一个时辰的隔离,我与易北寒之间的距离便不由得拉开了许多。
我沉默不语,见他二人细聊片刻,便随着一同前往青衣。
御剑长空,脚下是翻滚咆哮的海浪,稍不注意,一个凛冽定会栽入海浪中。易北寒小心驱使,相比之前两个人,现下三人行,剑身变得异常拥挤,御剑之人需更加谨慎。他站在剑尖处,双臂微张两指前伸平衡支点尽量使剑,长剑越过长空直捣青衣所在。
我沉默注视,大概有些零零散散的记忆被我清除掉了,易北寒找起路来尤其吃力些,一连好几次都险些错道。御剑几个时辰之后,终于飞到青衣外围的雷云区域。
“阿鸾在附近!”易北寒回头大声说道。
此时身后的即墨桀变得异常紧张,神情呆滞。
话音刚落,雷云中心长长一声鸣叫,一只橙黄色飞翻腾几圈迎面而来,“帝姬有令,不见外客。”阿鸾厉声说道。
顿时风起云涌,浪高万丈,一道水墙腾空而出,径直阻挡去路。
“阿鸾……”易北寒大声呼唤,“我是小北,我回来了!”
阿鸾围绕御剑盘旋几圈,面前水墙愈加厚实。易北寒连忙喊道,“阿鸾,把结界打开。”
“阿鸾,有话等我们安全落地再说,先把结界打开。”我厉声呼道。
阿鸾绕着水墙扑通扑通扇动翅膀,水墙哐当一声,消失于茫茫大海上。易北寒见势连忙御剑,咻的一声御剑穿过雷霆,越过雷云区,眼界豁然开朗。青衣岛便安安静静的躺在大海中央,四周祥云围绕,碧海蓝天,景色格外迷人。
御剑停在青衣一侧的海岸边,我们三人刚好着地,却见阿鸾雷厉风行的化出人形没好气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显然不是问我,更不是问易北寒。
即墨桀此刻却异常平静,平淡的说道,“我来看看夕……”
“西戈帝姬的名号岂是你说叫就叫的,速速滚出青衣!”阿鸾手臂一挥,就要送客。
即墨桀丝毫不把她放在眼中,沉默的看了看木鸣树所在的位置,平静的说道,“夕!我回来了!”
说罢,便慢慢朝湖心去。阿鸾欲上前阻止,我连忙伸手拦住她说道,“别去!他们两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你去了会添乱。”
阿鸾疑惑的看着我,眼角渗出泪水。
易北寒慢慢的跟在后面,见此,我和阿鸾也走了过去。到湖心时,即墨桀孤独站立一侧,嘴角含笑,眼神却空洞无物。他越过湖心,木鸣树苍老许多,他附手上前,轻轻抚摸,犹如抚摸心爱的女子,那么温柔,那么怜爱。
一束白色光线盈盈从木鸣树体内浮出,慢慢凝聚现成一个人形,白夕沉默的看着即墨桀。
时隔万年,再相见,仿若隔世。而这一次,白夕没有推开即墨桀,任由他将她紧拥入怀。
而我不知道,此时,一旁的易北寒却也在深深的凝望着我。
他二人拥抱许久,两厢沉默,两两相望。料想他二人应是有些私房话要说,我示意阿鸾先走。阿鸾回头望了望白夕,小心翼翼的离去。
易北寒靠近一点点,轻声说道,“师傅,我们也走吧!”
我应了他。
故地重游,总是有许多惆怅。不知不觉便走到瀑布旁边。易北寒环顾四周,轻轻敲打脑袋,问道,“师傅,可是来过此地?”
我生怕他记起,连忙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