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唐门大宗师的觉悟
从医院一路跑回家的墨千影并不知道，林赋昇正在满世界地找他，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回家之后上游戏。
刚才在电梯里无意中听到的对话忽然点醒了他，既然自己醒来时是在游戏里，那么林烟极有可能也被困在游戏里，自己既然可以躲过梦神系统的监控，那么林烟很有可能一直都被留在那里面，以至于现实世界中的身体失去了意识。
他一度迷茫过，甚至会去想如果自己不去玩这个游戏的话，说不定后面就不会发生哪些悲剧，至少他最好的兄弟林逍不会死于非命，自己的母亲也不会因为后续的事情而发生不幸。但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放弃了这种一昧逃避的想法，林烟的状况让他明白自己造成的事，只能由自己来负起责任。
“既然老天给了我机会，这次你们可要给我好好活下去。”
墨千影握紧拳头，站在家门口沉默了一阵，然后推门进去。
“哎？回来了？”母亲转头看向他，见他额头上的伤势，顿时一愣，慌忙冲上来一脸焦急：“你怎么受伤了？跟人打架啦？”
墨千影这才想起自己一脸的血迹还没擦干净，顿时心念急转，编个下楼梯摔了一跤的话糊弄过去。简单地处理一下额头的伤势之后，他一溜烟跑回房间里。
黑暗中，墨千影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道：“好了！开始吧！墨千影，这次就看你的了！”
躺在床上的墨千影心中默念了一句“开始登录”。
瞬间，强烈的睡意席卷他的大脑，一阵恍惚之后，他被眼前白色的光芒唤醒。他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颗大树下，汗血宝马正在他身侧悠闲地吃着嫩草。
墨千影坐了起来，抬起双手活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真的回到了游戏之中。
“这下游戏头盔都省了。”墨千影哂笑一下，拍了拍屁股站起来看了看四周，他依然在上次下线的那个地方，向山下眺望就能看到建在河谷中的河东城。
他踱步沉思着，然后打开内置的榜单，等级榜上最高级的玩家已经升到了8级。尽管游戏的升级机制比较困难，但对于一些底蕴深厚而且实力强劲的职业玩家来说，三天时间足够他们做很多事了。
墨千影开始以前世的眼光分析起了当前的形势，为了找到不知在哪里的林烟，他必须重新建立起九龙会。前世他和离家出走的林家长子林逍，花了三年时间才将九龙会壮大起来，现在他已经知道他那些实力强悍的同伴在什么地方，因此他非常有信心让九龙会迅速崛起，与那些实力雄厚的大公会逐鹿天下。
但现在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他重生后这个属性废材得不能再废材的角色。没有属性加成的情况下，那怕他现在拥有了全套的唐门五十级套装，但大多数人都升上三十级之后，他的优势就会被抹平，同时这也直接导致了他极其精通的近战技术完全没办法施展。
他现在能依靠的除了七年的意识与经验，还有一样东西。
在上一世，《混沌之界》被调侃为唐门之界，全因游戏的中后期，唐门弟子的数量占据了所有玩家比重的20%之多。这个比重在过去的网游中看起来或许并不算太高，但对于拥有着上千个大小门派势力的《混沌之界》来说，这个比重却是高得夸张。
而造成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就是唐门那近乎无赖的战斗方式。唐门千变万化的暗器和机关，让唐门弟子在资源充沛的情况下，单人火力就堪比一支五人小队。各种粹毒的手法更是让遇上他们的对手痛恨不已，以至于唐门弟子曾经历过一段人见人砍的黑暗岁月。
但也正因为被极端孤立过，使得唐门弟子变得异常团结。九龙会因为墨千影的关系，曾经成为唐门弟子的聚集地之一，也因为这样，才使九龙会在激烈的竞争中迅速崛起。
而墨千影此时要走的路，就是上一世被他鄙视为无脑输出的暗器流。因为只有依靠暗器的固定伤害，再通过巨大的数量才能弥补他输出的不足。
“无脑就无脑吧！”墨千影撇了撇嘴，翻身上马朝着河东城奔去。就在刚才，他已经将所有的计划都理了出来，现在需要的，就是全力以赴。
汗血宝马的速度有300，正常途径下只有在玩家三十级之后，打通漠北走廊才可能捕捉到这种稀有的坐骑。墨千影依靠着它的极速，只用了几分钟就来到了河东城郊外，他依然选择在林间小道中穿行，也是为了防止被其他玩家看到。
就在墨千影琢磨着待会要怎么开始第一步时，一道破空之声让他猛地回过神来，几乎是出于本能，墨千影反手拔出腰上的匕首凌空格挡。手上传来势大力沉的一震，他的目光瞬间追上被磕飞的东西，发现居然是一枚三棱短箭。
“唐门追魂箭！”
墨千影失声喊出一句，翻身落马就地滚进草丛中，双眼朝弩箭袭来的方向看过去。就在此时，一道寒芒再次闪现，直奔他面门袭来。
墨千影抬起右臂，千机弩应声连发三支劲箭，追魂箭靠着巨大的冲力撞飞了前两发，被最后一枚弩箭迎面撞开。
“阁下可是唐门弟子？”
对面一个嘶哑的声音惊疑不定地问了句。
墨千影一愣，这个对话风格……看来是NPC啊！于是果断站了起来，一边全力警惕着对面随时放过来的冷箭，一边镇定地回答：“在下正是唐门弟子，不知是门下哪位前辈？”
他虽然不明白对方是怎么身份，但能使用四十级才能装备的唐门追魂箭，想必与唐门的渊源也不会太浅。
墨千影集中精力看着眼前时，忽然差了至少十个身位的另一棵树后，转出了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头。他身上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暗蓝劲装，左胸用金线绣了一个唐字。
墨千影双眼瞳孔一缩，这套衣服他认得，只有内堂弟子才有资格在左胸绣上唐字，再根据各自的修为用黑青银金四种颜色区分。眼前这个名老者用的是金色绣线，这证明他至少是八十级的超级精英。
“小小年纪居然就入了断影堂，看来我真的老了。”老人看着墨千影微微一笑，但又忍不住弯腰咳了几声。
墨千影现在穿着的这套五十级套装正是唐门断影堂的着装，玩家如果不能成为内堂弟子的话，只能作为外围成员被分配到各个分堂，断影堂就是其中最强的一个外门分堂。墨千影穿着这身装备，着实能唬住不少识货的NPC。
“前辈为什么忽然攻击我？”墨千影见他一副有故事的样子，果断跟进。
果然老者长叹一声，看了一眼两旁的山道，然后招手让墨千影过去。墨千影收起千机弩和匕首，信步走了过去，等靠近一些才发现老者的下腹受了重创，鲜血将劲装下摆浸成暗红色。而在他的脚边，倒着一具蒙面人的尸体。
“我被仇家追杀……”老者靠着树干坐到地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冲墨千影苦笑了一下，“看来是活不久了。”
墨千影皱了皱眉，没有接他的话。
老者的眼神撇向一边，神情恍惚了一下，然后仿佛下定了决心，认真地看着墨千影问道：“小子，我问你，如果有人要倾覆现在的唐门，你会怎么做？”
墨千影闻言挑了挑眉，正要开口回答，却猛地一怔。就在这一瞬间，他捕捉到老者话中的某个关键词，然后回想起一个任务……一个他本以为要在很久之后才能开始的任务。
“我会毫不犹豫地让现在的唐门倾覆掉。”墨千影目光炯炯地望着老者，“因为现在的唐门，已经忘记了它原来的模样。”
老者看着他眼底精光爆发，仿佛发现了什么瑰丽的宝藏，然后他笑了起来，笑得有些癫狂，似乎要将胸中怨气全部释放。
“好！”老者一扫方才的颓势，右手有力的拍在了墨千影的肩上，“这么说你知道唐门原来是怎么样的？”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墨千影的热血也被点燃，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傲绝天下的唐门大宗师，“现在的唐门已经彻底沦为了一个急功近利的门派，当年唐门先祖十步一杀的绝学已经被机关与暗器替代，江湖人也越来越看不起为了取巧而用毒的唐门弟子。”
“恩，十步一杀……那是唐门最辉煌最令人景仰的时代。”老者眯起双眼，仿佛在追忆着什么，“十七年前，唐门本来有机会重夺那份辉煌的……”
“前辈何出此言？”墨千影明知故问，心里已经知道老者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老者双眼充满了希冀，仿佛墨千影是他最后的希望，“但这件事极其危险，一旦失败了你将必死无疑，而且在必要的时候，你将要独自面对整个唐门。”
墨千影微微一笑，不是因为对老者的话表现不屑，而是他明白自己猜对了。于是他坚定地点了点头，俯身低声说道：“前辈您说吧！从我拜入唐门那刻起，就已做好了为它而死的觉悟。”
老者望着他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了一枚巴掌大的玄黑令牌，令牌四周刻满了字符与走兽的花纹，中间镶着一块带着点点星光的黑玉，黑玉两面各刻了一个唐字。
这块令牌一出现，墨千影的心跳就漏了半拍。但他忍住了想要伸手拿过来的冲动，站起身来后退了一步，然后恭敬地纳头一拜。
“唐门弟子墨千影，拜见大宗师！”
唐门设十二分堂，分立十二宗师。而十二宗师之上还有一个大宗师。大宗师在唐门中的地位等同掌门，甚至在非常时期还拥有号令唐门弟子的权力。这是游戏中玩家能得到的最高称谓之一，每个门派都会有这么一个称号，而唐门的大宗师，却是其中最难得到的。
唐门大宗师在游戏背景中，因为上一代大宗师失踪，而悬空了十七年。
墨千影此刻内心的震撼，不亚于当初发现自己重生之时。因为眼前这个老人取出的，正是他上辈子几经波折得来，象征着唐门大宗师身份的唐门宗师令。
从老者开始说要倾覆现在的唐门开始，他就隐约猜到了这是什么任务。但在上一世，他得到唐门宗师令是在70级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清缴了一伙山匪，在众多的宝物之中发现了作为任务道具的唐门宗师令。
随后他将令牌带回唐门，才从唐门堂主的口中得知了大宗师之位悬空多年的原因，以及上一任大宗师与唐门的内幕。也正是凭借着这个历时一年多才完成的隐藏任务，墨千影一跃成为唐门第一高手，并在接下来的半年内，击败了无数对手登顶华夏区。
“呵呵，没想到居然还有唐门弟子会对我如此恭敬……”老者咳了一声，嘴角溢出鲜血，“毕竟我可是杀害前任掌门的叛徒。”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凄苦。
“因为我知道前辈不是做这件事的人……”墨千影顿了顿，决定将最后的保险项给用上，“实不相瞒，我是当年青龙镇惨案的幸存者。”
果然老者一听他后面那句话，眼中的最后一丝警惕消失了。老者看着他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将唐门宗师令放到他的掌心。这仿佛是某种传承，这块贯通了墨千影前世今生的令牌，再次被他握在手中。
“我的时间不多了。”老者皱着眉轻咳一声，“当年我随上一任掌门前往青龙镇追击叛徒，不想竟是一个陷阱。我带着重伤的掌门拼死杀出，却发现唐门早已落入了对方手中，掌门弥留之际挂念的尚在襁褓中的独子，让我潜入唐门将他救出。万幸对方还想以此要挟其他人，让掌门独子得以存活，但当晚形势危急，我就让一名唐门老仆带着少掌门逃走了……我希望你能找到掌门的独子，替我辅助他肃清唐门……”
墨千影沉默着与他对视，最后点了点头。
望着墨千影眼中的坚定，老者微笑着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最后我还有一个私人请求……作为对当年被牵连的青龙镇无辜百姓的赎罪，你将我的人头割下，拿去祭奠他们吧！”
“前辈……”墨千影忽然有点感动，虽然知道眼前的只是一个由AI操纵的NPC，但身为唐门弟子以及了解过那段剧情的人，他无法让自己理性地去对待这个为唐门付出了一生的老人。
老者闭上了双眼，仿佛只是安详地睡着了。墨千影沉默了一阵，将他轻放在地上，让他的头朝着唐门的方向。
“上辈子只能听到你老人家的传说，这辈子居然让我遇到了你……想来也是缘分所致。”墨千影低叹了口气，“放心吧！唐门的未来，定会如你所愿。”
墨千影翻身上马，取出怀中的唐门宗师令看了一眼，然后举目望向已经近在眼前的河东城，胸中忽然燃起前所未有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