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虚幻与现实
“大人,已经一周了,目标真的会出现么?”
潜伏在黑暗中的阿斯莫德,连头也没回,按在刀柄上的手背微微一颤,一道寒芒划破夜幕,沉闷的落地声从身后响起,硕大的头颅滚到脚边。
“胆敢质疑本王的判断,就只有一个下场!”
阿斯莫德的声音依然如此平静,仿佛刚才发出斩击的,并不是他本人,死的,也不是自己的部下一般。潜伏在黑暗中的一双双眼睛里,流出了淡淡的悲哀,仿佛是在替已经死亡的战友悲伤,又像是嘲讽般的幸灾乐祸。
抬头看了看高悬在夜空中的弦月,阿斯莫德轻轻的闭上了双眼,从过去几个月陆续所回馈的消息和那一具具恶魔尸体上的伤痕,他几乎可以断定,造成这一切的,就是那个数十年名动大陆,然后七年前消声灭迹的刀圣。
“出来吧!”
沙哑的声音骤然划破夜幕下的寂静,回响在阿斯莫德的耳边,让他瞬间热血沸腾。
“不躲了吗?莫一烈!”
缓缓直起身子的阿斯莫德,轻轻抖去背上的落叶,猩红色的眼睛里,蹦出两道寒芒,与手上的欲望之刃倒映出的暗红幽光交织在一起,让人毛骨悚然。
“阿斯莫德,想不到我们祖孙居然能惊动七大罪,何德何能呀!”
骤然抓住想往前冲的少年,莫一烈目光里浮起几分凝重,握着竹杖的手,陡然拉了拉背上的藤篓。
“孙子?我没听错吧,名满天下的刀圣的孙子,早就夭折了。当然,如果你愿意把这小子交给我,我倒是可以考虑送你一家团聚。”
话语虽然猖狂,但是阿斯莫德的目光却愈发锐利起来,那柄欲望之刃也悄然抬到了胸前。
“刀圣?爷爷?”
被阿斯莫德的话震住了的少年,机械的转过头来,瞪直的双眼里流露出的尽是难以置信。
破旧的草帽,几乎被磨平了的拖鞋,藤条编制而成的袋子,布满沧桑的脸,唏嘘的胡子让少年无论如何都没法把他和刀圣联系到一起。
“孩子,退后!”
已经没法分神解释的莫一烈,轻呼了一声后,掌中的竹杖寸寸裂开,一柄铮亮的短刀陡然出现,在月光下散发着阵阵寒意。
“嗖,嗖,嗖!”
强烈的破空声在夜幕里分外刺耳,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阿斯莫德,却是完全捕捉不到攻击的轨迹,只能下意识的横刀格挡。只是那架空的感觉,让他心理暗惊。虽然自己在这神话时代,不完整的世界里,实力被大幅度削弱,但是能让他挥刀落空,这昔日刀圣的实力依然不容小觑。眼角余光骤然发现了,呈三角形分布的三把刀,让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收起了轻视的心态,阿斯莫德手腕一抖,欲望之刃刹那间幻化出万千刀刃,如雨水般扑向莫一烈,那凌厉的刀锋,仿佛让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窒息的压力扑面而来,汗水从两鬓一点点渗出,最后一战到来了吗?深吸了一口气的莫一烈,毅然的大步迈出,
“无限,一刀流!”
迎着刀网而行的莫一烈,身上的衣服在一点点粉碎,一道道血痕陆续出现在已经干枯的皮肤上。可是那藤条编制的背篓,却没有丝毫损伤,一柄柄短刀冲天而起,以怪异的阵型落在了阿斯莫德的身边。
不好,刀阵形成了!必须展现原罪姿态了!
察觉到那刀阵散发出的淡蓝色斗气,阿斯莫德的欲望之刃翻手间捅进了自己的胸口,黑色的能量宛如潮水般蔓延开来,原罪恶魔姿态在这黑潮里挣扎着要具现。
公牛的蹄子,巨龙的翅膀,山猪的獠牙,公羊的双角,雄狮的躯干,猛虎的双眼。已经十余年没有展现完整姿态的阿斯莫德,破天荒的解放了,那曾几何倍数增长的力量,让黑潮转眼间形成飙风。
“一刀,二刀,三刀!”
缓步前行的莫一烈,身影凭空消失,但是已经呈现恶魔姿态的阿斯莫德胸前,双腿却出现了三柄锐利的短刀。
“乘法运算!”
沙哑的声音响彻天空,足足27柄短刀破体而出,完全斩断了阿斯莫德的全身经脉。
“还是那熟悉的斗气,还是那醉人的破坏力,可惜,莫一烈,你作为一个人类,终究是对抗不了时间,你,老了!”
吐着血,仰天长笑的阿斯莫德,一点点的从身前抽回了欲望之刃,莫一烈的身影,在寒风中缓缓倒下,浑浊的双眼里,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光辉,干枯的脸上,勉强挤出了几丝笑容。
“乖,爷爷带你回家!”
颤颤的伸着手抚摸着少年那惊慌失措的脸庞,莫一烈咧嘴笑着,手终究无力的垂了下去。
在这瞬间,一幕幕往事涌上少年的心头。这些年来,爷爷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着,日渐丧失了自理能力,忘记了昔日自己做过什么,拥有过什么,每天只会在屋前披着夕阳等自己,唠叨自己......
“阿斯莫德!阿斯莫德!阿斯莫德!”
清晰的感受到怀中的身体在逐渐变冷,两行鲜血从少年眼角滑落,沙哑的声音宛若野兽的低吼,让一生都征战在深渊的阿斯莫德,几乎是本能的后退着。
不可能,这只是只蝼蚁,我为什么要害怕他,一根手指就能碾压的存在,即便有仇恨增幅,能强到哪里!不断在暗中说服自己的阿斯莫德,身体却是完全不听使唤的后退着。
“偿命!”
缓缓抬起头,少年的双眼涌现出密密麻麻的上古符文,深邃得看不见不到尽头。
左眼虚幻右眼现实,这是混沌之眼,该死的,这孩子是真正的命运之子!不行,我要赶紧把这个消息传递给撒旦!惊觉少年身上隐藏的秘密后,阿斯莫德被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就想逃脱。可是能创造出虚幻世界,拟写规则的左眼,已经为他展开了一个由少年的意志创造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的命运,是凌迟!
醒过来,醒过来,在虚幻世界里被一刀刀凌迟的阿斯莫德,被那撕裂般的痛疼折磨得痛不欲生,明明知道这是个虚幻世界,可他就是逃不出来,又或者,他以为自己已经逃出了,但实际上依然在这个虚幻世界里,不断的被一刀刀凌迟着。
时间在这里是没有意义的,但是疼痛却依然存在着,没有尽头的折磨,没有终点的痛疼在一点点摧毁阿斯莫德的求生意志。让我死吧,让我死吧,求求你了,杀了我,杀了我!
承受着折磨的阿斯莫德,就这样一直站着,一张狰狞的脸,因为无穷无尽头的折磨,而变得扭曲。他的生命依然在流动,但是意识却已经支离破碎,没有任何人能把他从这个虚幻世界里拽出来。即便斩杀了这个世界的肉身,他的意识,依然在虚幻世界里承受无尽的痛苦。
还在潜伏着的影卫们,大脑在这一刻滞停了。从无尽深渊中历经层层杀戮走出来的他们,不是没见过死亡。但是,眼前他们统领阿斯莫德身上发生的一切,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那张扭曲的脸庞,彰显着恐怖。在这种极度惊慌的状态下,少年的脸缓缓的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转来。
“跑!”
不知道是谁先喊出了这懦弱的口号,但是却让他们的神志回来了,一条条身影从丛林窜出,从四面八方逃散。
目睹着这些影卫的逃窜,少年没有去追堵,只是紧紧的抱着莫一烈的尸体,脑中尽是七年来的点点滴滴。曾经,他以为,爷爷是不会倒的城墙,是会永远守护着他的,所以他任性的胡闹着,肆意的偷懒着,放纵的呐喊着那一个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冲动,正义,热血吗?见鬼去的正义,见鬼去的热血与冲动,很想张口痛哭的少年,却发现自己已经喊不出声,只能呆滞的望着前方的土地,任凭寒风一点点击打在身上。时间,在这一刻,对他已经毫无意义。
漫长的夜晚悄然流逝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挥洒到身上,泛出点点银光,七岁的少年多了一头银色的长发,与那张还挂着稚嫩的脸格格不入。
“回家吗?”
望着南方,少年轻轻的擦去了脸上的血泪,心中恍然明白了些什么。爷爷是刀圣,这一点已经毋容置疑,那么自己是谁?自己的家到底在哪里,一个个谜团笼罩在脑海,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自己不是普通人,否则堂堂七罪之一的阿斯莫德,不可能兴师动众的截杀自己。
低头凝视着被鲜血染红的土地,少年的手指,一点点的陷入到泥土中,刨开了一大把夹着腥味的黑土,抛到身后。就这么机械的重复着,指甲碎裂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半天后,一座简易的坟头出现在身前,朝着这没有墓碑的土坟,少年重重的磕了九个响头,毅然的转过身,向着南方,朱雀要塞的方向,大步的走去。只是,那个沐浴在阳光下的背影,是那么的生冷,宛若一个来自地狱的复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