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向东
崇祯十七年六月，驻守大同的顺军倾巢而出，一路向东，准备与济尔哈朗部决战。
李自成以投降明军为先锋，老营精锐殿后，星夜开拔，向宁武关行军。
闯王对宣大边军不放心，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随时可能反咬顺军一口，所以顺军控制了他们的粮草，而且向他们说明，这次和清军的决战，绝无当俘虏的可能，因为清军这次是为复仇而来，两边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
如果可能，闯王倒是想把这些投降明军全部杀掉，不过真要是那样做了，他们在山·西也混不下去了。
单靠大棒是不够的，李自成向姜瓖、王通两人保证，只要消灭镶蓝旗残兵，济尔哈朗他们掳掠到的金银财物，便可分宣大镇一半。
姜瓖、王通虽极不情愿和鞑子交战，不过现在被顺军威胁，粮草也被人抢劫，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先保住小命再说。他们别的本事没有，临阵逃跑的技能还是很熟练的，等上了战场，顺军就管不住他们了。
不过眼下两边都是军队，是没地方跑了，总不能越过顺军和鞑子，直接逃回京师吧。
若逃回京师，让朱由检逮住，以朱由检的性子，十有八九是要拿他们两个剥皮填草的。不过现在更有可能会被朱由检直接吃了。
佟养甲率麾下两千包衣，渐渐逼近宁武，对宁武关志在必得。
三日前，佟养甲得到情报，清军夜不收被老营骑兵袭击，死了两个白甲。佟养甲起初根本不信这个消息，他对流贼的蔑视根深蒂固，根本不相信顺军会有如此战力。
就在佟养甲怒不可遏，又传来消息说李闯率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朝宁武关杀来了。
“宣大镇投降李闯了？为何会这样？！”
佟养甲目瞪口呆，在他的认知中，宣大对付流贼绰绰有余，就在几年前，孙传庭曹文昭他们还追着流贼满世界跑。
没想到几年过后，九边强军竟然会投降李闯。
这完全颠覆了牛金星的认知，他不知道，早在十日前，宣大两位总兵便已投降顺军，现在成了李自成的马前卒。
李闯口中的三十万人马当然也是胡扯，佟养甲判断李自成最多有七八万战兵，所谓三十万，应该是加上民夫和杂兵。
要维持三十万的军队，把整个北直隶粮食搜刮干净也不够的。
己方七八千八旗勇士，只要全力一击，便能将对方七八万人击溃。
佟养甲击溃并不代表全部歼灭，养寇自重这个道理，不止是明国总兵游击将军，就连远在辽东的佟养甲也是了然的。
流贼被灭，明军便能专注对付大清，朱由检想要驱虎吞狼，让清军与流贼自相残杀，佟养甲索性将计就计，
佟养甲令战甲减速慢行，拖延顺军，同时向他主子济尔哈朗求援。
单凭这两千包衣人马，当然不是流贼对手。
好在这位忠心耿耿的包衣奴才，早已做好为我大清献身的准备。
“不知道盛京那边的红衣大炮，什么时候能运来！”
盛京，汗王殿。
弥漫在汗王殿的喜庆气氛还未消散，为庆祝议和成功，顺治小皇帝下令解除宵禁五日。
通常情况下，解除宵禁，只有上元节才会有，议和成功，清国势力空前膨胀，这样的喜事当然要好好庆祝的。
盛京东门，十字街上，酒肆彻夜灯火通明，旗人，包衣，战甲，白甲，朝鲜人，疯狂酗酒，连喜怒不形于色的萨满巫师们也开怀畅饮。
与热闹喧嚣的街道不同，汗王宫内却是庄严整肃。
贝勒爷豪格从狂喜中清醒过来，他从两个疲惫不堪的夜不收口中，得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镶蓝旗一部，在宁武关东部被顺军包围，据说，他们遭遇的顺军兵力至少有十万。
令豪格忐忑不安的是，顺军老营精骑全部出动，看架势，是要将清军赶尽杀绝。
在此之前，夜不收已经和老营哨骑有过几次小规模战斗，顺军战斗力远比明军强悍，清军伤亡惨重。
“流贼安敢如此！”
豪格拍案而起，怒声喝道。
长久以来，闯贼被女真人视为盟友。
流贼四起，明军疲于应对，这才给了建奴崛起的机会。
清军高层，潜移默化都把顺军当做军事同盟存在，至少在清军入关以前一直是这样的。
曾经的盟友，现在莫名其妙成了仇敌，这让豪格感觉不可思议。
“李闯流贼不去攻城略地，攻我大清作甚？”
按照朱由检与范文程达成的约定，到下月也就是崇祯十七年四月初一，明廷会发布诏书，正式承认辽东归属清国，承认满清在辽东的合法地位，并与清国称为兄弟之国。
除此之外，从崇祯十七年开始，明国每年将向清国贡献三十万两白银，十万石粮食。作为交换，清国保证蒙古各部不在侵扰明国北部边境。
实际上，梅勒章京谭泰派出的使者前日便已从宁远出发，前往京师，准备接收银两粮食。
现在看来事情远非想象那么简单，顺军在山西袭击八旗，说明流贼和明军之间已经达成了交易，共同对付清军。
“贝勒爷！让末将率领八旗勇士，击溃流贼，将李自成押回盛京，凌迟处死！”
梅勒章京塔克谭怒气冲冲，他是豪格贝勒麾下悍将，豪格沉吟片刻，冷冷道：
“李闯流贼，不足为虑，眼下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
塔克谭一脸茫然望向豪格。
“正蓝旗，镶黄旗步兵统领，提议让本王代替福临，继承大位，此事你可知道？“
豪格神色阴鸷，塔克谭不敢直视。谋划废除幼帝之事，梅勒章京谭泰不仅知道，而且还是其中重要参与者。
“贝勒爷，这是各旗勇士肺腑之言，我大清锐意进取，国力日强，都是贝勒爷功劳，若能与明国议和，必成大功，除了忠亲王，谁人还有资格······”
谁人不想要这拥立之功，就连塔克谭这样的武人也知道，只要能推豪格上位，自己后半身荣华富贵是不用担心。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豪格对大位垂涎已久，去年和多尔衮争的头破血流，双方差点在汗王殿上刀兵相见。
“你把本王话带给几个统领，就说从今以后，有敢妄论废立者，杀无赦！”
塔克谭心中一寒，不知道十四爷在想什么，不敢多问，唯唯诺诺站在原地。
“先退下吧！这几日不要乱走，不要乱说，以免让人生嫌，相对比流贼明军，多尔衮才是最可怕的！”
梅勒章京灰头土脸从喊王宫退下，豪格望着他远去背影，脸上露出复杂表情。
济尔哈朗被困山西事发突然，让人猝不及防，这也给豪格出了个大难题。
看顺军倾巢而出的架势，是要想将镶蓝旗主力一口吃掉。
作为偏师，济尔哈朗手下不过万人，其中还有不少包衣奴才，即便八旗勇士如何骁勇善战，与六倍于己的顺军决战，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如果坐视不管，让济尔哈朗他们自生自灭，各旗旗主看在眼里只会寒心，投入多尔衮阵营，这当然不是豪格愿意看到的。
如果去救援呢？让豪格麾下战甲和老营火并，损兵折将，消耗实力，当然不妥。
这样想来，挑拨两边，自己置身事外的朱由检才是最终获益者。
“不如先抢了明国再说，”
豪格恼怒不已，正要下令，一名巴牙喇忽然张闯进大殿。
“主子！主子！大事不好了！“
豪格微微一愣，冷冷道：
“何事如此慌张！”
“大学士，范大学士，范大学士把他家包衣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