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细细
“好！若是每个汉将都像孔将军这样，贝勒爷何愁大事不成！何愁天下不平！”
巴图鲁鳌拜挥动熊掌一般的大手，在孔有德肩膀拍了拍，孔有德拱手道谢，连称不敢。
目送鳌拜走远后，他脸上露出了深刻的恨意。
恭顺王这个封号用在孔有德身上可谓实至名归。
孔有德曾为毛文龙麾下悍将，是皮岛的二号人物，早年参加镇江大战，亲自斩杀过建奴。
想当年，意气风发，勇冠三军，志存高远，如今早已随风飘散。
毛帅被袁崇焕矫诏斩杀后，东江镇溃散，孔有德和其他东江将领一样，几乎沦为丧家之犬。
不久之后，吴桥事变，孔有德率东江兵在登州烧杀抢掠，最后投降建奴，被编入乌真哈超（汉八旗）。
投降建奴后，孔有德谄媚如狗，后从龙入关，屠杀同胞，和吴三桂等人一样，为我大清立下赫赫战功。
不过丧家之犬也是犬，急了也会龇牙咧嘴，也会咬人，鳌拜显然忽略了这一点。
望着鳌拜远去的背影，孔有德咬牙切齿，他召集手下几个将领，啐口唾沫，恶狠狠道：
“他·妈·的欺人太甚，老子在登州时当炮灰，投靠后金还要当炮灰！”
孔有德手下这群东江兵追随他多年，可以说是忠心耿耿，大明山穷水尽，欠饷多年，这次导致吴桥兵变，他们杀人太多，想要回大明当然是不可能的。
孔有德瞪耿仲明一眼，骂骂咧咧道：
“当初在吴桥，李九成吃喝嫖赌，花掉了朝廷给的买马钱，怕孙总兵责罚，拉扯大家造反，抢登州，你们都不吭气，现在来了建州，日子过得不好，大家都知道急了吧！”
嘴上这样说，孔有德心理清楚，无论多尔衮鳌拜如何瞧不起东江兵，他也不可能再投降明国了。
如果回到明国，以朱由检的性格，绝不会轻饶自己，他的下场只会和袁崇焕一样，被凌迟处死。
远的不说，范文程就是例证。
据说朱由检费尽心机，将范文程骗到京师，给他饭菜里下毒，把他变成了活死人，现在在盛京变成了半人半鬼的怪物。
“过了昌平，就是宣大，投靠李自成，他们肯定愿意收纳咱们！听说顺军在山·西抢了不少大户，最近日子过得滋润，咱们这时候过去，也能分到一杯羹。”
耿仲明孔有德两人交往甚秘，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是生死之交，当年吴桥兵变，两位难兄难弟相互合作，交情很是过硬。
孔有德惨笑道：“已经投了鞑子，还要再投李自成？那老子不真成了三姓家奴？！比那三国吕布还要烂?再说八旗军就在身后跟着，怎么去投顺军！飞过去吗？“
耿仲明眉头紧皱：“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孔有德捻着下颔处并不存在的胡须，沉默许久道：
“昌平城守军不过千人，咱们四千多人马，又有红衣大炮助阵，遂平王朱绍焜只会纸上谈兵，不如他亲戚朱聿键，今晚杀过去，夺下城池，抢到东西都给东江老兄弟分了，一两银子都不给鞑子！“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孔有德麾下四千人马，其中一千多人是从吴桥带过来的东江兵，是全军中的精锐。
剩余的两千多包衣奴才，是从各地掳掠而来的奴隶，平日在军中当辅兵，这次充当前锋，击败明军，当不在话下。
“传我命令，攻城！”
半个时辰后，三千包衣战甲排成稍显凌乱的阵线，缓缓朝昌平城墙逼近。
明军隐蔽在城墙后面，只有盔顶上的红缨露出来。一簇簇血红的红缨看的孔有德心底发憷。他转身了眼正蜂拥向前冲去的包衣奴才，心中忽然涌起不详的预感。
“这些包衣，今日竟如此骁勇？“孔有德皱紧眉头，喃喃自语道。
“哪里骁勇，不过是会打些顺风仗罢了，”
“待会儿打起来，宁可败，也不要死太多人，“
耿忠明睁大双眼，满脸疑惑道：“为何？“
”包衣都是各旗战甲的宝贝，死的太多了，多尔衮和豪格饶不了咱们！”
耿忠明闷哼一声，没有说话，既然要打仗，如何不死人？他觉得很是憋屈。
很快地，他和孔有德的注意力都被眼前一座城墙吸引。
从皮岛到京师，从镇江大捷到松山大战，孔有德身经百战，却从未见过眼前这样的防御工事。
横亘在两人面前的是一片半圆形堡垒群，中间向内凹陷，两边朝外面凸起。
说得更直白一点，倘若攻打这样的城池，攻方至少会会遭到对面三个方向的攻击。
这就是棱堡相对普通堡垒的厉害之处，只用少量兵力扼守，占据重要位置，便能对攻方造成巨大杀伤。
此时清军上下，没人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棱堡是为何物，以他们的军事素养，当然不可能知道棱堡在防御中起到的巨大作用。
这也不能怪鞑子包衣孤陋寡闻，毕竟棱堡只有万里之外的欧洲才有出现，而且其真正能发挥其重大作用还要在若干年后。
如果不是国际友人汤姆士呕心沥血设计，如果不是朱由检竭尽民力修建，这种超越时代的军事存在也不会出现在孔有德耿忠明两人面前。
当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昌平城头，遂平王朱绍焜负手而立，再次望了眼汹涌而来的清军战阵，回头对隐蔽在垛口后面的亲兵大声喊道：
“报效皇上的时候到了！你们平日里喊着杀建奴杀建奴，现在建奴就在城下，杀光他们，或者被他们杀光！”
与生死不明的秦王朱聿键不同，朱绍焜对朱由检忠心耿耿，而且脑子明显不太好使，动不动就把战死挂在嘴边，连监军王承恩都觉得这个藩王很晦气，远远离开他，生怕被他连累死。朝中不少人都将他与秦王朱聿键对比，暗示宁王将要战死殉国。
不过西班牙人汤姆士反复向皇上保证，他设计的棱堡易守难攻，清军不付出惨重代价绝难攻克。
不过包括朱由检在内的朝中文臣武将根本不相信这个西班牙糟老头的鬼话。
这也难怪，毕竟崇祯皇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汤姆士从日本救回来，要是让大明感觉汤姆士只是徒有其表，没啥用处，搞不好大明皇帝一怒之下会杀人的。
“殿下，咱家不会真的死在这儿吧？！”
王承恩忐忑不安问道，倒不是因为怕死，想到自己死了之后不能好好服侍皇上，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太监不由有些黯然神伤。
对面黑压压的战甲已经翻过壕沟，距离棱堡不过百十步，人伏在垛口后面，隐约能听见远处包衣身上铠甲发出咔咔的抖动声。
朱绍焜望着对面缓缓逼近的包衣战甲，回头看着身后一群神情绷紧的亲兵，附身捡起地上一支鸟铳，对准前面蠕动的战阵，神色冷峻道：
“本王不是朱聿键，秦王在山·西殉国，固然令人可贵，不过要想报效大明，就不能死。所以，没有本王命令，有敢妄动者，杀无赦！“
朱绍焜对皇上更为忠诚，脑子也不是很好使，朱由检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会一丝不苟忠实执行。
”你们不会死在这里，等会儿打起来，按照皇上说的那样做，排射击完毕，便躲在后排，后面人补上，城墙坚实，建奴伤不到我们的！”
“记住，今日我们不会死，死的是他们！杀光这些二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