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奸细疑云
卫宁在束脩的帮助下终于暂时得到了栖息之地。每日一早帮军中刘大夫看护生病受伤的士卒,平时还要做充当厨娘的角色。每天忙忙碌碌一点也是不得闲。
就这样估摸过去了二月有余。卫宁慢慢知道自己身处环境可能更加复杂。已不是单纯的穿越这么简单,而是跳跃到另一个和中国历史朝代相近的时空中,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自己死在梦里面醒不过。目前她只知自己身处一个叫大越国的边境地,名为马未都的地方。大越国周边还有四个大国,分别是南浔,北漓,西夏,东瀛,这五国家里面以大越国兵力最为强盛,南浔国最为富饶。还有一些更小的如月支国,女和月母国,巴蜀,陈国,昆吾部落,北匈,东胡国,夷人国等。和中国的南北朝竟有相似,但因时空跳跃,这边的历史对卫宁来说犹如来到了一个新殖民地般陌生。
无论身处何地,解决个人卫生自然是个问题。既然是问题那肯定是要当务之急提出。先找到束脩,束脩一抓头皮踢了皮球直接给了宇文夜。但这将军早出晚归,非常难寻觅到他的踪迹。正在发愁之时,宇文夜因束脩外出公干,需要有人记录文牒,就把卫宁召去代笔。这一写字,宇文夜又发现问题,敢情卫宁就不会大越国的文字,她写的字自己是一个都不认识,白说了刻把钟时间,真是把他气得怒眉倒竖。
“你在耽误本将军的时间。”他的面孔从来都是冷的,摇了摇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现在几时?”果不然等了一会儿,见她还像木头站在那边一动不动。心里顿时又明白了几分,那看着卫宁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轻蔑。
“不是我不识时间,”卫宁想想自己好歹也是妥妥的名牌医大毕业的学生,沦落到此也是无奈,这沙漏计时她也没有详细问过红芍,只是天天如此作息不看时间也罢了。“是,你们这边的我不认识。”不知为何他的轻蔑让自己竟有一丝小小的不悦。
宇文夜不再多言,手一挥,怕自己忍不住,怒火一上忍不住要给她几鞭子。
“那个将军我是否可以问您讨一些东西。”卫宁想很难见他一面,今天索性就问下工钱的事情吧。
“要什么找束脩。”宇文夜打开笔墨准备自己开始重新拟文牒。嗨,卫宁想这主仆两人的皮球还踢得真心好。
“那将军我想问下,我现在一人兼职两份工,那是否能给我工钱?”卫宁想都干了二个多月这至少也要给她些银子吧。
“嗯,这样。”宇文夜依旧面无表情,继续下笔书写头也未抬道,“你可以不用兼两份工。这边没有人拦住你,随时想走都可以。”
“你,——”
卫宁气恼不已,和这种冷酷型的男人交流确实需要很大的耐心。冷静,卫宁,要记住你现在的处境。还有怎么可以和一个榆木疙瘩的武将硬碰硬,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智商。
“将军,那是不是除了银子其他问束脩要就行了。将军说话算话吧。”
宇文夜嗯了一声,“没事出去吧。”耽误了这么多时间,还要他自己来写。
卫宁脸色微愠的出去了。此时宇文夜才缓缓抬眼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这些日子他派了影子卫一直在查她的身份,同时也在暗中观察这女人的一举一动。
卫宁是西医出身,病看得准也能说出一些平常大夫不知的病症,但是对中药的认识还是十分有限,所以抓药还是要依靠刘大夫的帮助。
此外烧菜方面极具天赋。原来他都是有专门的小灶吃独食,现在连他都开始和士卒一样,她烧什么,他就让束脩也给自己带一份。
三日后,宇文夜看着长长拖在地上束脩写的清单,气的七窍生烟。她买的这些东西远远超过了二个月的工钱,整整三百两银子啊。要知道这边一个士卒的饷钱不过三四十两,束脩这样的不过一百两。但是将无戏言,是他说都可以。而且并没有买任何珠宝玉器,连胭脂水粉都很少。却能给他花了整整三百两银子。
宇文夜牙齿咬的咯咯响,束脩在旁边强忍笑意。要知道他这个将军自己是一个极尽节俭之人。虽然他是按照王爷的标准配给,但是打从来到马未都就养成了克俭的习惯,但对于他们这些手下来说可就比较痛苦了。
“还是每个月给她三十两银子,算了五十两吧。”宇文夜想了想还是给她工钱比较划算。“如果以后还要额外的,必须来我这边报备。”坏姑娘,心眼太坏了。还拿他的钱做好人,买给婢女,还买给束脩,如果不是看她还有点价值,早就抽了鞭子扔出去了。
五十两?大越国的军营里面没有一个女眷是可以领银子。束脩惊诧于将军对她的特殊待遇。
月苍岭距离大越国边境大约有五十里。这里有一支彪悍的土匪是附近被灭的夷人族的残留部队。人数并不算多也有一百余人。其族彪悍擅骑射,又惯于打游击,屡屡来犯大越国边境,所到之处杀人放火,***掳掠无所不及……你到东边他去西边,等接到消息,早就把边境村落折腾的天nu人怨。而月苍岭的深处地窄路险,坎坷难行,夷人族经常在此边伏击过路商旅镖车,因地势险阻,所以导致难以用兵。
大越的初冬来临的很早,北风呼啸,浓重的墨云在低空中翻涌,似乎要把山也压垮。
束脩这次又碰了一鼻子的灰,他的队伍一追到月苍岭就必吃败仗。不是把敌人弄丢,就是总有几个兄弟挂彩回来。这次他带上卫宁去月苍岭脚下不远的村落救助刚被洗劫过的的村民。等卫宁之行到了村庄,所到之处,那叫一个断壁残垣,满目苍夷。倒塌的房屋还在冒出缕缕青烟,幸存的村民大部分坐在各自的家门口神情呆滞。有看见一母亲抱着已烧焦的孩童在那边撕心裂肺的呼唤儿名,此情此景让人唏嘘不已。
卫宁见不得这些画面,觉得自己心里堵得都快吐了。母亲抱着惨死孩子的场景在自己脑海里面挥之不去,她尽量克制自己不要把负面情绪反应出来。但是给村民清理伤口包扎以后,还是忍不住躲在一棵老树下偷偷哭泣。低声抽涕了一会儿,抬眼之间正好面对崇山峻岭的月苍岭。她慢慢站起身子,端倪了一会儿,把束脩叫过来问道。
“可否带我进去走一圈?”
束脩慌忙阻止。“卫姑娘最好不要进去。”他也不知道一个姑娘要进这山干嘛,别又给他添堵就好。
“束大人,你想不想歼灭了这只土匪军?”卫宁转过头,眼神中跳动着不可思议的的异芒。束脩看着她被风吹红的脸蛋,在苍白的肤色映称下竟透出一种与众不同的炫美之色。
挨不住卫宁的胡搅蛮缠,束脩只能三五人骑着马小心翼翼的走入月苍岭晃了一圈,一路上卫宁嘴里低声说着什么华容道啊……束脩实在搞不懂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对于她刚才所说歼灭夷人族之事他却也不会信以为真。
出了山岭后,他们一路就直接回到大越军营中。
晚膳过后卫宁详细告诉了束脩的歼敌计划,把束脩竟惊得目瞪口呆。本来他是当故事来听,但说着说着卫宁的法子不像是胡诌乱道,绝对是兵家战略,非常的有技巧,绝对不像胡编乱造出来。
“我的好姑娘啊,你到底是哪里来的?现在我倒要担心自己的脑袋了。你要说你是寻常人家的姑娘现在我还真的不信了。”束脩想着那时自己还立了军令状,现在心里那叫一个发毛啊。她若是什么撞坏了脑袋失忆的细作,自己这条命可就真得给搭进去了。
“大人不要担心,这个主意是大人出的,不是我的。谁问起来都是这么一口咬定。而且行动代号就叫【请君入瓮】。”卫宁知道束脩的担心而且目前情况下她也不想多事。这样大家皆大欢喜不是很好。
根据卫宁的推测每一次夷人族都能精准的打劫成功,这里必定是有他们的内应。于是他们详细做了一个精密的计划,由马未都总管大人府中家丁故意醉酒漏出,大越国首城某富甲将偷偷运至一大批金银到马未都的消息。因知月苍岭附近常有劫匪,故均打扮成运砖工匠,金银外面砌水泥假装为砖块再运至总管大人处。
在细节上卫宁为了防止百密一疏,特地选用了砖车不是其他,卫宁都做了详细说明。如果分量太轻的话一眼就能看穿真伪,只有砖的分量和金银相等才不容有破绽。运车的工匠守护军假扮。而且为了一网打击,放出消息这些金银的数量和夷人族土匪每一个人大约能搬动多少数量也相匹配。这是一次很大买卖,夷人族这些土匪也将会倾巢而出。
最后卫宁特别交代走月苍岭。
如果在月苍岭外面动手,所有护军要假装不敌躲进月苍岭,如果在月苍岭里面动手那最好。在险岭的两个山腰都早早伏击了马未都最顶尖的神箭手,一旦夷人族的人进去以后就先投石再射杀其中。一旦大部分夷人进入月苍岭,进口处就用巨石堵住口,其后接应的夷人就外面的护军全部剿灭。
这样一个请君入瓮的作战方式,只用了二十一天的时间就把为非作歹的夷人几乎灭了种族。
夜幕降临。
所有人都在欢庆胜利。这次歼灭夷人竟未伤亡越军一人,还大满贯竟活捉了夷人首领,并把混在百姓中的夷人奸细一并截获。极度振奋了军士的士气。而对于边境的百姓来说,束脩成了英雄,崇敬和赞美铺天盖而来。非但如此,此事对边境安全来说是极为重要的战役,官府已上报兵部,不日越漓国君就将下封赏赐以表其功勋。
宇文夜穿着上好的湛青锦缎长袍,外面披着一件极其珍贵的血色黑貂披氅,此衣非但抗寒挡风,在披氅夹层中还做了很细的金丝软甲,刀剑不侵。披氅的对襟上面绣着一条金色四爪的龙图腾。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黑金冠,端坐在黑暗之中,蜡烛几时熄灭他也不管。
略显刚毅的五官在此刻显得特别凝重。幽暗深邃的双眸深不见底。整个人散发出威震天下的王者之风,同时也带着一丝暗黑之气。
束脩在外候着一会儿,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跟着主人这么多年,多少有些了解脾气。但是他越怕什么,宇文夜就越要知道什么。
“束脩你进来。”宇文夜的声音低沉而冷酷。
束脩有点迟疑,进去后看见宇文夜的寒眸,心里一慌,竟就跪地不起。
宇文夜静静看着跪在地上的束脩说道。
“你打束发之年就跟着本王打天下了吧。虽说我们是将士关系,但是本王从未在心里没有把你当外人看待。”
寥寥数语,束脩已额冒冷汗。有些事情哪里瞒得住他,而且这么多年在一起,你是什么样子的人早就知己知彼。
“是谁?”
“是,是卫姑娘。”
沉默良久。宇文夜确实心里大吃一惊,双拳握紧,发出咯咯声响。束脩头更加低下,不敢正视对方。
“把她带过来。悄悄地。”
“是。”束脩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其实那日在军营他和几个亲信副将和宇文夜说起这个法子之时,他的眸中对他就充满了狐疑之色,且全程都沉吟不语。只是最后询问了具体细节和作战方案后,思忖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颔首通过并让束脩亲替自己指挥全军。
可怜的卫宁此时还蒙在鼓里,不知早给猪一样的队友给卖的一干二净。
走入宇文夜的大帐,还未站稳。一阵风过,就觉得自己左手臂被人用力一扭,钻心般的疼痛彻入心扉。
宇文夜现在只要再轻轻一使劲,她的胳膊就断了。此女竟一点武功都不会?宇文夜心里疑惑不解。然后无论试其丹田,经脉,都是一个妥妥不会武功之人。宇文夜的武学修为无论在大越国,还是放眼他国都是业内一等一的高手,寻常人在他面前绝对是藏不住。所以卫宁真的是引起他的注意,后果很严重。
“痛,痛,——”卫宁此时全身都涌起一股碎裂般的剧痛。直到自己冷汗淋淋眼冒金花,语不成句。
宇文夜扭着卫宁的手再下一成力,膝盖抵住她的双腿,另一只手捏起她的下颌,阴寒的锐眸一瞬不瞬的凝视她道,“本王这人真心没耐性。你最好现在马上把你失去的记忆都给本王找回来。今日若你说不清楚月仓岭之事,本王保证你再也不用看见明日朝阳了。”
卫宁的下巴给他捏的生疼,胳膊应该断了无法动弹,迎上宇文夜充满杀气的眼神,她竟看着看着倏然从鼻息中发出一阵冷笑。这一笑又吓坏在旁的束脩。慌忙在后面连连摆手,这疯丫头真的不知死活,将军是真心要杀她啊。
“束脩,滚出去。”地狱吼一出,万事休。
卫宁额上的汗珠顺落在羽睫上,流入眼睑,竟生生刺疼。但是人要死得其所,话说明白了再死不迟。
“宇文夜,——”她一声怒吼,直呼其名。自己早就是死过一次的人,此刻到也是心中凛然。“你不能因为自己智商不够用,就老是怀疑人家的天赋吧。”
“今日如你是嫉妒我比你聪慧,我没话说,你杀了我便是。如果你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我,那我觉得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好像手真的断了,下巴也要给这个疯子给捏碎了,眼泪不争气的刷刷而下,但是她依然死命盯住宇文夜的略有惊色的眼眸。好吧,为了最后一点尊严。
她是谁?宇文夜脑中仿若给一道闪电穿击而过。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还直呼其名。虽然他不懂心理医生是什么意思,但他隐约知道是取笑他脑袋有病。还有她的用兵之计怎么可能是一个女人能想出来的。
“卫姑娘,你很有胆魄。从来没有人敢对本王如此放肆。”他危眸沉淀着惊惑。自己身上四爪金龙从她进来开始竟连一眼都没有瞄过。但是她能叫出自己的名字,说明她知道自己是谁。但凡这天下知道他是谁的人还敢如此和他这样大呼小叫,这个世上她是第一人。
“人生——总有第一次,习——惯就好!”声音越发无力,眼前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中,全身一软就倒在宇文夜的身上晕了过去。
他静静地看着倒在怀里的女人。头无力的躺在他的臂弯里,几根细发沾着汗水贴在她惨白的小脸上。眉头紧锁,两排长睫上挂满细泪之珠。一只胳膊脱了臼垂在地上。他想起了第一次和她相遇的场景,这个野蛮的女人竟让他在自己的士卒面前摔了如此狼狈?偷了他营中的马,还撞裂了他的鼻骨,咬伤了他的手腕。回想起用阳光通过铜镜让马受惊,,包括后来的剖腹取子,大概全天下也只有她一人敢这么做了。
“毒红子——”宇文夜望向军帐外墙角边上的一排尖头红椒。毫不起眼,细看却果实五彩缤纷。颜色虽娇艳,尝一口又如火烧。
“小姐,小姐,你醒一醒。”听见红芍的声音,卫宁心安了。那人只是让她胳膊脱臼,并没有杀她。
和黑、社会有得一拼,人品渣到极限。初步分析还有严重的暴力倾向以及童年创伤症严重缺爱。这是卫宁作为医生对宇文夜的终极评价。
“束脩麻烦你远离我。”看见束脩满怀歉意的神色,卫宁终于知道自己当初做了一件多蠢的之事,还不如自己直接和宇文夜去说都比现在来的好。
“卫姑娘,我已经和将军解释得清清楚楚,将军不会再为难你的。但是请还是注意你和他说话语气,算我求你了。”
“清清楚楚?”卫宁心想如果真得解释得明白,自己一条胳膊怎么可能给弄得脱臼。好疼,虽然脱臼部分已经给接上去,但是髌骨周围韧带会松弛可能导致髌骨轨迹的变化,导致以后稍微不小心就容易再次脱臼。而且这伤至少三个月时间才会全部愈合。以后每次阴雨之时,就可以一边摸着隐痛的胳膊一直画圈诅咒宇文夜了。
“你可不要怨恨我们家将军——如果你不激他,也不会——”后面的话束脩越说越轻,他分明看见卫宁那怨妇般的眼神直射他来。
“我活该好了吧。真的是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卫宁翻了他一个大白眼。
“狼一样的对手,猪一样的什么——”束脩扳着两只手,还没有反应过来你卫宁在指他和猪一样的笨。
“束大人,我这手至少三个月方能恢复。这做饭的事麻烦你还要找其他人代我一阵子了。”
宇文夜在卫宁的帐外听见他们的对话,生平第一次竟有了一丝内疚。毕竟在全无证据的情况之下,不分青红皂白把一个姑娘的胳膊都弄断实在不是一个男人该做之事。即使她是一个奸细……想到这边,宇文夜怔了一下,他这个是怎么了?怜香惜玉从来不在自己的范围之内,是敌就要毫不留情的杀之。越国的冬季异常的干燥,寒冷伴随着凛冽的大风,抬眼望天今天竟是望月,母后你在天上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