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谋反之心
东宫。
晨曦下，太子宫中的草木在日光的沐浴中反射出七彩莹光，若琉璃一般。一处鹅卵石点缀的花丛里，几个丫鬟忙着采集花露，好为太子做露水蒸蛋。
窗前，一个小婢躲在暗处小心翼翼的偷偷纳着鞋垫，侧目看到太子出来，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屈膝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剑眉微挑，看了一眼丫鬟身后的地台上放着的鞋垫，轻笑道：“你倒挺有闲情雅致，陈国公来了吗？”
婢女把鞋垫往身后又藏了藏:“回殿下的话，陈国公已在前厅等候多时了。”
前厅，侯君集已经坐了好一会儿，婢女端来的茉莉清茶满室飘香，可他并没有一丝想喝的感觉。一抬头，看见太子迈进门来。
“侯君集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
李承乾话声一落，侯君集就接道：“殿下一早就召臣前来，可是因为魏王？”
“眼下，魏王编撰《括地志》一事深得圣心，本王想问问你怎么看。”李承乾说着，心中的焦虑再次浮现，深感自己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臣以为魏王表面上是忧心朝廷，葫芦里肯定卖的其他药。”侯君集顺着太子的话头阐述自己的观点，而后站到一旁谨慎的注视太子的一举一动。
李承乾似问非问:“他卖的什么药？”
“夺‘龙’心。”侯君集低沉一句，如鹰的目光直朝太子投去，透着八分肯定，两分担心，一副忠心尽责之态。
太子表面的平静抵不住心潮暗涌:“侯大人可有何良方破解此药。”
“想要抵御‘夺心’之势，有二个方法；一为慢方，即想办法稳固‘龙’心，二为急方，直接去除隐患。自从太子不慎坠马，行甚艰难开始，皇上总对魏王称赞有加，大赏特赏，而魏王才智过人，丝毫不逊于殿下，您二人又都是长孙皇后所生，圣上的易储之心恐怕会与日俱增……”
侯君集边说边观察着太子的反应，见太子不语，又道：“臣以为，眼下最妥帖的良方是，二者兼施。臣所言全是肺腑之言，魏王羽翼渐丰，这一天迟早要面对。”侯君集生怕太子意识不到情况的严重性。一时间，大殿内静如死水。
李承乾脸色一下子变了，目中露出愤恨，接着猛地摔了茶盏，长叹一口气，道：“李泰惦记这太子之位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
“太子若想拿捏他，方法多得是。”侯君集不紧不慢地说，那语气几乎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不过，臣认为眼下有一事更为紧要。”
“但说无妨。”
“现今，太子妃之位仍然空缺，如果能迎娶一位得力的太子妃，对殿下巩固太子之位更有助益。”
这话正中李承乾下怀:“不瞒你说，本王对令妹早就倾慕有加，想亲自奏请皇上赐婚，陈国公以为如何？”
对太子而言，太子妃必须是能辅助自己登上皇位之人。如果能借用侯书瑶巩固住陈国公手上的兵权，自然再好不过。
“这……臣妹全凭殿下做主。”侯君集嘴角倾斜，全力掩饰住心中的喜色。
侯君集作为大哥对侯书瑶好的真是没话说，虽然明知妹妹喜欢的人是李泰，但还是应了太子的婚事，李泰能不能成为太子还不一定，李承乾虽不良于行，但并非一无是处，书瑶日后定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侯君集这样想着。
夜未央，李承乾漫步在铺满石子的小道上，脚下尖锐的刺感传来。天空散星如形随影，清冷的月光与路两旁丫鬟手中的灯光相互交织，为他照亮前方的路。可脚下这路，依然让他看不清，摸不着。李承乾只觉得近期已经心力交瘁到了极点，尤其是李泰编撰《括地志》以来，父皇给弟弟频频的赏赐，让他惴惴不安，仿佛紧绷的神经随时可能会断。
不管李泰有没有夺嫡之心，他时刻都不敢掉以轻心。皇家的尔虞我诈他早已习惯，李承乾心中所想并不仅仅是如何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他更想一劳永逸，想一劳永逸，唯有早日登基，想早日登基，唯有父皇驾崩……他心里一个念头闪现，把自己惊了一身冷汗。望着满天繁星，李承乾思绪万千。走对了，就是这大唐之主；走错了，就是万劫不复。但若停在原地，就等于坐以待毙。既然无论如何都躲不过，逃不了，那为何不让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突然，他迈动的脚步停了下来。眼睛所及之处，左前方的花架下，一个美人在悠闲地荡着秋千，秋千旁摆放着一个圆桌，想必是方便荡秋千的人休息喝茶所用。
李承乾悄悄走上前去，变魔术一样无声无息的坐在了圆桌旁的石凳上。直将那美人吓了一跳，从秋千上连忙下来跪倒在地。
李承乾方才的烦恼在这惊慌失措的美人面前顿时烟消云散:“起来，你是哪个宫的？”那女子见来人是太子，更是将哭一般，赶紧规规矩矩立在一边，一副等着训示的乖巧模样。
“小女苏瑾，是秘书丞苏亶之女，受皇后娘娘垂爱，现在立政殿做侍书，前几日刚入宫。”
李承乾听着她怯怯软软的声音，觉得很是有趣好玩。星芒笼罩下的女子，黑白分明的眼眸犹如明珠般透亮，白皙的脸蛋儿透着绯红。还没等他开口，美人吧嗒吧嗒的泪珠就落了下来，他忽然有种心里塌陷了一角的疼痛，柔声道：“别害怕，本王又不会吃人。”
苏瑾含羞带俏的眼睛偷偷看了一眼李承乾:“可您是太子，我……我控制不住自己害怕的心。”
“哈哈……没想到母后身边还有你这样的可人儿！”苏瑾的面孔隐在夜色的光芒中，使李承乾看得不太真切，但他清晰感受到这种害怕如同自己刚才一样不受控制。只是，他“害怕”的却不能轻易说出口，“苏瑾……好，本王记住你了！”
秋千在空中荡漾，徐徐的微风吹在两人脸上，凉风渐渐缓和了李承乾的情绪。
苏瑾还是直立立的站着，一动不动，面容清秀，斜眉入鬓，发如远山，身上披着件香纹锦花大氅，脚下露出重重叠叠的姹紫嫣红牡丹长裙，裙摆缀有无数流光溢彩的细碎晶石，让人一眼望去有种怜怜盈盈的脆弱感，直把李承乾看得心醉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