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父亲的去世
69岁这个年龄不算大吧,但是父亲于去年年底去世了!对于他的生命特征,我们也知道其实最多也就是五几年,或者更短两年之内。因为脑梗这个病痛对他的折磨已近于疯癫,坐卧不宁,哭笑无常,嘴角歪斜,中西医都看遍,贵贱药都吃遍,可就是起不了作用。总在说他头疼,用头撞墙,天天疯疯叨叨的逢人就哭,见人就说“不行了,今天就不行了,死呀,眼看活不了几天了……”这几句话一连念叨了两年,听的人耳脑心烦,大夫都说了这病倒是有这种现象,可像他这种行为这么严重的还真少见。跟前也有这种病的邻居,总之像他这么哭哭涕涕寻死觅活的还真没见过。
什么事都有个过程和习惯,时间长了都把他的行为和叨叨当成了耳旁风响,该吃药还吃药,该输液也领着上医院,更几经周折找过传说中的偏方专家,可别人管用对他来说就是白花钱,还说不如不去了,倒给他看的更严重了,想起来气的能把那人骂的狗血喷头。
好多大夫说这种病也就是这样了,说死死不了,说活活不好,束手无策,只能是顺其自然了。家里人对他也只能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睡觉给关住门,该督促出去锻炼了送出门。问题的关键在于是吃喝不误而且还挺能吃,自己都笑的不行,口水流下一片。同样一起走路他都能比别人走的麻利,尽管有点歪斜;母亲说上楼梯的时候还的停下来等她,嘴里嘟囔着嫌慢呢!
可一天中半天是安稳的祥和的,权且叫做静态;剩下的时间就是动态了:甚至于大半夜起来都不睡觉,说是麻烦的不行,要不去了客厅拉着灯看电视,要不就是自个走来走去自言自语影响的别人也不能休息,再不留神就又要深更半夜的跑到公园里锻炼去,跟他住在一个家里都瘆的慌;好几次半夜走了不关门母亲睡得不知道,早上起来一看家门开着呢,又是气又是无奈……
家里有个病人天天如此折腾自己折腾家人,谁也不咋的能有个好心情了。有一天的上午母亲正在洗地,父亲就在她旁边又念叨:“不行了,就要快死了,没几天了!”母亲也是无心的话,问了他一句:“你知道什么时候死了?”
这时她听到门口有个声音在回答“腊月的时候。”她疑惑地回头看了看没有人,大白天的。但是她分明听的很清楚。到了晚上她在上房里收拾家,父亲一个人在南房躺着,她又感觉到父亲的人影子在她的眼前围着她绕,她疑惑的用手扇了扇,没东西啊,可一转过去父亲的人影又在眼前绕着。
父亲在没病的时候一直爱喝酒,经常喝到很晚了才回去。有一次11点多回来的时候,恰巧家里来了个母亲的姑姑,那年老姑也70多岁了。父亲回来的时候,母亲楼着小孙女已经睡着了,可老姑没睡爬在被窝里正看电视呢。
老姑看见父亲进来后抬起头就问“你后面那是个谁了?”老姑是河南人说的话父亲有时候听不清楚,就没回复她。
老姑又问“那是谁了?”
据她后来说,她当时心想来了个生人或许是父亲的朋友吧,打声招呼让他俩一起到另一个屋里睡去。但父亲回头看看告诉她:“哪有人了就我一个,这么晚了谁来了。”
老姑是河南人,虽是女人但一直是个性情刚烈的人。母亲说老姑年轻时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老姑夫在村里和人打架,她操起刀就奔过去了,吓的老姑夫和打架的人一起跑了……
现在老了更无所怕惧了!
以她的人生经验,老姑心想:“不对的!”
看着父亲到了另一个屋里睡下,但开着门,老姑坐起来完全能看见那屋的情况。她看见那个人就在父亲的头跟前站着一动不动。她也来了劲儿,电视也不看了,就盯着他,她心想有她在,那东西别想动侄女婿半个手指头。她此时也看明白了,那就不是个人,说不是个人,有人形状,说是个人,感觉他在那似乎是轻飘飘的,说来也怪,电视里雪花闪烁,图像啥也没有了,可那亮光还是能看清楚一切,老姑清醒的很。这时那个人影知道老姑在盯着他,一般那种东西都是带着怨气来的,照着老姑就走过来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刹那间已经上了炕骑在了她的身上。老姑虽说人老了可身体很壮的,根本不服他,翻过身来两只手又抓又打嘴里骂叨着,那东西用两只手掐住了老姑的脖子,说是手碰上去没东西,但她能感觉到被手封住咽喉的压迫,她忙想起了听人说那东西封人喉的时候,用口水就能破了。老姑边吐口水边抹脖子,用两只手在脖子上往上捋,然后一股劲儿坐起来,这时候那东西已经下了地。站在地下怔怔的看着她,老姑骂道“今儿是碰到硬东西了,老娘走南闯北的还怕个你,你还不走老娘今天跟你拼到底,今儿个就你就我。”说完脱下内裤照着那东西就打过去,又急忙把中指咬破甩过去血点子。那东西最后在门口迟疑了下掉转头走了。
母亲其实也早被吓醒了,忽然间看见老姑一个人坐在那又打又骂又是呸呸呸唾个不停,吓的蒙住被子不出声也不敢动。父亲在另一屋也心知肚明,呼吸声老姑在这屋都能听见,就是躺着不敢动。那一晚老姑到了天快亮了才放心的睡着。过后用老姑的话说那天早上看见父亲还是心神不定的吓的不轻。
几年后父亲病了!可刚开始病还不太严重还能到处走逛。
那年我和父母三个人去了BJ旅游,一次在故宫拍照时,没人注意到父亲什么时候进了一个白栏杆的方方正正的圈子里,我和母亲在圈外,就这样我们三人拍了一张照,后来有个会看易经的人看了父亲后说:“你被东西套住了,回去看吧。”回来后也想不起来怎么回事。直到父亲病重了有个上了岁数的人看见那张照片才说起,拍照时是不能走在圈子里面拍的。如果不小心拍了赶紧把那张照片撕了就会没事儿了!
他想起了自己所经历的事儿,觉得自己运背,精神上更受打击,想起来害怕的总是哭,病就一天天的加重了。他不听人开导,任由自己思想混乱的折磨心灵。没办法母亲领着他信了基督教,希望他心灵得以洗礼能够安息不再受罪,将来能上天堂。但他在人间活一天就受一天的折磨,有时觉得他又怕死又想死的心情真是可以理解的,那真是一种解脱。对我们来说也早以无奈了,希望他怎好怎办。人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不用常说了,就短点说就已经不孝了。我常打电话回去问询母亲家里的情况,她也给我说爸的状况,他一听见我的电话就要跟我说几句,但两三句简单的问候过后他就开始了他的叨叨,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挂了电话的……
有一次和几个朋友到饭店刚坐下,忽然他给我打来了电话,我还很稀奇,他一般是不给我打电话的,总爱给妹妹弟弟他俩打。我接通了问他什么事啊?他说,“你快回来吧,我估计不行了,就这几天了,”我问他:“你怎么知道的?”其实我只是敷衍一下,心想肯定这会儿家里就他一个人没个听他说道的,他又打过电话来烦扰我了。我忙对他说,“不要一天到晚就瞎说了,天天死两年了也没死了,可耐了!”我对父亲够不尊重的!
几天后妹妹来我这里住了两天,回的时候我还特意给父母买了点吃的,也给弟弟妹妹两家的孩子们买了点。在买一些小麻花馓子时,妹妹还说“爸也可爱吃甜的了,多买点给他也分一半放下。”
第二天她回去了,父亲还吃着给他买的馓子,很高兴还没少吃。
第三天上午九点多,我在厨房正做饭,忽然妹妹打来电话,接起电话的儿子声音急切的在问询着些什么。
我忙问怎么了?
这时就听到妹妹在电话里带着哭腔喊“爸,爸,你怎么了?”
弟弟接过电话来对着我就说“姐,你快回来吧,爸不行了。”
电话里我听到父亲的喉咙里发出的“呵喽呵喽”气吸困难的声音,听见弟弟也在旁边大声的呼喊着,我急匆匆的收拾东西往回赶,那头他们在叫救护车急救。
可是10点多的时候,传来电话,爸已经去世了!
那一刻坐在车上头脑里虽然不平静但还是有点发懵,也哭不出来。虽然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真实的了,为什么会来的这么突然。这时才意识到从此以后我们姐弟三人再没有父亲了!爸是真的去世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另一个人能够代替父亲这个人了。虽然他很平凡,甚至碌碌无为,但他依然是我们一家人的主心骨,有他在的家里有困难也不怕也能挺过去,从没怕过被人欺负了是什么样的,他是支撑我们这个完整家庭的主力。
父亲没了,其实对于子女来说,也只是伤心一阵子,父母已经把我们养育大了,也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可以不用父母来操心了,可怜的是母亲,母亲就成了孤家寡人了。再没有人和她互相述说着无所顾忌的话了。哪怕常常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吵的比说的还多,从年轻时候延续下来的坏习惯,他俩一直舍不得改。吵架的中间似乎还能气的笑了,一点不误该说该骂的一股脑儿倒出去。要是打起架了,锅碗瓢盆就扔下一片,大战起来。父亲的暴脾气是出了名的,母亲也脾气不大好,她说这都是跟父亲在一个家里学会的。到老好点了不打架了但吵架是必修课,甚至于有了病后口齿不清了还能麻利的骂出话来,这都跟吵架锻炼有关。
多半辈子他俩就这样过下来了,我们也习以为常了,甚至我们的心里更轻松了一点:最起码他们再也不打架了,再不用象小时候他俩打架我就吓的躲在外面不远处听动静,听见不打了,矛盾缓和了,才灰溜溜的敢进家门。直到现在我一想起我那点软骨头样来,就嘲笑自己。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我才回到了家。进了南房看见父亲已经穿戴好了在炕沿边上平躺着,跟睡着一样。地上的小板凳上坐着比我早回来半个多小时的儿子,滴着眼泪默默的守着从小疼爱他的姥爷。我站在父亲的身旁用手探了探他的鼻孔没有气息,又摸了摸他的脸有点冰冷,再摸摸手也是冰冷的,我喊了声“爸,我回来了……”我哭着跪了下去。为了等我回来一直在南房的炕上平放着没有入殓。看着他平静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病痛带着的黑紫,反而好看多了,病痛已经消散了,面容也恢复了正常,而身体已经僵硬了。这时母亲给请来的牧师长老和几个家族兄弟们从门外进来,看见我已回来了才按基督教的仪式把父亲安放在了棺材里。
那一刻扶在父亲的棺材上痛哭流涕,才想到这么多年对他的不关心不孝敬而深感懊悔。
父亲,来世一定要有个好身体,别在受罪了;早点上了天堂什么妖魔鬼怪也再不能近你的身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