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路不同
翌日清早,夜月儿与垚阳子喝过早茶后便唤了苏河三人,三人许是不习惯早起,看起来神色间还有几分迷糊,直到走到安置子旺的房屋前垚阳子再次交代一番后看起来才清醒了几分。
目送苏河三人进了安置子旺的屋子,啊受便带了垚阳子与夜月儿进了隔壁的厢房,开了暗窗后也不留在屋内,只退去屋外和星儿一同守着。
因暗窗开在一个案几下,夜月儿与垚阳子只能跪坐于地上弯着腰看,看去却也清晰,声音也毫无阻碍,只这坐姿难受了一些。垚阳子怕夜月儿难受,索性坐直了身子不去看,只认真听着隔壁的动静,身下的垫子也让了给了夜月儿,示意她直接躺在垫子上,半强迫的让夜月儿把头靠在自己腿上。
不知是习惯了垚阳子抱还是对隔壁太过关注,夜月儿也不反抗,泰然受之,还主动挪了挪身子让自己躺得舒服些。
苏河三人进了屋便见子旺看了过来,子旺随意看了一眼便偏过头去,继续爬于桌面上不知想些什么。
苏河三人也不尴尬,似是对子旺这态度很是习惯,围坐于子旺身边,苏河随手给四人各倒了一杯茶水,却是动作粗鄙,茶水洒得桌面上到处都是。苏河也不理会,反倒用手随意在桌面上画着玩。
子旺却是有些不喜,看了苏河三人一眼便要起身。苏河见其如此却是笑嘻嘻的拉住子旺的胳膊。
“原来这便是子旺兄所言的做老爷了吗?是小弟没见识,先前还想着你是要去入赘给哪家小姐,再差也是哪家粉楼里的姑娘自赎了自由身带着家当来嫁与你。”
子旺闻言转过头看着苏河,苏河空闲的那只手轻轻敲击着桌面,面上略带几分嘲讽的笑,也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苏河。
子旺沉默了几息后却是叹气,重新坐回了桌上,也如苏河般划拉着桌面上的茶水玩。
“苏兄,李兄,王兄,你们有所不知,我本是要去做老爷的,夜府二夫人说了,只要我为她说上一席话便把身边得脸的大丫鬟夏蝶嫁与我做妻,还送上一箱魔石十匹灵烟段十套首饰一处宅院做陪嫁,谁知事成后我刚出城晃了一圈,刚卸下胡须便被这府上的人给绑了来。”说完便又是几声叹息。
苏河闻言却是狠狠一拍桌面,水花四溅。“子旺兄你糊涂啊,你这般做可知是害了夜府大夫人与大小姐,你这一席话,若是夜城主听信了,要杀了他们母女你该当如何?”
子旺闻言似有些理亏,也不顾桌面潮湿,又如苏河三人进来前一般爬在桌面上,衣袖瞬间湿了一片。
过了几息才闷闷开口。“夏蝶说了,如若夜城主真要动手,二夫人亦会劝下夜城主,所以才教了我后面那段话。那天便是二夫人特意叫夏蝶来见我的,我看她声音温柔,生得又美貌,着实心生喜欢,我也问了她可愿嫁与我,她含羞带怯的点头,只说听夫人安排,要是换做你们任何一人也不会有人会拒绝吧。”
这一席话却是让苏河没了语言,倒是李兄与王兄开口相劝,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聊得热闹,持续了约摸一个时辰后子旺还是点了头,只提了些条件,三人不敢做主,只说与垚阳子和夜月儿说说便告辞离去。
到了屋外,苏河三人未见夜月儿与垚阳子也不多问,只把子旺所提的要求转告给了啊受,啊受说了会转告给垚阳子后三人便提出要回家看看妻子,啊受请示过管家后便让三人回去,只吩咐三人第二日记得过来。
三人自是应下,见苏河三人离去,管家便派了先前去打探消息的下人悄悄跟着,下人领命离去。
夜月儿早已起身,垚阳子却是没有动静,依旧跪坐在原地,趁着夜月儿想着事情未曾关注他时悄悄揉着有些麻木的双腿,待稍微缓和了一些才起了身,因隔壁便住着子旺两人不好说话,垚阳子便想带着夜月儿离开,只腿还是有些不适,走路姿势实在有些怪异,此时夜月儿才发了了垚阳子的怪异,想及应是自己之故夜月儿脸色微微发红,有些尴尬,歉意的看了垚阳子一眼,扶着垚阳子坐在凳子上,轻轻为垚阳子揉起了腿。
虽觉得双腿十分舒爽,垚阳子却是红着脸推开了夜月儿的手,示意夜月儿坐在一旁,自己揉了起来。夜月儿只当是自己手力不合适,便也没再坚持,只耐心坐在一旁等着。待垚阳子完全恢复后两人才离去。
回了正堂,再次打发了啊受与星儿看门后两人才低声交谈起来。
“听他们所言倒是毫无问题,最后说动了子旺,虽看起来他算不得情愿,开口也很大,可这样反倒在情理之中。保夏蝶性命并许配于他,两箱魔石,二十匹名贵绸缎,二十套首饰,一间五进三出的大宅,我觉得可以应下。只他们可有什么不妥的举动?”
垚阳子先前没看暗窗,此时只把听到的信息整理后便看向夜月儿询问。
夜月儿闻言细细思索一番,摇摇头。“他们举动都很正常,神态也自若,只举动有些粗鄙,把茶水弄洒了,可看子旺湿桌子也爬便觉得正常,许是平日便是这般模样。”
简单三两句话后觉得无不妥之处两人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夜月儿略微愧疚的看向垚阳子。“你的腿可还难受,先前谢谢你了,我看呆了,都未曾考虑到你。”
垚阳子确是不在意的一笑。“月儿何必挂怀,别说是你,便是我自己莫不是要起身都没发现腿脚麻木了呢。再说男子汉大丈夫区区腿麻何足挂齿。若是你觉得实在过意不去便趁着今日天色尚早便陪我去城外走走罢。我还记得两次与你出城不是心事重重便是为了演苦肉计花了许久捉一条无毒的蛇,今日即是无事索性便好好游玩一番。”
见垚阳子有此雅兴,夜月儿自不会拒绝,自狐媚媚进门以来夜月儿便也没过过一天顺心日子,难得今日心情舒畅,眼看着快要入秋了,城内还有几分闷热,出城避暑也是极好。
听闻夜月儿与垚阳子要出城游玩,星儿很是欢乐,带着几分期待的问夜月儿能否去她家附近走走,夜月儿见其思家,自是同意。
简单的准备了点食物带上后一行人便出了城,星儿家离城里不远,只在净土城外念道山的山脚处,几人出了城沿着小路走到山脚处却见一顶红轿由远及近缓缓前行,到了几人身前星儿却是愣了一愣,竟唤轿夫停轿。
轿夫闻言诧异间竟真依言停了下来,待反应过来自己所为后便骂骂咧咧的要走,垚阳子见星儿如此模样自猜到了轿中之人与她定然有关,忙示意啊受上前打点。啊受领命上前,拦住两个轿夫,一人塞了几块神石,只说是请两人喝茶,望两人行个方便让星儿与新嫁娘叙叙旧,轿夫拿了好处也不推辞,干脆找了个阴凉处坐下等着,只叫几人快些,若是耽误了时辰他们不好交差。啊受自是笑着应下。
只见轿中有一稚气未脱的女孩子穿着一身暗红色嫁衣坐在轿内,头上也不曾带着盖头,许是这一路上都是拉开帘子看着路边,才会让星儿见到。
女孩神情满是不敢置信,还有着未曾褪去的迷茫,却无悲哀。
女孩与星儿就这般四目相对的看着彼此,就在夜月儿以为他俩都不会开口时女孩却是笑了。“阿花没想到竟能遇上大姐,今日阿花出嫁了,竟还能在出嫁之前再见大姐一面,真好。”
星儿却是笑不出来,反倒有大滴的泪珠落下。“阿花,怎么是你,阿蓝与带弟呢?”
啊花见状伸手想为星儿擦泪,可两人距离不算太近,没够上。“大姐为何要哭,今日可是阿花大喜的日子,大姐莫要哭了。身为新嫁娘不能下地,还请大姐走进些,阿花为你擦泪。”星儿闻言是走进了些,泪却是没止住。阿花终于够到了星儿的脸,细细为星儿抹着泪。
“二姐与三姐十日前被一个妇人买了去,那妇人出手很是大方,足足八十颗魔石买了二姐三姐,听她讲她是往西一百里的未央城来的,她说二姐三姐和她有缘,她要带她们去享福。她当日本想连我也一同买了去,可只给二十颗魔石,阿娘许是嫌少,没让卖。三日前往南一百里的万世城一位守门的将军路过,看上了我,给了爹爹五十神石,说要娶我回去做第七房夫人。爹爹想来也是觉得能嫁与将军是我的福气,便卖了。”阿花说这话时明明在笑,可看上去却不觉得她欢喜。
星儿闻言泪水却是掉得更凶。“那你可愿意?”
阿花似是想了想,随后点点头“阿娘说了,身为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我这般算是高嫁了。况且我们姐妹四人我卖得钱最多,有了这些钱弟弟与阿娘爹爹便能过上好日子了,我自是高兴。自是愿意。大姐,今日一别,日后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你莫要哭了,我路还远,须得走了,我走前想再看你笑一笑,这样我想起你来便也是你欢乐的样子。二姐三姐走前也是这般对我说的。”
明明是略带稚嫩得童言说出的话却是懂事的让人心疼。夜月儿见此情节也有些不忍,想要上前却被垚阳子拦住。
“月儿,我知你心善,可她并无不愿,况且,这样的归宿也不算太差。每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如她这般的世间比比皆是,你帮不完这般多的。”
夜月儿闻言初时还有几分冲动,想了想却是停住,拳头握紧了又再松开。所有思绪终归于平静。
是啊,世间本就诸多不公,每个人要走之路都不相同,有些时候你出手帮忙也只会恰得其反,毕竟,你眼中的好或许就是他人眼中的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