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用诈降张文远破旧主 巧离间吕子衡诱新英
来将跨骊龙马,左持云掩刀,腰悬磐郢剑,身被黄金锁子甲,脚蹬复铠卷麟靴,乃张辽也。辽曰:“今彼穷矣。末将当往诈降之,言知城中虚实,则彼必信。而后相机行事,必可致其完败。”审配曰:“文远即来,则吕贼之灭,指日可待矣。”遂使引数十骑绕城而走,配自绰千余骑紧随其后,佯为追击之状。两军相辍及近,辽大呼求救曰:“末将不慎失策,今番乘势而回,必杀其首士以见诚也!虽从大义,然以寡敌众不得脱,恳请将军稍劳辔鞍,辽必取济北城以献!”言讫,弯弓搭箭,一箭射落审配,配口喷鲜血,大呼坠马。吕布于寨中闻探马得报,自引玄襄铁骑千余杀出救应。审配既为张辽射杀,其余党又见吕布亲引军杀来,轰然散去。
辽既与布返,乃痛诉曰:“臣本迫于无奈,为曹操所迫,而侯成阵前反水。臣不肯降曹,亦不得退,故而暂寄袁绍耳。然绍呼喝末将如家奴,往来诸务,繁杂无比。又为其所缚,远征漠北,苦寒之地,臣日夜不恨昔日不能做李广而为李陵,数思自死,又忧为世人所笑。而辽知公孙瓒与将军相合,欲与之共,为张郃等所迫不能。今闻将军在此,特星夜驰至,所引百余人,一路或战或病死者数十,天幸能重返将军麾下。”吕布虽疑之,然见其一箭射落审配,知必不能再容。又遣哨马,望见城中袁军皆白衣冠以吊审配,更不它疑。辽复请曰:“末将已探明彼屯粮之地,去济北西南数十里范地,请往劫之。辽罪无以复加,请以高顺为前部,辽可副之。”布乃允。二将奔袭近百里,果然望见袁军粮仓,守将韩猛,大惊失色,勒马与辽战了十余合,倒曳大戟而去,吕军所获粮秣以百车计。布遂愈不疑之,尽还其旧属。辽乘机近其左右曰:“臣虽在北受辱,然亦探听得军情,系将军之胜败。恐妄谮忠臣,不敢从容言之。”吕布屏退左右,问之曰:“是以军中有细作哉?”辽曰:“确然。惟不能务知其名姓,然以其位,必列军中名谋宿将之位,辽背节之臣,不敢多言。”吕布曰:“内祸不除,必不能安于攻城野战。请明赐教,以期除之。”辽曰:“某实不知。或可以一计试之。昔日公孙阏之杀颍考叔也,人皆疑之,苦于无据,祭足乃命士卒皆出鸡豚牛酒献祭,以诅杀颍考叔之人,公孙阏果然心不自安。今军中之律也乱,明日当正名刑罚,捡其奸诈之徒枭首以恂。倘有二心庇下、曲意逢迎者,辄可以奸党目之,其若心中有鬼,自然举措有异。”吕布性多猜忌,闻之大喜。
旦日吕布遣其亲随捕其营中结党博钱、酗酒滋事并有杂芜逆举之人数十,悬于高台之上。其亲随多有所憎所好者,当捕者辄以钱免,穷迫无依者为之替罪,而其所憎者,虽勇冠三军而殊无劣迹者亦不能免。于是人心浮动,士皆怨吕布行事不公。宋宪部下校尉董鹰,素有刚正之名,数结怨与布左近谄媚之人,是时为其所束。宋宪乃请之于布。布思酌张辽前言,乃悬宋宪,厉声质其投敌之事,欲斩之。后众将苦求,乃告免,而董鹰等皆为其杀死,将士遂多离心。
且说张郃既除公孙瓒,引兵南返。田丰恐张郃回军不及,早遣快马禀告长安钟繇,调其大将庞德,引兵两万,出河内、黎阳,一路往济北杀来。吕布日夜猛攻,眼见济北城墙摧垣坏,指日可下,愈见浮躁。战了一日,袁军气力已竭,布竟鸣金,谓左右曰:“明日此城必破,是夜其倘不甘就死,必出城夜袭,当慎而巡防。”众将以为高妙,谨诺之。布方就寝,闻左右报曰北首营火起,谓之曰:“彼果做鱼死网破之搏也!可速调兵灭之。”战之久不下,布亦不能安寝,起身披甲欲亲往斗之。方出大营数里,望见身后数支火箭射上半空,坠若流星,其后但闻震天撼地之声,似有千百铁骑杀来。布慌忙勒兵回战,及近,望见不过是数百匹骡马背束枪刀,尾悬燃炬,哈哈大笑曰:“贼力竭且丧胆也!纵彼亲来,尚不能伤吾军分毫,无论骡马!”指挥左右,安设绊索,将来袭火马阵一一绊倒,圈入牢中。乃放心往北营而去。战方酣时,忽听得传令报曰:“本阵为敌将庞德所取,请将军速做定夺!”布闻言大怒,急忙弃了北营,回师战之。只见庞德持双崩戟,跨云中骥,身披九重玄霜铠,头戴五方凤翎冠,大喝曰:“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汝掳掠四方,不知悔改,今便乃汝殒身之日也!”三戟相交,如双龙袭虎,两貔击熊,撼天动地。二人走马厮杀七十余合,不分胜负,阵上三军望得眼花缭乱,声势浩大。真雄壮之恶斗也!后人每念及必称其英武,有诗赞曰:
西凉猛虎投明主,建功青徐有威成。
且说奉先阵上勇,但看文远绩谋功。
血透重铠铭花勋,光耀九天逆日能。
挥戟裂空浮云扫,三军皆传二将名。
庞德复与之战三十余合,张辽率军杀散吕军左右,登高而呼曰:“吕贼狡诈,徒逞一人之勇,而纵其左右欺下媚上之人,凌虐义正地高之将士,虽古暴君而不为。况其任人唯亲,不纳良言,汝等何得从之?”且袁军中审配高悬“审”字大旗,乘势杀来,一片火光之中,不辨人鬼,只见审配头戴寿冠,脚蹬尸履,厉声喝曰:“还吾命来!”吕军更是吓得肝胆俱裂,左右逃散者十之二三。原是审配虽以策略见长,然亦是弓马娴熟,那日阵上待得张辽一箭射来之时,早已一个镫里藏身,倒挂马后,佯装身死,吕军不知底细,只道审配阴魂不散,早已惊惶之极,焉得复战?吕布见军心崩溃,怒火攻心,回身来战张辽。高顺劝之曰:“今将士离心,不堪再战。”布乃收其军势,一路南奔而去。庞德等引军远道而来,亦不逐之。
且说孙策自依刘表后,久怒江东诸部与刘备等,而其间刘繇本北路诸侯,奔于吴越之地,以汉室宗亲自名,附随之趋炎附势之徒,不可胜数,俨然独霸一方,欲亲往伐之。吕范曰:“不可。主公寄居刘荆州之下,其亦不信。倘无诰而行,恐其以贰心之忌而绝主公后路。”策曰:“如是则父仇不可得乎?”吕范曰:“范昼夜所思,皆恐将军失进取之心,今见如此,甚为宽慰。臣早与彼众有伏谋,今可使小计,彼众小贼必自投罗网。伺其先发,而后御之,则师出有名矣。”
旦日孙策召集诸部,厉声质曰:“先主之亡也,非天之命,实以汝等诸将臣有二联之心,以为叛也。”众将皆伏地祷曰:“诚无此乱心也。”孙策曰:“吾已有细作在此,尔等安得联保!”乃推出一人,语策曰:“吾乃董袭也,受扬州刘繇之名,先前特来援其同族刘备,伏于瓮城之间。且与诸公相合…”话音未落,只见吕范擎出宝剑,抢上数步曰:“主公莫可听其乱言!”左右早有伏兵杀出,将吕范摁倒在地,孙策曰:“事已至此,汝岂敢杀人灭口哉?”吕范故作惶然,谓策曰:“此贼满口喷粪,臣一时激措,举止失仪,尚求宽峪。”策不目之,乃诏左右曰:“吕范勾结贼党,罪合弑先君,当车裂而死!”左右众将慌忙伏地叩告曰:“吕范忠心耿耿,绝非叛徒,恐其血口喷人耳。”董袭曰:“袭虽愚钝,亦知效古之诚士若豫让、要离也,良不敢污蔑。”程普曰:“吕范先君股肱之臣,虽一时失策,罪不至死,恐其必有所虑,不便明言也。”孙策思酌一阵,谓左右曰:“吕范本当处死,念其多年苦劳,暂缓一死,先扣押入牢,待生擒彼贼,再行讯问。”
范乘夜脱出牢中,夺马东走,一路狂奔,至于吴郡,谒刘繇,白其事。刘繇震恐惊怒曰:“繇虽不智,亦汉室之族,何得反戈一击,助彼弑君之刘贼也?”吕范曰:“奈何孙策狂性大发,不由分说,如此妄为。尚请将军引兵合纵,伐而破之,以醒孙策。范虽驽钝,然亦不欲为辱士也,请为前部,奔走结盟。”刘繇素敬名士,闻言大喜曰:“如是,则请子衡为苏秦也!”范遂奔走以告吴郡太守严白虎、会稽太守王朗、松江太守张武、钱塘太守薛礼等诸将,并以厚禄馈之。诸部素怨孙坚追击刘备,战火延引江东,今既晓孙坚战死,孙策狂悖,心中大喜,更兼赐以重货,何得不起兵之理。当下皆为三路大军,浩浩荡荡,水路并进,直奔庐江城而去。庐江太守蔡中,麾下止有三千余人,心中惶惶,不肯笼城,托言引军出南门外埋伏,计议若能灭其突锐,则复入城坚守,若不能胜,则直走西奔。先是,刘繇问吕范以策,范曰:“庐江城高池深,宿为名城,攻之既坚,且恐折将军令名。蔡中、蔡和二将,皆恃其兄蔡瑁之威名也,徒有其表,不堪一击。而其色厉内荏,必不敢守城,而又重浮名,不肯亟亡去,必欲做一搏之状而后逃也。且是日会逢朝雾,日起则散。故范有一计,可使将军兵不血刃既下之。”“刘繇问之,范乃对曰:“将军可乘雾引兵结联营恐之,伺其雾散,猝然而成,犹若神为,则其必不战而走也。”蔡中勒兵四更出城,望见城外大雾弥漫,喜曰:“虽走而至战,此天之助也!”待得日出雾散,只见刘繇联营二十余里,大旗遥相呼应,首尾相连,灶烟四起,若蜂巢蚁穴,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慌忙引军逃往江夏,求援江夏太守黄祖去了。庐江无人防御,刘繇遂兵不血刃下之。黄祖闻蔡中不战而逃,大怒不肯开门,使弓手列于城上欲射之。中无奈,只得求告刘表去了。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