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相生相克
“剑南。”
疾芒的脚步顿住，回首，万顷稻苗前浪推后浪，相拥成林。
玥灵问道：“你不希望留在这儿吗？”
剑南抬眸，而后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孤影，背离。
这就是剑南，隐忍，孤立。
真是个闷葫芦。
许久，玥灵欲言又止，一贯开口成河的作风多有停顿。
“主人命我来照应你。”
“逸兰兄？”
“至交好友，岂能袖手旁观置之不顾？”玥灵一时慷慨激昂，愤愤然吐出一句话来。
剑南沉思了一会，低声道：“我可以的，代我谢过逸兰兄。”
“哎，你说这话就见外了。”玥灵心事重重，许是与人相处久了习得一脸好皮囊，不擅表达，“你从胡笑一手上把我夺取过来，不也是为了护我周全么？”
“如何晓得？”
“你堂堂剑圣须得着下这般下三滥手段？亦或是对人嬉皮笑脸隐忍苟且惯了？”
“此话怎解？”剑南黑眸子一亮，这玥灵，委实有趣！
“本灵偏偏不信你对夜魅那老妖婆看得上眼。”
“就凭这？”
“就凭这！”玥灵挑眉，心里偷偷乐着，“心里边装着一位美人别人哪里来的容身之处？何况这还是一个老妖婆呢！”
剑南脸颊绯红，不好意思低下头。
玥灵此时幻化人形，洒然间一翩翩公子，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礼数，却又不失侠客风范。
只手举青瓷，酣畅十里香。
玥灵抿了一口，侧脸问道：“现在打算如何做？”
“跟着胡笑一。”
“你就不怕夜魅司冥那两个老妖怪给你下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剑南双手抱胸，坦然慨道。
“好。”玥灵华丽一个转身，抬眸看向剑南，衣襟飘拂，冲着这耿直性子，哪怕刀山火海灰飞烟灭也值了。
“你可知道那胡姑娘是谁？”
“不就是胡笑一的姐姐吗？”剑南心直口快，话脱口而出方恨迟，脑袋恍然若失，如同被雷霆轰隆一般，诧异迷离。
“当真这般简单我就无须来找你了。”玥灵随手一绕，递上一杯清酒。幽幽道：“胡笑一他起初的目的并不是我，我只是他落荒而逃随手拈来的不知什物的东西。那天他几乎是翻遍了整个密室，蛛丝马迹滴水不漏，丝毫不放过任何一样有可能的东西，可惜没找着就被御卫们发现了。”
剑南饶有兴趣看向玥灵，稻浪滚滚，虽是幻境，依旧能感觉到春意盎然带来的暖意。
“你是说他要找的那样东西很有可能与他姐姐相关？”
“不错。”
“这就说得通了。”剑南潇洒一挥手，颇有言辞，引得玥灵心里痒痒的，也不知到底是谁诱惑了谁，吊了谁的胃口？
“不过，有件事情我想要请教你。”
“请说，本灵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玥灵对剑南，可谓酒逢知己千杯少，畅聊之余，一杯添一杯，自诩千杯不醉。
嘻！
“言无不尽就算了，把你所知道的告诉我便可。”剑南疲倦的眼神刹那间熠然生辉，有如星辰。
剑南斜靠在一颗树干上，曲起一条腿，举着酒杯的一只手懒洋洋搭在上面，好一个风流倜傥来去自如的侠士，如此这般不受束缚不羁放纵自我。
“沙丘形，沙丘洞，沙丘百年空悟空。晚来冬至事无终。颖洛水，颖洛川，颖洛千岁穿又穿。清辉玉璧古有传。”剑南念念叨叨，一手比划着。“以你上千年的修为，可知道其中意思？”
“对于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灵体来说，何止知道~”玥灵一脸骄傲，回答问题时还不忘卖弄一番。
“哦？”剑南唇角一扬，挑了挑眉。
“啧啧，这宝物，比我珍贵多了。”玥灵浅浅抿上一口，兴味十足解析，“你想呀，沙丘形，沙丘洞，沙丘百年空悟空。晚来冬至事无终。这是个什么字？”
“形，洞，空？冬？”剑南一下子被问倒了，下意识咬了咬唇，忽地又松开，侧着脸，不太肯定又摇了摇头，剑目星眉间忍不住挂上些别致纹丝，条条深渊浅沟通桥头。
“咚！”剑南傻傻蹦出一声，差点把刚咽酒的玥灵给呛到，自己倒乐呵呵玩亦乐乎个不停。
“咚，咚……”
老大不小了，还这么不正经，玥灵王之蔑视白上一眼，继续喝它的酒。
剑南手敲树桩，杯随心动。
“哦~我知道了。”剑南身影灵敏从树上跃下来，前后不思量亢奋就推了玥灵一把，这回是真把玥灵给呛了，上好的十里香尚未入肚就被剑南这突如其来的一推拿全喷了出来，玥灵那个心疼啊尽显毕露。
玥灵呛得满脸通红，咳了好一会才止住，“我说剑南啊，你怎么比我还变化无常呢？”
“嘻嘻，一时高兴，忘形了。”剑南不好意思搔了搔头发。玥灵并不怪他，能相处得来，八成也是性格相符，“快说，到底想到了没有？”
“这是个‘图’字，对吗？形而成空，冬至无终。”
“聪明！”玥灵敲上一响指，赞许道。
“这么说来，颖洛水，颖洛川，颖洛千岁穿又穿。清辉玉璧古有传。那便是个‘腾’字。只有蛟龙才可以在颖洛水中穿梭，清辉玉碧想必就是月亮。与龙与月有关的，无非就是个‘腾’字。两句诗词相合便是‘图腾’。”剑南一边推测一边比划，当提到“图腾”二字时，神情瞬间从天堂坠入地狱，煞青煞白。
玥灵不以为然，逗趣道：“怎么？被吓到了？”
“那是……”
“不错，图腾可是国家众多宝物中最为重要的，也是一个国家繁荣强大的标志，对一个国家的安稳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它的存在，可谓重中之重。”剑南彻底懵了，玥灵说的这些，他都知道，同时也清楚，图腾可不是寻常之物，除了当今皇上和掌管祭祀主官员才有机会见到，其他人甭说见到，就连提及都得三思。
“除此之外呢？”
玥灵当然知道剑南想要问什么，这谜语在这山林出现，少不得与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血麒麟有关。
“它能够把一切具有魔性力量的东西给毁掉，包括血麒麟，也包括我。”
“什么？你？”
“呵呵，你忘了，我可是灵体，再怎么有修为也只是隐晦之物，而图腾却是刚阳之物，我们生来就是阴阳相克。”
“这么说来，只有逸兰兄才知道怎么毁掉血麒麟？”
“不错。”
“怪得得他那么有把握？！”
“不然你以为呢？”
“那胡笑一潜入密室会不会是为了图腾？”
“正如你所想。”
剑南乍舌，胆子还真肥，打主意竟打到皇帝老子的头上去了。玥灵表示认同，剑南更是不解了，图腾对当今皇上有用，对胡笑一却是没用，再说，一个绿林人士也没那个心思谋朝篡位吧？“胡笑一想要用它做什么？”
“当时，我听他呐呐道，要用图腾帮他驱除煞气，想必是为了他姐姐。”
“那你说，胡姑娘？”半响，剑南算是理出个思路来。
“终于看出她不是人了？”玥灵不得不调侃几句，就剑南这反应能力，与千年前的自己可差得老远咯！
“不但如此，而且，她还是两个人。”
“嗯。”
“那另外一个又是谁呢？”
“苍穹山庄庄主冷天煞之妻，温絮儿。”
“这……”
玥灵开怀畅饮，笑道：“他们的事本与你无关，而偏偏那两妖怪诱你入局，所以我说这是夜魅司冥给你下的套咯！”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剑南恍然大悟。
“还要不要跟着他？”
“要。”
“为什么？”玥灵甚是不解，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剑南若有所思，低声道：“我想，冷天煞很快就会找上他了。”
“哦？是吗？”玥灵半信半疑，“你可知道冷天煞是什么人物？”
风，飕飕刮过，玥灵高逼的眼神自负若然，对剑南的推测是大大的否定。
“咳，这很重要吗？”剑南反问。
“他是夜魅司冥的后代，仙魂锁第四代传人。他身旁那个唤他一声‘公子’的少年，其实是他和温絮儿的孩子。”
“冷基？！”剑南早在之前就怀疑冷基与冷天煞两人这层不平凡的关系，可惜没有真凭实据，再加上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提也罢。
“即便如此，胡笑一还是要跟着的。除了胡笑一，另外还有两人也在寻找胡姑娘，那两人曾偷袭过纯霜小姐、小可，事有蹊跷，我不得不防。”剑南打算顺藤摸瓜，虽不曾与那两人打过交道，单凭那天在林子里的对话，直觉不简单。
玥光亮如白昼，光环以剑南为中心四处散开，氤氲之息在稻浪中额外安详宁静，偶有几只萤火虫飞过，碧玉般沾了几分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