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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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荒谬

世界上存在着无法逃避的事,哪怕你逃去了天涯海角,该来的还是会来。

好比如,命运。

这如影相随的命运,是除了直面以外没有其他办法。

尽管直面命运未必有效,但尝试逃避则会遭受更为严酷的处罚。

这事,尤菲她是明白的。

其实何止是明白,原来的她每天本就是在与那不可对抗的命运打交道。

第一次接受自己的命运那天,她被侍从早早叫醒,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高大的神坛中央,被一群白衣司祭们簇拥着。

红衣的主教在一旁吟诵着繁杂晦涩的经文,至高的金衣教皇跪在她面前亲吻她的脚趾。

那时她没有遵循低头接受洗礼的规矩,而是直接昂起头来让神官手里的圣水直接溅入她的眼睛。

圣水很清澈,几乎没有色彩,比一般的山泉还要清澈透明的多。但当这神奇的圣水真正溅入眼睛的时候,原本冰凉的圣水却是那般炙热,以至于她以为自己的眼睛被灼伤。

此时,她在强忍着疼痛。

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来扰乱仪式。

这是那些人一次又一次地在她面前,向她强调的。

即便她刚才的行为已经开始让仪式有了缺陷,可那些人不会追究这些。但她只要发出一声蚊子嗡鸣般声响的惊叫,也会让那些人的眼神中充满怒意。

她原本穿着的衣裳被圣水打湿,旁边的女司祭们立刻帮她褪下。

赤裸的她就这样站在神坛的洗礼池中间,凌晨的寒风很冷,刮在她湿漉漉的身体上仿佛刀割。

这时也无人窥视她这单薄的胴体,因为他们都跪了下来,深埋着头。

只有闭目吟诵经文的红衣主教仍站在台下,吟诵到某一段后,所有人高举着双手呼唤着神的名字、歌颂着神曾经的功绩。

这段持续了很久,至少在她记忆里是这样的。

这也让她有了时间去看周围的东西,毕竟她一开始连转头都不允许。

这时她才意识到,神坛之下有一群装备精良的白铠骑士们拱卫着。

这些数量多到能将宽广的神坛围了一圈又一圈的骑士们,都悄无声息,好像他们是一尊尊冰冷雕像。

圣殿骑士的存在是为了“以防万一”,这些本是保护她的骑士。

可在当时,她却觉得他们是来防止她逃跑的。

当然这个想法显然是可笑的,因为她逃了,她又能去哪里呢?她本就无处可逃。

这时她再次抬头看向天空,一轮巨大的朝阳出现在天幕。她便立刻低下了头,因为她知道这能让她稍微自由活动的时间过去了。

只是一会儿,那些女司祭们又凑了过来,给她戴上对于她这个年纪来讲还是沉重的冠冕,手里被塞入了一根权杖,肩头也披上了暖和的长袍。

之后已经穿上盛装的她被教皇抱起,放在了最高的神座上。而教皇则转过身去,站在一旁背对着她。

那个苍老的男人高举双手,头顶着高升的朝阳,对那些人宣布:“我们的圣女,诞生了!!”

因为背对着她,她看不到这人的表情。但坐在高高的神座上的她却能将其他人的脸都收入眼底。

他们的表情都是那般的欣喜,看向她的眼神是那般的炙热,好似那滴入眼眶的圣水刺得她想失声尖叫。

“莉安娜,恭喜你成为指引我们的新圣女。”教皇稍稍停顿,轻咳一声,接着向人们宣布她的命运:“你将舍弃原来的一切,继承圣女莉安娜的名字,作为初阳的希望,引领这个世界朝着正确前进。”

教皇,那个备受所有人尊敬的男人,终于转过身来。

他那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将她吞没。这个男人说着一个并不陌生的名字,一个她很早以前就开始向往的名字。

当这个特殊的名字真的挂在自己头上时,她却是如此的不适。

这位男人抬着下巴,俯视着她,并向她询问道:“莉安娜,你做好承担重责的准备了吗?”

她抬头仰视这个实际上已经白发苍苍的老男人,她先是顿了顿,咽了咽口水,才回答道:

“我准备好了。”

看似给予了选择的空间,但实际上并没有多余的选项,不是吗?

因为这是……命运,早已决定的并且也早已无可奈何的命运。

他们开始歌颂自己的新名字,歌颂着这个名字继任者们的事迹,并将那些早已成为神话的伟人们的功绩套在了她的身上。

人们开始向她祈求着,让她做出更胜于那些人的壮举。

她还记得那群人当时具体在做什么。

人们是多么的整齐划一,不管是什么阶位的神官都在对她鞠躬行礼,所有骑士高举着长枪向她宣誓效忠。

是的,所有人都在认可她,歌颂她,用着浮夸的言语和谦逊的行动表达着对她的尊敬。

然而她却…没有丝毫欣喜,坐在宽大的神座上,她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

这些人的表情是那样的一致,以至于她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带着精致的人皮面具。

看似热情实则冰冷,看似友善实则淡漠。

这些人都带着这样诡异的面具,让她害怕。

“莉安娜,你还在听吗?”

那位最高贵的存在仍站在她的身边,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未确认过这人的表情,便抬起头来看向他的脸。

“啊!”

这一次,她直接惊叫起来。

因为那个人的脸是……

“妈妈!!”

一个女孩略带稚嫩的声音将这荒唐的一切都撕碎了,她被拉回了现实。

“呃?!”

她略带惊讶地睁开了眼,发现床前有两个女孩目光焦急地看着她。

确实,她的情况确实令人担忧。

此时的她怀有身孕不说,腹中的胎儿似乎已经无法安抚下来了。

但这会儿,她在意的并不是子宫的疼痛,而是面前的这两个再熟悉不过的女孩。

尤其是对于那个泪眼朦胧,还对着她一直呼喊的女孩十分在意。

准确的说,她在意的是这女孩对她的那个称呼——

“妈妈”

很奇怪,她的思绪异常混乱。

她感觉自己忘记了许多很重要的东西,以至于她对自己提出了这个不久后就会觉得荒谬问题:

我……

什么时候......

有了......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