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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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错应劫而来

又是一年四月夜。

萦舞阁内热闹非凡,处处灯火点缀,热闹喧嚣。

繁杂的光线照进曲忆房间,寂寥到有些凄清,她独自一人靠坐在汀兰门旁,垂落的眼里溢着沉重的疲累。

“兰儿,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她的声音很轻,轻的让人听不出来在颤抖,她想离开,或者说她想要逃走,这偌大的萦舞阁,没有一个角落能让她安下心去。

寂静的内房没有人回答。

连见她都不愿,她又怎么肯听她倾诉?

琉璃的珠帘被人撩开,小桃神色焦急地走了进来,环顾一周才发现门前的曲忆,晦暗不明的光线映在她的脸上,小桃慢慢走到她身前,开口说道:“小姐,大堂内有宾客指名要看小姐跳舞。”

“......”

“这位宾客不可轻易得罪,若是不去......”

“知道了。”

小桃一怔,只见她轻轻抬起眼帘,伸手挽起发髻,便走出了房间。

******

琴声悠扬地倾洒而下。

舞台半空中缓缓降落一串串晶莹的琉璃珠帘,一袭罗红纱衣夺目而出,自璀璨中翩然起舞。

声音忽而急越如瀑,起舞女子一抖红绫,所有珠帘猛然旋转上升,她开始仰头旋转,泻地的长发飞舞缠绵,缭绕的舞袖左右交横,绯红的华衣迷离飘舞,妙曼的姿态柔靡扩散......

台下,掌声喝彩声如雷。

宾客之中,一名身着宝相锦袍的男子忽然站起身来,他傲然走上舞台,伸手将起舞的曲忆拽住。

宾客们面面相觑,私下纷论。

走上舞台的男子身为黑暗第一杀手组织头目双凌会会主,单单是这个头衔就足以让人心生恐惧避而远之。

“跟我走吧!”

舞台之上,身着锦袍的男子看着曲忆继续说道:“在我身边金银无数,绫罗绸缎任你挥霍!”

“多谢公子,我不需要。”

她想要拂去他的手,可是却被他握的更紧了。

“不管你需要或者不需要,我让你跟我走,你就没得选择!”

大堂内的空气霎时间一紧,人人都噤若寒蝉地望着曲忆,然而,一袭白色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拉过她被凌汛攥紧的手,道出四个字:“该退场了。”

台下四名双凌会杀手站身来怒目而视,只等凌汛一声令下,凌汛目光深沉,盯着他问出一句:“你可知道得罪我的后果?”

离未言,拉着曲忆径自向舞台下方走去。

这样的无视让台下的黑衣男子顿时愤怒起来,他一拍桌案长剑飞入手中,身侧的三名男子也随着他一跃而起,长剑直取离的首级——

然而,四名杀手还未靠近,剑身就被瞬间震碎四散零落,身着黑衣的男子暴戾地站起身来,聚集全部力量向他冲去,可是他仅用一只手,便挡住了他全部的攻击!

“怎......怎么会这样?!”

反手一挥,离将他所使出的力量尽数反弹回去,黑衣男子倒下,身体里面一阵烈火焚烧般的痛,张口吐出一地殷红,似乎心有不甘,他还想再次进攻却被凌汛叫住!

“黑禹!”

“会主!他......”

“四人联手都不是一人的对手,你还有必要继续丢脸吗?!”

黑禹抑郁不平,愤懑地挥起拳头直击地面!

站在舞台上的凌汛看着走出大堂的两个身影,拂起衣袖,留下一句:“我凌汛想要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

夜空皎月如勾。

柔柔地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溪水中,一白一红两个身影走上拱月石桥......

曲忆看着被握紧的手渐渐停下脚步,走在前方的离微微侧过头来,看向身后的曲忆神情略微滞了一下,之后,缓缓松开她的手。

“不用担心。”

她闻声抬起头来,面前那张清俊的面容扬起一抹微笑,莫名让她有些失神。

四名杀手还未近身,剑就被一股无形的气力瞬间震碎......

她知道,十年前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鲜血淋漓,这些年他的胸膛积攒了大大小小的伤疤,就像是陈旧的印记,标示着那些残酷的往事,刀光剑影的曾经。

“我有一样东西,一直都想送给你。”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支银簪,银簪制作的极其精致,冰色的五瓣桃花绽放得栩栩如生。

“这是我母亲的簪子,她说这是她最心爱的东西,所以她希望,我能把它交给我最在意的人......”

“......”

“你......愿意收下它吗?”

看着面前的离,她没有回答,但他还是轻轻将银簪放进了她的手心,他道:“可我只愿给你......”

******

精致的桃花银簪在斜阳下泛出温润的光。

曲忆静静地凝望着,纵使她没有回答,他依旧将银簪放在她的手心,心头溢出一丝抑制的情感,缓缓打开梳妆台前的木匣,她将银簪放了进去。

琉璃的珠帘被人撩起,只见小桃神色黯沉地走了进来。

“小姐......”

她顿了顿,口中的话想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怎么了?”

“晴梦小姐......失踪了。”

置在木匣上的手微微一颤。

那夜过后,萦舞阁内的舞姬接连失踪,这般不声不响的将人掳走,也只有擅长暗杀的双凌会才能够做到。

“听闻,阁主已经独自前往双凌会了。”

“......”

“那样血腥残忍的地方,阁主会不会出事啊?”

******

双凌会的议事厅堂。

一身宝相锦袍的凌汛坐在黑漆龙椅上,伸手转了转拇指上的翡翠素面扳指。

自敞开的大门外走进来一个身影,匆匆赶到他的身侧,附耳道了些什么,紧接着,就看见数名杀手团团围住一名白衣男子紧步走来。

黑禹望见进来之人愤然说道:“你也太过张狂,胆敢一个人独闯双凌会!”

身旁的卓林秋瞪他一眼,在会主面前,根本轮不到他先开口讲话。

黑禹拧眉,只见坐在主位上的凌汛目光凝重,望着进来之人沉声说道:“堂堂双凌会的四煞杀手败在萦舞阁琴师之下,此事一夜间传遍整个江湖,损伤了双凌会的声誉,我便不会善罢甘休!”

厅堂内的气氛肃杀,寒剑泛光。

离静静地看着黑漆龙椅上的双凌会会主,道出一句:“如今我站在这里,已经替双凌会保存了颜面,只求会主不要迁怒他人......”

******

次日。

凌汛竟然亲自将掳走的数名舞姬送回萦舞阁。

坐在待客厅堂,小桃将酒水自壶中斟出端至凌汛面前,他伸手触碰了一下杯口,抬起双眼看向面前的曲忆:“此事因你而起,所以你想让我放了他,可是他毁了双凌会的颜面,我怎么可能轻易饶恕?”

“双凌会若要报复,不会只是掳走几名舞姬这么简单。”

她轻轻的一句话似乎测透了凌汛的心,转了转手指上的翡翠扳指,他默了一秒,之后站起身来走到曲忆面前,伸手捏起她的下巴。

“为了他,你什么都肯做?”

缓缓向她的唇靠近,那张清丽面容上的一双眼眸没有丝毫闪躲,就在即将碰触之时,他却突然停顿下来,眼中翻滚起复杂的情感。

她的眼神像极了他深爱的女子,清冷而淡漠,让他想要靠拢,却又不敢近视。

一把甩开她的脸,凌汛拿起桌面上的酒壶,猛地灌了一口酒!

“我要你跟我回双凌会!”

“可是在那之前......”

“......”

“我要见他一切安好。”

******

双凌会昏暗的地牢阴冷而潮湿,墙上只有几根火把用来照明。

一间间囚室关押着无数囚犯,各个鲜血淋漓,骨瘦嶙峋,被折磨的已经不成人形,听见有脚步声走近,他们便发疯般地簇拥到铁栏之上,伸手哀怨地叫喊!

走过来的凌汛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领着曲忆朝向漫无止境的牢房深处走去......

突然,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曲忆的衣袖,一个猛劲将她拉到铁栏前疯狂地呐喊:“放我出去!”

凌汛看着囚犯,声音带着强烈的震慑力:“放开她!”

然而,他却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更加攥紧了她的衣袖。

凌汛不再言语,伸手钳住囚犯的手臂猛地一拧,骨骼断裂的声音让囚犯痛声呼喊!

曲忆眸子一颤。

身处于这个地方的囚犯与堕入地狱有何区别?饥饿,寒冷,还有她知道或者不知道的酷刑,他们活下去的动力,也只有口口声声喊着的自由,但早已被人剥夺。

“走吧!”

凌汛甩开囚犯的手臂,看了一眼曲忆继续说道:“他就在前面。”

他......

这个字使她不自觉地攥紧了身下的衣裙,轻轻吸进一口气,她跟上凌汛的脚步。

渐渐近了......

目光望到的最里间的囚室,那里关着一个男子,他的四肢均被铁锁链绑住,身着的白衣布满了鲜血淋漓的鞭痕,可如此晦暗的背景,都没能给他清俊的面容染上半分阴霾。

望见她,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多见的诧异,但是始终没有开口,问她一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寂静无言。

沉闷,将一刻安静拉的冗长。

墙壁上的火把忽明忽暗......

末了。

曲忆转身径自离去,没有回头,也没有再望一眼。

******

庭院内。

几个丫鬟端着精致的茶点自回廊走过偷偷议论。

“听闻,今日会主自萦舞阁带回来一个舞姬!”

一个小丫鬟歪着头不解地说道:“会主向来对沐慈夫人情有独钟,为什么会带舞姬回双凌会?”

身着绿衣的丫鬟撇撇嘴不屑道:“舞楼的女子自有一套取悦男人的方法,想必会主已经被她迷惑了!”

“就是!”

“不过是个玩物,若是会主厌烦了,迟早会将她扫地出门的!”

小丫鬟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下去。

她却一把推开她的手,略有不满地问道:“玥莹,你拉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玥莹垂下头去,没有言语。

绿衣丫鬟望见身边之人纷纷垂首,方才发觉有些不对,她转过头,发现自身后走来的凌汛,慌忙垂下头磕磕巴巴地唤道:“会......会主。”

凌汛看她一眼,负手而去。

玥莹悄悄抬起头,打量跟在会主身后的女子,她一袭白衣,青丝泻地,面容清丽且平静,似乎并不在意她们刚刚嘲讽的谈论。

这舞姬......倒是与她想象之中的不太一样。

******

“到了!”

凌汛在一间厢房前停下,然后霍然推开房门。

房间内是意想不到的奢华,帘帐绫罗,点翠玛瑙,方大的楠木桌上放置着数匹绸缎,淡红色的梳妆台上摆着各式的首饰珠宝。

走进去,他欣赏地环顾一下四周,继而看向她道:“我说过,在我身边金银无数,绫罗绸缎任你挥霍,怎么样,你可喜欢?”

曲忆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静声问出一句:“你想要我做什么?”

凌汛走到楠木椅上坐下,看着她转了转拇指上的翡翠素面扳指:“我让你来双凌会的目的,是要你为池渊献舞!”

池渊......

在萦舞阁的宾客口中她曾经听到过这个名字,原沐家庄庄主的首徒,武学奇才,曾以一把长刀击败过十八名高手围攻。

可是就在五年前,身为庄主首徒的他竟然投身双凌会,杀人如麻,葬尽英雄......

“倾城之夜夺魁舞姬虽为语蝶,可是盛名远扬的却是舞姬曲忆。”

“......”

“你的一舞撼动人心,明日为池渊准备的接风宴会,我就要你撼动他的心!”

******

高朋满座,酒菜飘香,众人举杯欢庆池首领任务归来。

坐在酒席上的男子沉闷而冷酷,他并没有道谢,只是淡淡地举杯示意了一下,接着仰头饮尽。

似乎不太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他自顾自地独饮,偶尔抬头时目光落到了凌汛旁边的席位,那里坐着一个娴雅的女子,衣着素简,手握佛珠。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凝视,她也侧头望向他,目光交错,她的眼神饱含温情。

身旁的凌汛有所察觉,伸手覆上那女子的手背,继而低声言语:“夫人,有些事情必须深埋进心底......”

尾音渐渐隐没进乐声里。

舞台之上,一袭绯红纱衣自幕帘飞出,一抖长绫翩然起舞。

厅堂内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黑禹更是站起身来带头叫好!

凌汛侧目看向池渊,他静静地饮着酒,这满场宾客只有他不被这舞蹈吸引。

“池渊!难道这舞不美?”

池渊放下酒杯,敷衍地道出一个字:“美。”

“那么人呢?”

他抬起眼来,只见凌汛笑着伸手示意乐曲停下,厅堂内片刻间安静下来。

“这样舞若惊鸿的女子,怎能让人不动情意?”

“不错!”黑禹高声笑道:“我见过的美人不少,但让人惊艳的就属她一个!”

卓林秋看他一眼,低声咳了咳,会主选择此时说这样的话,绝对不是简单的称赞,其中定有深意。

“池渊向来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如今又以一人之力成功暗杀雷门霍老,如此英才也就只有这舞姿绝世的女子才能相配得上,我现在宣布,将这名舞姬许给池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所有人都惊怔当场,凌汛身旁的女子一言未发,倒是池渊决绝地道出一句:“我拒绝!”

在场众人皆为之一震,虽说池渊向来我行我素,可是面对会主一直言听计从,如今竟然当着会中众人当场忤逆。

凌汛面无表情,声音低沉地道出一句:“再说一遍!”

可他依旧斩钉截铁:“我拒绝!”

“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两个选择!”

“......”

“娶她!或者杀了她!”

沉默片刻。

池渊竟然站起身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拔出长刀,对于他这种生活在黑暗和鲜血中的人来说,杀人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

所以......他不用选择!

抬手,长刀如同闪电一般向舞台上的女子挥去,寒光闪闪,冰冷地劈进她的腹部,凌汛眉头深皱,坐在他身旁的女子骤然攥紧了手中的佛珠。

锋利的长刀猛地自曲忆腹间抽出,之后,池渊在众人面前决然而去!

凌汛霍地站起身来,愤然离席,走过舞台之时却忽地被一双纤手抓住,耳旁传来虚弱的声音:“一舞已终,请你说到做到......”

他却一把挥开曲忆的手,怒目而视:“池渊不要你!你还妄想我会放了他吗?”

“......”

“告诉你!他这一辈子都会被困在双凌会!折磨至死!”

说罢,毅然甩手,愤懑离开!

******

曲忆站在凌汛门外,面色惨白,唇无血色,一双手用力按压着伤口,身上的红衣染满了大片鲜血......

路过的丫鬟有的偷偷嘲笑,也有的窃窃私语。

“池首领宁愿杀她也不愿意娶她呢!”

“她还有脸来恳求会主?”

“不然怎么都说舞姬卑贱呢!”

“你说的还真对......”

声音渐渐远去。

曲忆抬起头来望向阴沉的天空。

他不想娶她,却也没真心想要杀她,他的长刀有意避开了她的要害,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酷无情。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西边的太阳也被隐在乌云之中失了光芒,忽然有雷声轰隆作响,接着雨滴簌簌掉落......

曲忆闭上眼睛,漫天秋雨肆无忌惮地打在她脸上,浸透她的衣裙,冰冷的似乎要刺透进骨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天色越来越沉,漆黑的夜空除了不断划过的闪电竟无一颗星辰,冷风袭过,除了雨水所带来的凉意,她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身旁除了黑暗就只剩下黑暗。

不知道究竟站了多久,久到腹部那极度的疼痛变得麻木,站僵的双脚再也动弹不得,她虚弱的气息明显支撑不住整个身体的重量。

忽地,她身子微微一倾,重重地倒了下去,似乎所有痛觉神经都已经失灵,她倒在地上竟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像是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努力抬起双眼,朦胧中一张清俊的面容如同秋雨中的幻觉,原来,纵使死去,她也想再见他一面......

视线逐渐黑暗,意识逐渐虚无,她的手悄无声息地滑落。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

那冰凉的雨中,身着红裳的女子静静地躺在白衣男子的臂弯里,她脸色惨白,腹部血液被雨水冲刷的一地鲜红。

缓缓将她拥进怀里,离运起功力将真气源源不断传进她的体内......

雨势渐渐转小。

周遭的黑暗被光明一点一点取代。

第一缕阳光破晓,天空也随之晴朗起来。

他将她放回到湿漉的地面,然后转身,自她身边走开......

******

意识逐渐清醒过来。

曲忆腹部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微微皱起眉头,就感觉到有柔软的手触向自己的额头,缓缓睁开双眼,坐在床边的娴雅女子温柔一笑:“你醒了?我命人给你熬了姜汤,喝下去驱驱寒吧!”

她说完,对着桌旁的丫鬟道出一句:“玥莹,拿过来吧!”

小丫鬟慢慢走来,将一碗姜汤奉到她手中,热气腾腾,姜汤的温度透过瓷碗烫在手心,不禁让她想起雨夜里那温暖的怀抱。

是幻觉吧......

他被囚在地牢,怎么可能出现在她身边?

有敲门声传来。

一声......两声......三声......

玥莹神色一喜,笑声道了句:“沐慈夫人,池首领来了!”

三下......

“他又要去执行任务了吗?”

走到门前,她对着门外之人问出一句:“什么时候走?”

“明日清晨。”

“一定要平安。”

“好。”

她的脸上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因为他答应过的事情,从来不会食言。

贴在咫尺竹门上的手渐渐落下,她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走到佛堂前,沐慈伸手拿起一串佛珠,垂下头来低声默念:“菩萨,请保佑池渊。”

她愿一生青灯古佛,只求他能一世平安。

这时,那扇竹门却突然被人推开。

一身宝相锦袍的凌汛走来,站到她身后,将手中一朵白玉兰花递到她的面前:“夫人,喜欢吗?”

沐慈缓缓睁开双眼,望向剔透的玉石淡声说道:“会主,拿回去吧。”

“这白玉清透无暇,只有你才配得拥有!”

她缓缓放下手中佛珠,站起身来。

凌汛眉头一皱,不死心地威胁说道:“你若不要,它马上就是一堆碎石!”

“若是会主执意给我......”她说着,轻轻看向窗前一盆幽放的兰花:“请将它放进那盆中吧。”

“盆中?”

“......”

“我为这白玉兰花下了多少功夫,只想讨你一刻欢心,你却这样对我?!”

她闭上眼睛,不作言语。

凌汛看着沉默不语的沐慈,毅然将手中白玉兰花摔碎在地,之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愤怒问道:“这么多年了!纵使我对你百般讨好,你也不愿对我温柔一丝吗?”

她抬起眼帘看向他,反问一句:“会主希望我怎样对你?”

话音刚落,凌汛就一把将她揽过来,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粗鲁地吻上她的唇!

他的气息疯狂而炽热,她带给他的伤痛,这一刻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她拼尽全力想要挣脱,却挣脱不出他的牢牢锁住的手掌!

玥莹望见这变故,下意识地向门口退了几步,只见一抹黑影从她眼前掠过,紧接着,猛地揪住凌汛的衣襟将他死死地按在墙壁之上!

凌汛看着面前的男子,震惊厉喝:“池渊!你在做什么?!”

池渊眼中压抑着深沉的愤恨:“既然你放她从此清净,就不要找任何借口来强迫接近!”

凌汛额角青筋暴动,他猛地挣脱池渊掌控,迅速冲到沐慈面前一把钳住她的脖颈,狠狠说道:“她是我的妻子,这一辈子都是我的!”

一把长刀如寒冰般直至凌汛心口,池渊的声音低沉而冷酷:“放开她!”

“你知道,威胁我只有一个下场!”

“我从来不畏惧什么!”

“她是双凌会的会主夫人,现在是!将来是!永远都是!”

“这些......我根本就不在乎。”

他从来都不奢求什么,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就算那扇竹门永远相隔,就算她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他也要在双凌会护她一世安然!

“池渊......”

沐慈的声音微弱,酸涩的眼里有泪在打转,温热的液体滑落到凌汛手背,他的心忽然被刺痛,那滴泪,比任何武器都更能烫伤他的心。

“放她安静生活,我愿终生守在双凌会,我的承诺,我会遵守!”

“这一次,我要再加一个条件!”

凌汛的目光转向床榻上的曲忆,继而道出五个字:“我要你......娶她!”

******

良辰吉日,悬灯结彩。

双凌会内处处贴满成双的喜字,挂起火红的绫绸。

待嫁阁中,曲忆穿着绯红的霞帔,上面金丝凤舞华美异常,玥莹细心为她戴上凤冠,金帘垂面,若隐若现地衬着她清丽的面容,不禁让人赞叹。

“都说出阁女子是最美的,果然是真的呢!”

曲忆缓缓抬起眼帘,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玥莹拿起桌面上的桃木梳子,伸手为她梳起顺泻地的长发。

“忆姑娘,你的头发又长又美,可真好看!”

她还记得她素衣长发自她面前走过,神色平静未因她们的蜚语有任何动容。

“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舞姬,既不妩媚争宠,也不嫣然逢迎!”

“......”

“你这样在乎池首领,宁愿为他站在雨中淋湿一夜,沐慈夫人说,只有你这样用情的女子,才配成为池首领一生的妻!”

“一生的......妻?”

玥莹点了点头:“当年夫人还是沐家庄的大小姐,与池首领早婚约,却因会主的威胁被迫嫁到双凌会,池首领那样孤傲的人,竟然为了夫人甘心投身杀手组织,夫人经常对我说,她不想再看他做那些残忍的事情,她希望能有一个女子全心全意爱他,与他偕老!”

“这一辈子,他只愿与她偕老吧?”

就算两鬓斑白,岁月的痕迹爬满眼角,他应该也希望以最无拘无束的心来爱她。

可是......

凌汛似乎把他的最后一点希望都给抹灭了。

******

皎月如霜。

名贵的楠木桌上摆放着两支红烛,摇曳的烛光映着烛泪滑落,融在桌面渐渐凝固。

曲忆坐在床边,遮住的盖头让人看不见容貌,仅有一双纤手露在外面握着一支桃花银簪。

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离开了。

喜房的门被人推开,她的手微微握紧,听着那人脚步声渐渐走近,从仅能看见的脚下一尺方地面中,她看见了一袭熟悉的白衣......

心,忽然停止跳动。

面前的喜帕被缓缓掀开,待盖头完全掀起之时,她真的看见了那张清俊的脸,好看的嘴角轻轻上扬,他就那样将手伸到她的面前......

“我们离开这里。”

恍惚的烛火中,有那么一秒,她想不顾一切地将手交给他。

可是......

“杀我曲家满门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与你离开?”

她声音依旧冷漠。

他伸出的手慢慢垂落,神色也逐渐黯淡下去:“你还是......不信我?”

“要我如何信你?”

数名黑衣人霍然冲进喜房,拔出腰间长剑齐齐指向他,最后行来的黑禹厉声喝道:“会主放你一条生路已是仁慈!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曲忆垂下眼帘,捡起落在地面上的喜帕,再次盖上凤冠,视线顿时只剩一片绯红。

耳畔嘈杂,她沉重地闭上眼睛,仍能感觉到一股落寞,良久,良久之后他才渐渐远去......

接着砰的一声,喜房的门被重重关起,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静的,仿佛掏空了谁心......

不知究竟坐了多久,身着喜袍的池渊才抱着酒坛跌跌撞撞地闯进来,他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还未走几步就跌倒在地站立不起,倚着墙角,他仰头举起酒坛大口大口灌酒!

似乎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助,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在此刻土崩瓦解......

房内的气氛死寂般深沉,除了酒水灌进咽喉,再无任何声响。

池渊已经醉了,脸颊泛红,眼神迷离,呻吟一声倒在地上,他的眼角忽然滑落一滴泪:“沐慈......”

红烛即将燃尽,摇曳的灯火慢慢昏暗下来,黑暗逐渐将喜房内的两个身影吞没......

此刻,庭院深处的青竹屋内,沐慈虔诚地跪在佛堂前诵经,一滴泪自眼角落下。

这大喜的日子,两人痴绝,一人无梦,只余红烛垂泪。

******

萦舞阁。

离站在庭院静静地望着清冷的月亮。

自长廊走过的意夫人行至他的身边,缓声问道:“那丫头还是决定嫁给池渊?”

有风吹过,他的衣角飘扬而起,随着风,飞向了双凌会的方向。

“她答应嫁给池渊,是因为不知道那小小的双凌会根本困不住你,不与你回来,也是怕你再次陷入危难吧!”

七年了,纵使怀疑他就是覆灭曲家堡的凶手,她还是一样的在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