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梁勤勤尿床了
我悄悄地把窗帘拉开一个角，外面的月亮又圆了，我似乎能闻到月亮那特有的气息。我之所以喜欢睡在靠窗户的这张床上，就是喜欢在静静的夜里看外面的天空，天气好的夜晚，可以看到星星月亮，天气不好的时候，看到天上阴云滚动也很有意思，可惜的是，不能看到一片完整的夜空，装在窗户上的不锈钢安全防护栏把美丽的夜空切成了一条一条的。
宿舍里同学们都睡着了，我能听到别的同学轻微的呼吸声，谭梦丽又在说梦话了，睡在我上铺的汪佳慧又在磨牙......在静静的夜里，听着这些声音真的是很有意思。我听到值班老师在走廊里走动的脚步声。淅沥淅沥......是什么声音?哦，还有一阵尿臊气。我立即明白了，梁勤勤又尿床了。过了一会，睡在梁勤勤下铺的李子嫣哭叫了起来:梁勤勤，你给我下来!整个宿舍的人都醒了。汪佳慧把头伸出来，问我:“怎么啦?吵死了。”我没回答她。我听见她一个翻身又睡了。值班老师张老师进来了，开了灯，道:“怎么啦?怎么啦?这么大声，把整层楼的人都吵醒了。”李子嫣穿了一身单衣，赤脚站在地上，哭道:“梁勤勤尿床，尿水都滴到我床上了，还滴到我嘴里了。”不知是谁“哦”了一声，宿舍的人都跟着起哄，不知是谁叫道:“李子嫣喝尿，李子嫣喝尿。”张老师立即喝斥那些起哄的同学，道:“你们谁不想睡觉，就起床在走廊上站一夜，谁不想睡觉?”大家立即闭了嘴。张老师又安慰李子嫣，说:“李子嫣，一点子尿水滴在身上了，没事，拿毛巾擦擦。”张老师立即拿了湿毛巾来，给李子嫣擦脸，又让李子嫣快点穿上拖鞋。张老师说:“李子嫣，别哭了，再哭脸皴了就不好看了。”李子嫣才抽抽哒哒地止了哭。张老师把李子嫣安排到了郑妍床上，让她和郑妍挤一夜。
“梁勤勤，你给我下来。”张老师狠狠地对坐在上铺的梁勤勤说。我们都静静地躺在床上等着看张老师怎么收拾梁勤勤。因为梁勤勤不是一次，两次尿床了。
“张老师，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梁勤勤怯怯地说，“我梦到我来到一条小河边，那里的河水可清了，突然，我就要上厕所，我看到周围没人，就解下裤子尿了，没想到是做梦。”宿舍里又一阵哄堂大笑。
张老师吼道：“嚷嚷什么？赶紧睡觉，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大家噤声。张老师对梁勤勤说：“梁勤勤，你下来。”梁勤勤不敢，说：“张老师，你原谅我么？”张老师说：“你下来，我不打你。”梁勤勤从上铺顺着床边梯子爬下来，站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张老师。张老师说：“把身上的尿裤子脱下来，找条干净的换上。”梁勤勤从床底下拉出整理箱来，找干净秋裤，找了半天，说：“张老师，我今天下午刚换下的秋裤，阿姨洗了还没干。”张老师说：“你家长就没给你多准备一条秋裤？”梁勤勤不吭声。张老师说：“大家伙谁有多余的秋裤？借一条给梁勤勤穿。”谁都不说话，谁都不愿意把自己的裤子借给梁勤勤穿，她这么容易尿床，万一她又尿了呢？张老师说：“我们都是在一个宿舍里住着，同学有困难我们就要互相帮助。谁有多余的秋裤借一条给梁勤勤穿。”大家都不借，好吧，还是我借一条裤子给梁勤勤吧。我说：“张老师，我有多余的裤子。”我从床上下来，拉出整理箱，找了一条秋裤给梁勤勤，说：“给。”梁勤勤有些羞涩，说：“谢谢。”我看到梁勤勤换裤子时在瑟瑟发抖。梁勤勤换完了裤子，站在地上，眼巴巴看着张老师，等待着张老师的惩罚。张老师叹了口气，说：“去睡吧。”梁勤勤的床上早就成了河，她的床铺今天是不能睡了的。张老师到我床边，说：“吴玥，梁勤勤今天就和你挤一晚上吧。”我知道别人都不会收留梁勤勤的，只有我好说话。我说：“好吧。”张老师说：“吴玥最乖了。”
梁勤勤爬到我床上，她身子刚挨到我就缩开了，我能感觉到被子里一阵寒气，梁勤勤身上冰凉凉的，她肯定是怕凉到我才跟我隔开的，我向梁勤勤靠了靠，她身上很凉，她还要缩开，我说：“没事，我不怕凉，我们可以靠近些。”梁勤勤无声地笑了，她笑起来露出两颗新长出的小虎牙，其实梁勤勤还是很可爱的。她朝我靠近了些，我们的身体互相靠着对方，不一会就暖和起来了。
张老师关了宿舍的灯，其它同学见没戏可看，不一会就都睡着了。
我们是被起床铃声叫醒的，“叮铃铃，叮铃铃……”，讨厌得很。谭梦丽伸着懒腰，说：“我正做梦吃大鸡腿呢，就被这鬼铃声吵醒了，害得我鸡腿没吃成。”汪佳慧说：“外面天还没亮，这么早就起床，困死了。”我听到汪佳慧又倒在床上的声音。张老师进来了，她开了灯，说：“大家起床了，起床了。”灯光晃眼睛，张老师说：“晚上睡觉的时候，你们像鬼闹，早上就起不来了？汪佳慧，汪佳慧，快起床，待会赶不上校车，迟到了可没人送你上学了。”汪佳慧迷糊着说：“张老师，我还睡五分钟，就五分钟。”张老师说：“不行，五秒钟也不行！再不起来，今天寝室就归你打扫了。”汪佳慧不得不起床。张老师在一边催促，她背着手在寝室里走来走去，像电视上放的军队里的军人下命令：“动作快点！床单扯平，被子叠好，被子一个人叠不好的同学，可以两个人合作。”郑妍和李子嫣两个人就一人牵一头被子拉来扯去的。我叠被子从来不需要别人帮忙，把被子铺开在床上，把长的两边向中间折两次，成为一个大长条状的，然后再把大长条的两头向中间折两次，就成了大人们口中的豆腐块了。梁勤勤在边上看着，真心羡慕地说：“吴玥，你真厉害！”我把叠好的被子放在床的一头，把有点皱的床单拉平，说：“是我妈妈交我叠的。”吴玥说：“老师也教我们这样叠过，可好多同学还是叠不会。”一边张老师叫道：“刘小婧，你这被子叠的像什么？还不重新叠。”刘小婧重新叠被子，由于心急，被子比第一次叠的更糟糕。张老师呵斥道：“我看你就是懒。”她忍不住了，帮刘小婧整理了一下，有点看相了，对傻站一旁的刘小婧道：“还不快去梳头洗脸？！”刘小婧立即拿毛巾牙刷。
我和梁勤勤挤了牙膏，拿了脸盆毛巾去卫生间刷牙洗脸。张老师站在寝室门口，口里念叨：“赶紧，赶紧地。”她逮到谭梦丽，说：“谭梦丽，穿这一身衣服漂是漂亮，可要冻你一层皮去，赶紧换一身衣服去。”谭梦丽穿了一件粉色的长海毛的毛衣，毛衣上面有点缀着一些小碎花，确实漂亮极了。她拿着脸盆站在门口，撅着嘴不动。张老师冷冷地道：“我的话听到没有？”谭梦丽还是不动。托管中心的老师们管学生穿衣服首先是考虑穿着是否与当天气温相符，漂亮与否倒是其次。因为穿多了会上火，穿少了会着凉，这两者都会生病，生病了就要看医生，看医生就会耽误学习，还得多花钱，这样不仅给托管中心的老师增添麻烦，还会引来家长的投诉，这些老师是最烦也是最讨厌这些投诉了。谭梦丽不动，便僵在了那儿。张老师一手夺下谭梦丽手中的脸盆，放在地下，说：“换衣服去，不换衣服不用去学校了。”谭梦丽一拧身，跑回她的床边趴在被子上不动了。张老师驱赶我们这些看热闹的同学：“还不快去洗脸刷牙，都想不想去学校了？”
我们从洗手间回到寝室时，谭梦丽还是穿着那件粉红色的长海毛毛衣，只是比以前雍肿了些，张老师肯定拗不过她，让她在里面加了件厚衣服。我看张老师看她也是那种无比厌恶的眼神，谭梦丽为了漂亮还真是有得一拼的。谭梦丽一脸得意地拿了毛巾脸盆去洗手间。张老师在给孟姣钰梳头，孟姣钰有一头漂亮的长发，头发漂亮是漂亮，可是每到洗头梳头就惨了，每天早上都是她最晚收拾好离开宿舍的，有时，别人都上校车准备去学校了，她还在宿舍里为那一头美丽的长发发愁。老师不止一次劝她把头发剪掉，她都不听，老师苦口婆心地跟她讲道理：头发长了，要吸收营养，会影响智力；头发长了，每天要花那么多时间去打理，多麻烦，不如把这些时间花在学习上，你的数学成绩就不是这个样子了。孟姣钰听着老师说，咬着手指甲，她只是静静地听着。老师说：“下次回家了，一定把头发剪了，啊？你看汪佳慧一头短发，多洋气，多精神！”可每次孟姣钰从家里来，还是顶着一头美丽的长发。说的次数多了，老师也不说了，教过孟姣钰扎过几次辫子，每天就让她自个去打理头发，有时实在看不下去了，给她扎个马尾。孟姣钰嫌扎得不好看，还要重新扎，喇叭已经在叫了：“四年级的孟姣钰，请快点下楼上车，请快点下楼上车。”生活老师不耐烦的道：“一天就在这弄个头发，不要上学了。”
我往脸上搽了点儿童霜，冬天里，风吹得脸生疼。梁勤勤在一边等我一起走，我把装着儿童霜的小瓶子递过去给梁勤勤，说：“你要不要搽一点，很香的。”梁勤勤笑着摇了摇头。张老师一边看到，她仿佛忘了昨天晚上梁勤勤尿床的事，对梁勤勤道：“梁勤勤，搽一点，脸不皴，还香喷喷的。”梁勤勤看看张老师，看看我，便笑笑的用小手指挑了一点搽在脸上。我放好儿童霜，对梁勤勤说：“我们走吧。”梁勤勤说：“好。”我又对张老师说：“张老师，再见。”梁勤勤也说：“张老师，再见。”张老师说：“到学校好好学习呀！再见。”我和梁勤勤走到宿舍门口，又听到张老师对孟姣钰说：“你看吴玥多乖，多有礼貌，就连梁勤勤常跟她一起玩都变懂事了。”我和梁勤勤相视一笑，赶紧朝教室跑去。
教室里，班主任谢老师正在清点人，我和梁勤勤赶紧到座位上坐好。我们四年级（二）班有２０名同学，还有谭梦丽和孟姣钰没进教室。谢老师用她那犀利的眼神扫视着教室里的每一个人，看有谁有不妥之处。说：“肖达，你红领巾呢把红领巾戴上。”肖达忙从抽屉里拉出红领巾戴上。谢老师说：“我们一定要做到衣着整洁得体。好，没进教室的同学我们就不等了。我们现在背好书包，拿好碗袋水杯，到教室门口排好队，不准在楼梯上跑，按次序下楼。”于是，我们迅速到教室门口排队，——对面四（１）班的已经排队到楼下去了。谢老师在前面带队，我们跟着谢老师下楼。
楼下大厅可热闹了，六个年级百多名学生都等在大厅里准备上车，说笑打闹，你推我一下，我打你一下，有几个还围着大厅里的那张大长桌追赶。旁边活动室里几个六年级的同学还趁着上车前赶紧打会乒乓球。喇叭里播放着激扬高亢的《运动员进行曲》，大家说话的声音也是大大的，到楼下，四（二)班的队伍便散了，我们分散到不同的队伍里去，我站到实小那排的队伍里，梁勤勤是二小的，她便站到二小那排的队伍里去。负责接送的老师清点所负责接送学校的学生人数。《运动员进行曲》停了，喇叭里又在叫了：“四年级的孟姣钰，三年级的苏子俊，赶紧下楼。”过了一会，孟姣钰就拖着书包从楼梯上跑了下来。负责接送的老师清点各自负责的人数，谢老师是送二小的，我看到梁勤勤在跟谢老师说话，梁勤勤说了什么，好像是说要买什么，谢老师很温柔地听着，我感觉谢老师那温柔倾听的样子很像妈妈，过了一会，谢老师从包里拿了两块钱给梁勤勤，梁勤勤一脸高兴地把钱装在书包里。我犹豫着，我要不要向谢老师要两块钱？我的修正带快用完了，橡皮也是找同学借着用，每天看到校门口卖糯米糕的，闻着那甜甜的，软软的香味，我都直咽口水，可想到谢老师前几天拿着计帐本跟同学们对帐时，就提醒我，零花钱已经超支了，该提醒家长交零花钱了，我又不敢开口了。我想，还是找谢老师要两块钱吧，只要两块钱，过几天，我妈妈会给我寄零花钱来的，就两块钱！又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先将就过几日吧，过几天了妈妈把钱寄给谢老师了，再找谢老师要。我又想到了学校门口的糯米糕……校车已经等在大厅门口，同学们开始上车，我抬头看时，谢老师已经跟着学生上了校车，我上了另一辆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