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最后的过去

又是一场山崩地裂般的洗礼，淩镜月见过了曾经，一时竟像是又回到了似曾相识的昨天。

淩镜月早下了命令，重名中人紧闭山门，非死不得出，在连焱动荡而引发慌乱的此时，山中仓皇失措之人不计其数，不少已经开始往山下奔离，不久前经历了一场战斗摧残后坚守的重名中人，此时也仍在此地寸步未离。

淩镜月与风圣二人正站在封顶雪山顶上，远远眺望向方才他们还打得难分难舍的连焱之上，此时那里大半已成焦土，似火山又蠢蠢欲动一般。

高手一战，多半是会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挂碍越多，便离战胜对手越远，然而没有谁不是抱着必胜的信念去迎战的，潜意识里，对生命的追逐总是不死不休，然而此时的风圣却觉得这一招出手，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以求生对求死的对决，两者或许势均力敌，淩镜月身上的力量自然不可小觑，也毋庸置疑，昔日两大巅峰高手的内力全容入一身，虽然在融会贯通上非常人可驾驭，但爆发的力量也足够让人震撼了。

然而真正让原流风觉得难言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淩主那报必死之心的筹谋，否则她不会平白无故要在江湖中遍传与风圣的一场大战，也不会如此决绝，更不会有方才连焱火山口爆炸的那一出。

原流风那时确实也是始料未及，他没想到淩镜月早在山口埋下了炸药，这一场恰如昔日焱淼之时的一场震天动地的乱局，似乎就是她想要的，“我果然还是着了你的道，从我前来赴今日之约，就注定是一场败局。”

“败？你分明胜了我，胜了全力以赴的重名的主人。”淩镜月一直捂着自己的心口，即便已经为自己强行封住经脉止血，指缝间那黏腻涌出的热流，还是源源不绝浸染着身体。

她好像从不知道自己的血竟然可以这样暖，暖的几乎都要把自己给点燃了，这样一个分明已经败于战斗中的身体在原流风的眼中，竟还会被说成是不败。

淩镜月一时不解风圣刚才话中的意思，然后便听见来自于原流风一个淡漠的声音说道，“一场由你做的局，谁还能在其中不败呢？”

“我想风圣该在意的不是这个，或许有意外，不过你应该也早有所觉，这突然的一封战书加之重名的外忧内患，身为淩主，我此时的心思又怎么会只放在找人决斗上。”

“不错，所以你是想拯救重名？”原流风扬唇一笑，他想到了此时，也没有什么好去猜度和疑惑的，一切似乎也都摆在了眼前，这个低头看去并不太平也隐隐还弥漫着死亡气息和血腥味道的山间。

淩镜月难得也跟着笑了笑，浅浅的一个笑容映在她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如夜里的昙花一现，美的寂寞无边，而后她轻声说道，“不，我不想让重名二字继续存在下去，或者我才是那个最想看着这里覆灭的人。”

话音在凛凛的山风中太轻太静了些，原流风有一瞬间听的有些恍惚，不过他还是确定，自己刚才听见的来自于淩主的话，并非什么虚言，而是同淩镜月正缓缓随着一滴滴血液而流逝的生命一样真实。

“我想请风圣答应我一件事情，如今还留在重名的这些人，虽然他们已经是太多人眼中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不过希望明日离开了这座山，他们还有容身之地，不会成为江湖中追杀的对象。”

“你怎么知道我会，并且也能帮你这个忙？”

“如果连风圣都做不到的话，那也不必再找旁人了，风圣之名，知交遍天下，何况原流风既然有过一段风魔的历程，自然不会以同样的眼光看待邪异与邪魔，江湖上的腥风血雨，又有哪桩哪件无关利益情仇，我若能请得动风圣，也就知道这一遭不会白费力气。”

原流风侧眼看着孱弱却异常坚挺的这人，一时似乎在打量些什么，而后只见她也侧眼回看过来，“过了今日，淩主身死，重名颠覆，江湖到时会在今日众多人的见证下，口耳相传一场对决，风圣之名无人企及。”

“身为名所累者，世上比比皆是，我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找麻烦呢？”

淩镜月淡然一笑，说道，“因为这份声名已经送到了风圣的手里，你只能收下。能与风圣一战，既是人生快意，也是我的诚意。”

面对着山川岳泽，原流风半晌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来，哼笑一声，终于给了淩镜月一个最后的回应。

“你放心，若是我答应的事，必然不会有负于人。”原流风临走前往这山间看了一眼，像是随口问道，“江湖中关于当年的焱淼之谜，一直都众说纷纭，其实我倒也很想知道，当年封熔与乾氷二人怎会一夕之间从这里，也从整个江湖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在这座山，他们两人葬在了那一天沸腾的连焱里。”

原流风一时似乎有些惊讶，不过转而也就平静入场了，终拂手离去，至于独自站在顶上的淩镜月，此时也像是除去了一块儿心中的石头，难得轻松了许多。

她静静站了片刻，好像终于从方才的话中回过神来，目光从并不平静的连焱山口上移开，然后纵身一跃下了岩壁，当她回到山洞里的时候，迎面淩日朝她走了过来。

孩子不知道怎么爬上来的，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整个身上都已经冰凉的，尤其是在看到一身是血的她时，眼睛一下子瞪得圆圆的。淩镜月这时才想起这个淩日来，想着经过了昨日和今天，怕是这个孩子也吓坏了。

“你很坚强，以后你能照顾好自己，是吗？”淩镜月看见那湿漉漉的眼睛半垂了下来，终于定定地点了点头。

淩镜月然后做了一个不知道算好还是算坏的决定，她把自己身体里曾经属于另外两个人的内力，还有自己身体里多年调和这两股力量而修习的淩族的内息，都一并传给了这个孩子。

淩镜月一夕失去了身上的所有，她也从未感到如此轻松过，她把已经昏迷过去的淩日给放到了石床上，然后换掉了自己身上已被浸透的外衣，然后站在洞口，只望向连焱里。

“最后的最后，我的归宿也不过是连焱的熔岩里……”

淩镜月拖着身上最后的一点力量，纵身从山洞中跃出，她的身体正在奔向地狱，却感觉自己正凌空飞舞在风里，只是这次她没有迎来沉重的坠落，而是转而落进了一个怀抱里。

淩镜月沉沉地无法睁开的眼睛，也无力去想此时的自己，淩日却是小心翼翼将人抱在了怀里，扯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巾，“抱歉，我在等你将力量交给过去的我，这样以后我才能好好保护你。”

莫小爱此时正站在连焱山下，好像就是从刚才山上耀眼的一道光开始，她就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变得怪异了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之前手握逆光石的时候。

她下意识伸手看了看，视线却突然变得模糊了起来，等到她再看清周围的景物的时候，眼前的萧条譬如来时的光阴，她终于离开了逆光石带回的久远过去。

就在莫小爱惊讶地忙呼唤莫大爱的时候，山上突然传来一声凄厉喊叫的声音，不算陌生，竟是淩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