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愿意嫁给你
三点钟的京环街没什么人。
街中心开着一家琴行，由两个店面打通而成，宽敞又舒适。
冬日的阳光不盛，投射出的光线斜打在门店的透明玻璃上，里头陈列的乐器教人一览无余。
顾景杝靠边停车，还未走进，悠扬唯美的钢琴声倾泻而出。
店内右墙处，宋语棠坐在一台黑色的三角钢琴前，身穿无袖麻花针织衫，内搭着件白色衬衫，袖子挽起一节，纤纤玉指流连黑白琴键上，旁边坐着一个估摸七八岁的小女孩。
四手联弹着塞尔维亚河畔。
小女孩瞧着不太熟练，落指偶有迟疑。
除了两人外，店内还有一个年级约摸四五十的中年妇女，手臂挎着个不知名的水桶包，在看店内其他乐器。
顾景杝挑着个钢琴凳坐下，背轻靠钢琴，双脚并排合拢，膝盖却大大咧咧地开着，姿态散漫放诞。
一曲终了。
宋语棠偏头，和小女孩相视一笑：“你弹的很好，如果能熟练谱不迟疑会更好。”
“每次只有去钢琴老师那里才有琴练，这是钢琴老师昨天新教的，我还不太熟练。”
小女孩眼神晶亮地说着，声音脆脆的，而后偏头朝中年妇女喊：“妈妈。”
中年妇女听到呼唤，转身走来，笑盈盈地看向宋语棠，指了指钢她们刚刚联弹的钢琴。
“这台多少钱？”
宋语棠起身，余光瞥到抹身影，飞快地看了一眼，专心回答中年妇女的问题：“这台是德国进口，音板是云衫木制成，价格会比其他的贵一些，五万六。”
“我后面问问老师，再来看看。”中年妇女说罢，冲小女孩道：“走吧，回家了。”
“慢走。”宋语棠目送着她们出门，这才转头看向坐在门边那台白色立式钢琴前的顾景杝，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找你问点事。”顾景杝坐姿不变，下巴微抬，“你爸找我爸谈我们结婚的事，你知道吗？”
宋语棠在离他约摸三十公分的位置停下，栗色的法式卷别过耳后，垂了几绺在右肩前，山根处那颗浅色的痣朝光，有种朦朦胧胧的美感，白嫩的耳垂上戴着银色的三角流苏耳环，清冷又孤傲。
“知道。”
语气很平淡，眼里没有半分热忱，还是那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死样。
“你怎么不反对？”新仇旧怨，顾景杝没忍住阴阳怪气道：“当初不是放话绝不会嫁给我这样的纨绔吗？”
宋语棠静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约摸过了四五秒，正色道：“以前是我年轻气盛，讲话未经思考，害你被嘲笑这么多年，我很抱歉。”
“对不起，顾景杝。”
顾景杝：？
“宋语棠，你吃错药了？”顾景杝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盯着她：“还是被鬼上身了？”
他可不眼瞎。
前段时间在电梯遇到的时候，她对他可还是很不屑一顾。
“没有，我是认真的。”宋语棠顿了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坚定地道：“顾景杝，我愿意嫁给你。”
“你不正常。”顾景杝一副“你疯了”的表情，从钢琴凳起身，“你一定是被鬼上身了。”
这世界真他妈玄幻。
顾景杝恍恍惚惚地走出店门，看了眼太阳的位置，疑惑地回头，却见宋语棠还站在刚刚的位置，只是转了个身正静看着自己。
顾景杝连忙转回头，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脸，“嘶，是真的。”
顾景杝内心翻起千层浪，一浪高过一浪，感慨着这世界疯了，忽然看到自己爱车的雨刮器下压着张白色的单子。
“靠，谁他妈在老子车上放传单啊。”
“别让我逮着，手都给你拧断。”
骂骂咧咧地走近，待看到单子最上方那加粗的“违法停车告知单”，表情扭曲了下。
果然遇到宋语棠就没好事。
……
夜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内。
“夜助理。”林璀璨看了眼无所事事，拿着根笔在不知道从哪里拿的A4纸上涂涂画画的某人：“去隔壁把我打印的材料拿过来。”
“好的，林总。”
夜星光适应自己的新身份适应的很好，把笔一扔，大步流星地出门，不一会儿就把打印的材料拿回来，放到她手边。
“先别走。”林璀璨叫住他，把用回形针固定好的一叠材料推给他，食指轻敲了两下：“把上面这份合同送去财务部，有问题的地方我已经做了批注让他们修改，底下的生产计划表送去给生产部的部长。”
“好的，林总。”
夜星光走后不久，他随意一扔滚到桌边要掉不掉的水笔，终于不堪重负地掉在了地上，发出道短促的声响。
林璀璨抬头看了眼，没管，低头继续看打印出来的报表，看到一半时，送材料的夜星光回来了，径自取了个一次性纸杯，去热水壶里倒了水喝。
喝完，把纸杯捏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又重新取了一个，倒了一杯，放到林璀璨手边。
林璀璨余光暼了眼，拿报表的手往旁移了移，以防碰到弄湿：“我不喝，你拿走。”
“科学表明人每天喝上八杯水是最健康的。”夜星光抽走她手上的报表：“三点是其中一个黄金时间。”
“你很闲？”林璀璨眉心微蹙，食指敲击实木桌面：“还回来。”
“行吧。”夜星光不大乐意地把报表放回桌面，语气埋怨：“我那么配合你，你都不配合我。”
“我没时间陪你胡闹。”报表她已经用订书钉固定，说着向上翻页，不疾不徐继续道：“而且这是在公司，请你谨记身份，配合我是你的职责。”
夜星光垂下眼眸，瞧着她认真板正的模样，忽的想起她高中的时候她找他交作业的情景。
云大附中作为云城重点的初高中学校，能考进这里读书，其自身的自律性和努力性自不用多说。
按时交作业，对每个学生来说，算是一个常规操作。
除了他们这些靠关系进来的，愿不愿意写作业主打一个随心。说了又不听，听了又不改，到最后任课老师对此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惹是生非就行。
就这么松松散散地过了三年不交作业的日子，升到高中部后，本来以为也会这样过完。
谁知遇上了她这么一个，不知道是该说认真负责好，还是说她死心眼好。
她担任学习委员后，就像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牛崽，倔强又缠人。有些招架不住缠的，几次之后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便找人借了作业抄一遍或者请人帮忙写，给她交上。
夜星光和他的那群好朋友，自然是不可能配合她的。
她脑子也灵活，看出问题关键后，也不烦别人，就逮着他烦。
一下课，就拿着那本由英语单词卡片装订成册的单词本，跟着他。
云大附中的校服是运动款式的，初高中的校服款式是一致的，只在颜色上做了区分，初中部是藏青色与白色相间，高中部是黑白相间。为了防止学生之间的攀比，云大附中对学生穿校服这件事格外执着，教导主任每天一大早就守在学校大门口，有事没事也会到各班的走廊溜达。但办法总比问题多，夏季就一件带领短袖确实无法做点什么，但秋冬除了带领的长袖还有外套，不少心思活络的就在里面穿自己的私服，外套拉链也不拉，就那么大大咧咧敞着，要是不幸被教导主任逮到了，前脚当着他的面拉上，后脚就背着他拉下去。
但她不会。
她对穿着这方面好似不太过分讲究，总是老老实实地穿着校服，拉链总是拉到最顶端，宽大的校裤也不拿去让人改裤脚。
永远高扎着马尾，背脊挺直。
侧站在走廊，翻卡片默读单词，执着又耐心地等着卫生间里的他。
温暖的阳光洒下，照耀着她时整个人仿若有光，很像教导主任桌上的那盆栀子花。
淡雅、不屈、坚强。
好似这世间没有任何事，可以让她掉眼泪和弯腰。
所以，当她逞强拖着病体跑完那场八百米比赛，冲过重点线，弯腰手撑膝盖，脱力倒地的那一刻。
这场由他发起的博弈，便开始有了输的征兆。
注视一个人太久，目光是收不回来的。
只待一个契机，就会发现。
夜星光抬手，隔着衣料摸了下自己身前的那道长疤，弯唇一笑。
“不配合你能怎么办？”
就他这样的，要不是关系户，开个十次八次都不为过。
林璀璨随口一答：“扣工资。”
“说起工资。”夜星光身子一歪，斜坐在办公桌上，手随意撑着桌面：“你要给我开多少工资？”
“第一个月算实习期，五千，之后就和蒋莫一样，15薪，基本工资加每月奖金加各类补贴。”
“那亲你要扣多少？”
夜星光轻捏着纸杯的杯身，喝了一口，弯腰转着她坐下的老板椅，而后拉向自己，顺手捏住她下颚线清晰分明的下巴，俯身亲她。
这样的亲吻姿势无疑是不太舒服的。
林璀璨被迫仰头，纤细白皙的脖颈拉出弧度，温热的水因为挣扎沿着下巴流下，一手紧攥手中的报表，另一只手推搡着他的胸膛，双腿被禁锢在办公桌底下，无法踹他。
“璨姐，那个……咦，不在，那我待会再来。”
蒋莫自言自语一番，关门退下。
林璀璨本就泛红的面色，顿时更加通红，松开了报表，任由它掉落，腾出来的手一把拽下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别开头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亲吻。
脚踢了下桌底，坐下的老板椅往后退，被禁锢的双腿一得到自由，便不带犹豫地就踹向他的小腿。
夜星光反应迅速地站起，笑着往后退，堪堪避过那一脚，认错认的飞快：“别生气，我错了。”
“你马上给我搬去总助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