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毒门四使(3)
屋里安静了片刻,才听毒灵子开口道:“这么说来,全是因为向子玄疯疯癫癫,致‘花君子’夫妇身死,引起师父与教主失和,师父才命咱们毒门自立,从此与丹教决裂。”毒疯子笑道:“论疯疯癫癫这四字,姓向的未必及得上我,我瞧他只是胆小罢了。这么一个孬种,坏了师尊的好事,实在叫人气闷。”
毒君子叹道:“是啊,花夫人在师尊心目中非同凡响。师尊既知此事,气得大发雷霆,非要教主在教众面前剐了向子玄,才肯罢休。教主一向尊重师尊,可在此事上不肯松口,绝不处置向子玄,反而还将他手刃‘花君子’夫妇之事定为大功,传遍众坛,大为褒奖。也不知他以神仙自喻,却如此爱惜一个只懂杀戮的刺客做什么?”
那大师姊道:“向子玄非但没死,还因此受赏,师尊认定这都是教主授意的,当下与教主绝交。我和二师弟劝他老人家也没用。他两位再没说过一句话,‘一教两主’形同虚设,实则已分道扬镳。”
毒灵子笑道:“分道扬镳更好,难道咱们毒门靠自己就不能成事了?”毒君子道:“单靠自己倒还罢了,可真和丹教闹翻了,这群人必要不死不休地对付咱们。”
那大师姊道:“我虽觉得不妥,但师尊之命不可违,叫咱们反丹教,咱们就该义无反顾。丹教本来一条心扶持那扶不起的福王,如今既已决裂,还何必跟着掺和?咱们师徒均非汉人,用不着尊汉人皇帝。努尔哈赤、彭措南嘉乃至蒙古诸汗这些夷主,哪个有帝王气象,咱们拥他做了真命天子,夺取大明江山岂不更好?即便他们都无望成龙,师尊寻他们借一支兵马,在南疆起义,自己做皇帝,学昔日大理国一般,安乐一方,也不是做不到。”
毒君子、毒疯子、毒灵子都道:“师姊所言极是。”那大师姊道:“可惜师尊只想当个‘土司王’,如今折了花夫人,郁郁寡欢,更没什么兴头。下次咱们与他老人家聚首时,你们也帮我劝劝,好叫师尊重复雄心壮志。”
三人又都应声答允,毒君子忽问:“小师妹,听说你最近干了一件大事,把师尊都吓了一大跳?”毒疯子笑道:“何止吓一大跳,我和师姊差点都被吓死了。这小妮子比我还疯,居然谋划把教主给炸死在山上。”
便听毒君子啊了一声,没有接话,显然是给吓住了。那大师姊道:“丹教因咱们毒门分裂,元气大伤,去年降服了川中夷人,要将他们全部纳入教内。这本来不算什么大事,用不着兴师动众,但为了让这帮子夷民钦服,教主有意现身炫示神通,公孙鬼和向天啸也作为亲信,跟随在侧。小灵儿可谓胆大包天,瞒着咱们,却暗中谋划除去这三人,更假借师尊号令,策动了投靠咱们的十五坛坛主,预先在川东凤凰山上埋下了炸药,一举要将在场的要人统统炸死。”
毒灵子笑道:“怎能说是假借?那是师尊近年来意志有些消沉,无心理会俗事,曾向那些坛主们说过,要他们都听我的吩咐。不然,我哪指挥得动这些桀骜不驯的大高手?”
那大师姊道:“师尊是疼你,要那些坛主听你的话,好生保护你,却不是叫你胡作非为。”毒灵子嘻嘻笑道:“师姊,我知道啦!下次便不敢这样了!”那大师姊道:“还有下次么?讨打!”
毒君子颤声道:“师妹,你得手了?”毒灵子笑道:“算是一半吧,那些教主一派的堂主、坛主,到场的要么炸死了,要么投向了咱们。公孙鬼宁死不屈,被周镇一刀杀了,不过让教主那老魔带着向天啸逃了。”
毒君子哑了片刻,才道:“胡来!胡来!教主一身本领非同小可,与神仙无异,绝不是武林中高手可比。此人灵觉通玄,你埋炸药炸他,他都能预感到!你就不怕他安然脱逃,反用那气钟碾碎了你!”
毒灵子笑道:“我当然不敢与他同台而处,只不过在夷民里安插了人,方便点燃炸药。我还从藏边借了八架巨弩入川,藏在三斧峰对面的山头上,射出铁索,命我方高手滑索而至,收拾残局。而我本人嘛,始终没有过去,安全得很呢!倒是那些坛主们在外惯了,极少有人了解教主的可怕,给我一煽动,就都不知天高地厚地要去擒拿这老魔。”
那大师姊哼了一声,道:“小灵儿,你还识得‘不知天高地厚’这几个字?我告诉你,凭教主的神通广大,你跟他隔着峡谷倒还罢了,敢以铁索相连,他只消没给炸死,未必不能踩着铁索到达你那儿,把你们赶尽杀绝!”
毒灵子沉默了许久,才道:“师姊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后怕。”接着笑了一笑,又道:“好在我另外布置了一手妙着,引了一位武林高手去与教主拼斗,教主给她分了心,就不易逃脱我的炸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们打得激烈,居然将台下的炸药破坏了一部分,恰好没给炸死。真是可惜之极!”
毒君子道:“什么高手能与教主斗得激烈?武林中的高手,在教主面前与婴孩何异?”毒灵子笑道:“自然并非一般高手,而是‘剑仙’花如何。”
毒君子叹道:“哎,你不仅暗算教主,还去招惹了剑仙......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今日算是领教到了。可是依我看来,剑仙武功虽高,却并无能耐与教主抗衡吧?”
毒灵子笑道:“我原本只是想借教主之手除了剑仙,她若能支撑个三五招,引得教主分一分心,觉察不到炸药爆炸,我就心满意足了。不过此女还真了得,居然将教主迫到了绝境,差点一剑杀了他。”
毒君子惊道:“剑仙有这么厉害?后来怎么样?”毒灵子道:“剑仙一剑洞穿了教主一条胳膊,教主受伤极重,站都站不起来。不过这老魔的气钟仍在,几个坛主去擒他,给他绞成了碎肉。后来他似乎自觉不支,见我们人多势众,提起向天啸跳下山崖,我们也没找到尸体。可见此人重伤之下,竟都摔不死他!但我料想他不养个三年五载,决计无法恢复元气。咱们借这几年光阴,也足够将其余护法一一降服,夺取丹教的大权。”
毒君子道:“只怕没那么容易。剑仙呢,她死了么?”毒灵子道:“老魔中剑时,还了剑仙一击。以这老魔的神通,剑仙当场居然没死,其哉怪哉!但她定受了不治的内伤,昏迷之后给人救去,多半也活不了几日。”
那大师姊道:“剑仙与我毒门梁子太深,顺道杀了她也好。”毒疯子笑道:“师姊,你还不知道么?小妮子一向视剑仙为劲敌,哪怕不去对付教主,也会挖空心思除掉剑仙。”
毒君子问道:“听说剑仙才智过人,怎能轻易中了你的驱虎吞狼之计?”毒灵子笑道:“向子玄是她杀父之仇,我略作挑拨,所言半真半假,叫她相信向子玄会到临凤凰山。不过,多亏一人替我传话,没了他,这事十九不能成功。”
毒君子奇道:“谁?”毒灵子笑道:“是她徒弟,也是枪王的儿子。据说‘锦绣三剑’数年前,已在武林中放出话来,说当年去刺杀枪王乃误听假讯,失手酿成大祸。花如何自然早知此事,想来心中有愧,因此将枪王之子收作徒弟,倍加疼爱。她爱徒的话就是有假,她也会信了。何况我还叫那傻小子发誓替我隐瞒,一点破绽都不会露出!”
毒君子笑道:“真有你的!那小子怎肯替你隐瞒真相?哈哈,我猜你用了点美人计吧?”毒灵子嘻嘻一笑,道:“这个嘛,就恕小妹无法告知了......”
话音未落,只听有人怒吼:“毒灵子!”一道白芒破窗而入,击向毒灵子的面庞。屋内四人大惊,毒君子、毒疯子双双抢步而上,拦在师妹身前,待见对方剑法精妙,忙出掌迫其收招。
哪知那人像疯了一般,全然不顾打向自己的招数,仍然长剑不歇,猛刺毒灵子。毒君子、毒疯子挥掌打中那人后心,对方却忍着伤痛,反而蹿前几步。两人暗叫不好,忙道:“师姊!”
眼看毒灵子退无可退,已至墙角,长剑快要穿脑而过,一道黑影从旁攻到,挥袖一卷,便将长剑牢牢定住。那人长剑再也进不得半寸,狂吼连连,毒灵子踮脚倚墙,见剑尖就在双目前晃动,直吓得花容失色。
毒君子定睛望去,只见这人是个俊秀少年,满面泪痕,嘴角鲜血溢流,犹自龇牙咧嘴,神情极为可怖。他心思机巧,片刻之间已猜到来者是谁,毒疯子却没想出来,喝道:“你是谁?”
那人长剑虽给那大师姊袖子绞住,斜觑一眼毒疯子,怒道:“你这怪物,你、你也该死!”扫了一眼所有人,吼道:“你们都该死!”忽地长剑一振,布屑纷飞,他剑法陡变,一剑往毒灵子头顶劈落,阴森的杀意弥漫整屋。
那大师姊不料他能挣脱,长袖碎了半截不说,又见他招式威力极强,忙道:“小灵儿快躲!”毒灵子本已滑开几尺,却未离险境,一得师姊提醒,忙扑向旁边,便听砰的一声,墙壁上竟给长剑砍出一个大坑来。
毒灵子心脏狂跳,偷眼一看,师姊师兄都已使出浑身本领,将那人困在中间,可仍心有余悸,四肢发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又瞧几眼,只觉那人奋力抗争之余,双目始终盯着自己,眸中冒火,咬牙切齿,恨不得要活剐了自己一般。
她心中震惊不已:“他、他为何会在这里?我、我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这、这......”脸色苍白,饶是平日里颇有智策,一时浑没了主意,只盼能逃出屋外,远离此处。
这闯入者自然是偷听良久的许清浊,他从花如何受伤昏迷后,就猜到了几分真相。可他对毒灵子颇生爱慕之心,到底不愿承认对方怀有歹意,心中一直存有侥幸,每当念头划过,都强忍着不去想她。
可时至今日,他终于将真相听了个完完整整,心底那一点侥幸荡然无存。听得一半,已知是自己迷了心窍,成了致使师父重伤难治的帮凶,长久以来的自责之念再也压不住,化为了满腔的悲伤和愤怒,变成了泪水和怒吼。
秋霜剑一旦出鞘,他便铁了心要杀了毒灵子,为花如何报仇。无奈屋中几人武功都强过他,他先给毒君子、毒疯子击中,后又让那大师姊挥袖锁住兵刃,不但受了不轻的内伤,而且已然是被制的局面。
可他心神狂怒,哪还顾得生死?既无法镇定下来,“藏花诀”亦运使不灵,他杀敌心切,不顾平日练功的大禁,“阴符劲”从四肢百骸渐渐唤醒,自然而然,使出了从三斧峰上学来的“死士八剑”,挣脱束缚,追击仇敌。
“死士八剑”的招式极其简单,全在于催使剑法的内劲,他所练的“枪劲”与这门剑法无比吻合,威力远远胜过练得半生不熟的“十二芳华剑”,纵是毒门四使与之周旋,也不得不接连避其锋芒,招式之间以躲闪居多。
毒君子掌法飘飘,暗以“天魔蛛丝”的细劲渡入对方体内,想偷偷损其经脉,可劲力刚入体,就给“枪劲”绞得粉碎,登时惊奇莫名:“久闻花家‘藏花诀’与我‘天魔蛛丝’颇为类似,以轻柔多变著称,可他的内力怎地如此霸道?”
又瞧了眼毒疯子和师姊,见他们竟也处在下风,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心中更是骇然:“三师弟倒还罢了,大师姊乃天下闻名的毒娘子,丹教武功最高的五位护法之一,怎也敌不过这剑仙的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