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武林大会(3)
花如何听罢,道:“邪教助福王争夺帝位,竟做到了这个份儿上。你功劳虽不小,他们的失败,说到底还是因为自身分裂。”见许清浊点头,叹道:“你初入江湖,就与他们搅上关系,幸亏每次遭难,都能化险为夷。”
许清浊道:“多谢师父挂怀,徒儿以后行事,再也不敢鲁莽了。”花如何沉吟道:“邪教经此一败,舔舐伤口,回复元气,重新蛰伏。不知何年何月,或又崛起,为祸苍生。”
许清浊道:”那怎么办?”花如何目光一寒,道:“你我大仇未报,岂能放过他们?必得除恶务尽,不留后患!”许清浊道:“是,师父出征邪教,徒儿愿为马前卒!就怕他们已灰心丧气,尽数躲了起来。”
花如何冷笑道:“不管他们死不死心,都得血债血偿!哼,他们就算想躲起来,却躲得了吗?”许清浊不解她意思,想了一想,又问:“......咱们对毒门,也是一般么?”
花如何道:“丹教毒门,自然一视同仁。”瞧他犹犹豫豫,欲言又止,恍然道:“嗯,毒灵子既然有恩于你,若撞在我手里,我饶她不死便了。”许清浊喜道:“是,多谢师父!”
花如何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不料我这傻徒儿,竟变成了黑白通吃的情种,你还有一位红颜知己呢?没跟你回来吗?”许清浊面红耳赤,道:“她、她在楼下等着......”
他为花如何调侃,甚是窘迫,忙转移话头,道:“师父,周天教主下落不明,也不知去了哪儿。”花如何道:“以那魔头的修为,多半想死也死不了。说不定他已让教徒寻着,又一次当神灵供了起来。”
许清浊点头道:“神医对他了解甚多,要除掉此人,不能少了莫家叔侄。师父,你与神医谈过没有?”花如何道:“我眼下这情形,不太好见人,因此没和神医多谈。”
她叹了一声,微笑道:“不过嘛......既知此事,我也没工夫再悠闲躺着了。”许清浊心中奇怪,暗道:“你又动不了,不躺着还能怎么办?”花如何道:“清浊,你出门等着;云天,帮我更衣。”
许清浊眨了眨眼,道:“是......”一肚子好奇,走出房间,闭上了门。站了许久,听得屋门咿呀一响,一人迈步而出,许清浊随口道:“恩公,你怎么出来了?师父呢?”
那人笑道:“我不是你师父么?”许清浊一惊,抬头一瞧,只见花如何身着红裙,立在自己身边,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师父,你知觉恢复,就能动了?”
花如何摇头道:“我还没恢复啊。”说着,扶住把手,沿楼梯往下走去。许清浊目瞪口呆,只听舒云天道:“清浊,你师父是以‘藏花诀’刺激肌**道,凭靠内劲在操纵身躯。”
许清浊骇然道:“这种事也办得到么?”舒云天望向花如何背影,微笑道:“你师父自然办得到。”许清浊道:“我也试试看!”放空意识,不束肉身,体内气劲不断流窜,或扎或按,身躯差点摔倒。
好不容易迈出了一步,跟着挥了挥手,摆了摆头。简简单单几个动作,已觉浑身劳累。虽知此法可行,但一举一动全靠内功维系,模仿正常人活动,心力上的消耗多么恐怖?本人又须多么专注?
花如何的“藏花诀”登峰造极,意志又非常人能及,哪怕全身瘫痪,只要还能呼吸,便能凭借内息引导内劲,如此行动。不过按她自己的感受,仍是动弹不得,像在操纵一具不相干的身体。
许清浊、舒云天均知她性子骄傲,不愿别人搀扶,于是跟在后面,缓缓下楼。花如何行至园中,停步休息片刻,道:“清浊,把你的剑给我。”许清浊解下秋霜剑,递给师父。
花如何拔剑出鞘,轻挥几下,一步上前,将一路“绝色剑”使了出来。许清浊见她招式初还僵硬,甚至剑柄几乎脱手,可越使到后来,越是顺畅,神韵愈显。忽听有人道:“看招!”一道身影扑来,正是风倦月。
她悄然逼近,拳招却十分沉重,猛地袭向花如何胸口。许清浊大惊,来不及斥其无礼,只怕师父有失,急叫:“月娃,别乱来!”花如何莲步轻移,躲过一拳,神色凝重,手腕稍转,一剑刺向风倦月肩头。
她借剑舞剑,是想进一步适应自身,乍逢高手来袭,心中波澜不惊。风倦月见猎心喜,不假思索出手,不知她身子未复,且斗两招,没觉这位年纪轻轻的剑仙有何厉害,信心大增,从三分攻、七分守转为七分攻、三分守。
须知感知与肉身配合,两者交互,一去一返,及时调节,方能保证诸般动作流畅。花如何知觉已失,光凭内劲驱使肉身,好比石投大海,有去无返,体察不了自己肌肉关节的状况,也无法感受对手的拳劲掌风。
她一个人舞剑,外部干扰不多,倒还罢了。可在风倦月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下,却是捉襟见肘,勉强借耳目之力,细听细看,不断调整自己的姿势,偶尔反攻几招,武功十不存一。
许清浊瞧师父尚能支撑,不再阻拦风倦月,暗想:“师父这样使剑,竟也不输一流高手,可千万别劳累过度。”却不知花如何一躺两年,休息得太久了,精神异常充沛,并不觉疲劳。
风倦月兴奋不已,拳招尽情挥洒,攻到五十招上,一招“月华破云”,左掌虚晃,右拳从左腕下方击出,正中剑身宽面。花如何握不住剑柄,秋霜剑飞向一边,见拳到面前,足底生劲,跃开数尺。
风倦月娇叱一声,纵身而上,朝花如何追去。许清浊见师父没了兵刃,忙道:“月娃,住手!”花如何被逼绝路,面上仍十分安定,忽地眼睛一闭,复而睁开,眸中神光如电。
风倦月扑到半途,目光与她一触,全身大颤,顿觉体内真气断绝,四肢失控,差点摔倒。惶急间,聚起左臂些许余力,一拳砸在地面,半跪而止,这才不致于以脸接地。
许清浊惊奇莫名,脱口道:“怎么回事?”风倦月调息三下,站起身子,望向花如何,脸色惊恐之极。花如何微微一笑,道:“姑娘便是我徒儿那位心上人了?我听云天提起过你,拳神高徒,名不虚传。”
许清浊脸红道:“师父......”风倦月震惊未平,点头道:“不错......我、我叫风倦月。”花如何笑道:“风姑娘武功卓绝,我若不使这一招,只怕还不是你的对手呢。”
风倦月问道:“这一招厉害得很,叫什么?”花如何笑道:“尚未有名。不过既以目为剑,可以称为‘目剑’。”许清浊惊道:“啊?目剑?师父,你能用眼睛射出剑气么?”
花如何白了他一眼,道:“你当我是妖怪?”许清浊还要请教,背后舒云天叹道:“天地物我,无处不藏剑锋;一颦一笑,皆可化作剑招......这便是剑道的极致了么?”花如何微笑不语。
许清浊忙问:“恩公,你说的什么意思?”舒云天道:“你师父的剑术已达至境,道心化剑,挥手投足,乃至言笑行停,都合乎剑道。哪怕一个眼神,也蕴含无穷剑意,不斩敌身,而斩敌心。”
风倦月盯着花如何,沉吟道:“刚才我全身内息,果然像被什么斩断了,突然运转不灵。”舒云天道:“心使气,气使体。风姑娘,你为她目光的剑意所惊,心神遭受打击,真气、招式自然难以为继了。”
舒云天得见神技,欣然不已,见花如何鬓边香汗凝如露珠,上前数步,伸袖替她轻轻擦拭。花如何面色泛红,低声道:“清浊和风姑娘还在呢。”舒云天笑了笑,动作不改。
许清浊把风倦月拉到一边,埋怨道:“月娃,你老是乱来!你知不知道,我师父全身知觉都没恢复,依着‘藏花诀’之功,才能学常人一般行动。”风倦月一呆,再望向花如何,眼里全是崇敬。
许清浊捡回秋霜剑,笑道:“师父,你沉睡两年,怎么还增进功力了?难不成在梦中练剑?”花如何笑道:“躺了两年,总不能白躺了。这两年我在梦里,不断和人交战,受益良多。”
许清浊大奇,忙问:“交战?和谁?周天教主么?”花如何笑道:“和我自己!”许清浊不解其意,不住地眨眼。花如何嫣然一笑,道:“傻徒儿!”跟着娓娓道来。
原来,她被周天教主而伤,重伤还在其次,更可怕的是,“藏花劲”、“阴符劲”不断作乱,稍有不慎,身死道消。她陷入深睡,意识却在平衡两股奇劲,令它们对抗相持,又不得任其一方得胜。
体内虽是两劲拼斗,幻由此生,在她的脑海中,则变成两个自己比武对战。一人使的是“藏花诀”灵巧武功,一人使的是“阴符枪”霸道功夫,又天生为死敌之故,不把对方杀死,誓不罢休。
到了后来,她身体中的两劲渐渐平息,脑海里的战斗反而越演越盛。她心神一化为二,竭力与对方相抗,只要胜负一定,立刻便会气随心动,打破脉象的宁静,引发大劫,祸不可挽。
无论“藏花”一方的她,还是“阴符”一方的她,均拼尽了全力,免得被敌人击败。心法的意蕴化作招数,又因她生平擅长剑术,自然幻化成为剑招。一刚一柔两般剑术,永无止息交锋。
一年之后,许清浊练成“清浊劲”,辅以“虚脉种功之术”,替她消除了隐患。她脑中争斗未歇,不肯就此苏醒,“阴符劲”虽被吸尽,神意仍存。没了性命之危,两个自己敌意都减弱不少,不再决生决死,更似切磋较量。
双方正反有别,在无数次的争斗中,抗衡到了极致,慢慢开始融合,不分彼此。就仿佛许清浊将“藏花劲”、“阴符劲”融为“清浊劲”,她也将这两般剑意合为一体,只不过一在形,一在意罢了。
数日之前,花如何终于功成,才醒了过来。这番经历,纯属精神磨练,对她的体能内力并无益助,但在剑术修为上实是更上一层楼,不必携剑,甚至不必动手,以意制敌,境界之高,不可思议。
许清浊听罢,吐舌道:“师父,你连睡觉都能练成绝学。我两年来虽大有长进,跟你比不值一提。”花如何得意道:“师父两个字是白叫的?你以为吸去我大半的内力,就青出于蓝啦?”许清浊嘻嘻直笑。
舒云天也道:“你内力大损,可凭此新悟,修为不退反进。哪怕是一流的武学高手,亦难敌你‘目剑’之威,在你面前,使不出任何招式。正所谓神武不杀,武德之极。”
花如何笑道:“神武不杀?那也未必。我这‘目剑’想杀人,只须放任对方几招。”舒云天略一思索,颔首道:“嗯,不错。等敌人真气运转到紧要处,目剑一出,不难令其内息行岔,走火入魔,重则身死,轻则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