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周天教主(1)
许清浊虽在远处,听到那老者这一句话,怒气上涌,转过身子,叫道:“胡说八道!花大侠明明是被向子玄的蝉翼刀所伤,你们反倒嫁祸好人,要不要脸?”
他内力不足,实是扯着嗓子大呼,与那老者及花如何用内功发声不同,在场高手听他声音高低不稳,便觉他武功极为有限,心中奇道:“这少年是谁?怎敢在我教高手面前如此大胆?”
那老者皱了皱眉,道:“你是哪位?”许清浊刚要自报家门,花如何已道:“他是我徒弟。”许清浊一怔,登时会意:“是了,今日正主不在,我师徒扑了个空,已是略丢颜面,更不必牵扯到爹爹。”
那老者暗想:“剑仙徒弟怎么是用枪的?”多觑了他一眼,发觉他腰间剑鞘,方才释然:“这长枪多半是他从我教教徒手中抢来的,枪扫扫一片,免得让人靠近。”
当下不去理他,只冲花如何道:“剑仙,向护法是否为你杀父仇人,你不妨亲自去问他。我教以炼丹求仙为主业,不会派教中兄弟去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你们之间必是私仇,与我等何干?还请你就此下山,外人在侧,我教仪式无法进行。”
花如何微微一笑,道:“我之所以现身,正是要问向子玄的下落,若不肯相告,你们有什么仪式,也用不着继续下去了。”说着,缺月剑稍抬而起,指着白玉宝座前众人。
那老者大怒,喝道:“剑仙,你伤了我教许多好手,我们念你是当代名家,一概都不追究,客客气气请你离去,你怎么反倒欺人太甚?真当我教无人能敌你么?”
花如何回以冷笑,寒声道:“你丹教暗下做着什么勾当,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不过我今日前来,只是寻仇,为民除害的事暂且搁在一边,告诉我向子玄在哪。不然,我不介意先把你们一锅端了。”
她此言一出,丹教众人无不变色。要知他们平日在外,虽不吐露真实身份,但与武林中人相处,向来瞧不起人家,都是傲慢惯了的。换个人来法会上闹事,早就被他们乱刀砍死,拿去喂狗了。
唯有武林中的“一拳一枪,一刀一剑”和秦岭武凤雏,乃是天下绝顶的高手,习武之人听到他们名头,自然而然会生出怯意。更别说教内很多人曾输给过拳神、枪王、刀魁,一提这三人的名字,就吓得惨无人色,那老者数见不鲜。
凤雏、剑仙虽出手不多,名头与三人一般,那老者哪敢小觑了?况且单凭花如何刚刚露过的一招,瞬间击晕五名高手,已然名不虚传。所以以那老者地位之高,仍不敢有分毫怠慢,言语间颇显谦卑。
花如何一连数问,那老者和向天啸都规规矩矩,不敢发作,只是小心陪话。可若有教友公办在外,其他人泄露其行踪,便是大违教规,要受极刑处置。私下偷偷交流倒还罢了,如今大庭广众之下,岂能当着大家的面公然悖逆?
那老者把心一横,怒道:“我教护法的行踪,死也不能泄露!剑仙,今日你闯入我教法会,偷窥我教隐秘,已是向我教宣战。但只要你答允守口如瓶,这都可以既往不咎。你再得寸进尺,我们奉陪到底!”
那老者狠话一出,使了个眼色,玉座两侧的高手们,纷纷拔出兵刃,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向天啸微露苦笑,摇了摇头。花如何嘴角挂着冷笑,长剑一斜,道:“久闻‘三刀’之名,向老师,花如何领教你的绝世刀法。”
她不搭理那老者,反而朝向天啸约战,自是表明:在场唯有与“四剑”齐名的“三刀”之一,方才配和自己比较武功。那老者气得发抖,大叫:“取我双拐来!”
几个人忙凑上来,劝道:“大当家的,不可鲁莽。”向天啸一笑,摆手道:“剑仙见笑了,‘三刀’之名在向某这里断绝。向某是向家的罪人,这才戴罪入教,盼得他老人家点化。”
花如何听他意思,竟是自认武功低微,不敢与自己争锋,心下鄙夷:“不料这人身为昔日顶尖高手之一,如此自贱。不敢比武不说,还置武林前辈的身份于不顾,去盼着一个邪教教主来点化他,这里的人都失心疯了么?”
略一沉吟,抬剑笑道:“好罢!向老师不肯出战,那就退而求其次,你们一同上吧!”那老者哪里还忍耐得住,几步长跨,去门人手中抢了自己的双拐,怒吼朝花如何打去。其余人怕他有失,纷纷亮出兵刃,追随他而至。
那老者练的虽是偏门武功,已练到极高境界,殊途同归,恃偏凌正,一身武学修为足以与“少林四景”、“武当五天”并称。“少林四景”是小桥、小石、小池、小舟四位神僧,“武当五天”则是天玄、天龙、天怀、天趣、天定五位道长。
其中,小桥禅师为少林寺方丈,天龙道人为武当派掌门。换而言之,连少林方丈、武当掌门这样光是称呼就能威震武林的大宗师,同那老者较量武功,胜负也不过是五五之数。
然而少林、武当两派强在门派武学底蕴,真正能把武功练到巅峰的,还得是绝世天才。花如何习武时日不到那老者三分之一,武功却何止强出三倍?亦没空戏弄他,缺月剑一扫而过,宝剑锋利,便将他双拐切成四段。
那老者吓得急忙抛开兵刃,单足往后急跳,身边其余高手涌过,朝花如何扑去。可眨眼工夫,这些人全部倒飞回来,比那老者跌得更远,要么手中已失了兵器,要么直接晕倒,绝无再战之力。
那老者慌道:“剑仙!你不要逞凶!”奋力挥掌再上,花如何随手一剑,剑尖点中他左肩,“藏花劲”将其内力转向。那老者陀螺一般旋转了数圈,晕晕乎乎倒在地上,挣扎欲起。
向天啸在一旁观战,忙道:“剑仙!还请手下留情!”那老者还没站稳,闻言怒喝:“向长老,你还不出手?难不成你敢劳烦教主?”花如何眼神一斜,瞧向向天啸,后者连退两步,摆手道:“剑仙,我说过不敌你,不会与你作对的。”
那老者愈加恼怒,叫道:“姓向的,你虽辞退了护法之位,仍是我教长老,大敌当前,你岂可如此纵敌?”向天啸苦笑道:“向某年老力衰,身有旧伤,何必自讨苦吃?”
那老者心生闷气:“今日护法就我一人在场,姓向的这老东西打都不敢打!随行的正副堂主、坛主也都非武艺拔尖,就算一齐拼命,哪能伤得了剑仙分毫?哎,今日我主持大局,这般出丑,让教主都瞧在眼里,老脸全丢尽了!”
他为丹教东护法,在护法中年纪最大,人望最高。教内的骨干,包括不少正副堂主、坛主,均乃他一手提拔上来,属下都尊称他为“大当家的”,称呼之中,隐隐把他抬为五大护法之首。
他无论在内主持仪式,还是在外履行公务,向来前呼后拥,人人奉承,今日一败,可谓颜面尽失。再次打量向天啸,暗想:“姓向的虎毒不食子,总不能把亲儿子送到剑仙剑下,难道他一开始就打算请动教主了?”
花如何见面前敌人都倒地呻吟,唯一能站起的那老者和向天啸对望不语,不耐道:“向子玄的行踪,你们究竟说不说?此剑再动时,便要杀人了。”转头一瞧,许清浊持枪立在场边,已打退了几个身手好的,无人再敢闯上石台。
目光移向白玉宝座上,周天教主端坐无恙,似乎潜神入定一般。她心想:“这人装神弄鬼,戴着一副没有孔洞的古怪面具,坐在椅子上,别人也不知他是无动于衷,还是吓得动不了,抑或是神游天外去了。”
那老者脸色数变,走到花如何面前,躬身道:“按武林规矩,论武功高下,我们丹教在场教徒尽皆服输,今日是你大胜!倘若你肯就此离去,我教教徒以后遇见你花苑中人,自当卸甲弃兵,退让十里。”
许清浊在远处听到这一句,对花如何佩服到了极点,暗想:“丹教高手如云,花苑不过我师徒、三芳数人,他们竟然肯以多服少,从此只消见了我们,就回避十里。这名声若传出去,以后哪还有徐贯之流敢到花苑撒野?”
花如何道:“用不着你丹教服输,我只问向子玄的下落。”那老者叹了口气,点头道:“好罢,我就料到你会这么说。但有教规在上,我教绝不出卖教友,向护法的行踪,恕无法相告!”
他不待花如何发作,忽地哈哈一笑,似是解脱,笑道:“作为武林人士,我们输得心服口服。只不过,我们的武林身份仅是微末,侍奉教主才是终身大任,接下来,那就不是武林中的事了!”
他一掀袍底,大步迈到白玉宝座下方,跪倒磕头,叫道:“教主,今日强敌来犯,属下无能,难以护教,眼看我教教众与新来投诚的好朋友们都要葬身于此,乞求您神归仙躯,降妖除魔!”
丹教众堂主、坛主也都忍痛爬到那老者身后,跪了一地,向那教主磕头道:“乞求教主神归仙躯,降妖除魔!”这些人内功不俗,喊话连成一片,声撼云霄,石台之下的喽啰们和川夷八族为之震惊,也情不自禁跪下,给教主磕头。
场中便只剩花如何师徒站立,向天啸单腿着地,似跪非跪,口中不言,神色却也甚为恭敬。许清浊又是吃惊,又是好笑,见丹教喽啰们都跪着磕头,无人进犯,把长枪倒拿了,走到花如何身边,问道:“师父,怎么办?”
他认定周天教主跟陶仲文一般,是个招摇撞骗之辈,教徒们磕了半天头,这人纹丝不动,不由想起自己盘腿运功,给马祥麟误会成了耍心眼避战,暗想:“这位教主学我许清浊,大挂免战牌,却不懂师父焉能忍他许久?”
不料目光移向花如何,发现她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峻,心里没来头一慌,收起笑意,愣愣地望着周天教主。可瞧了好久,也没看出什么端倪:那人始终保持一个姿势端坐,从未动过,面具遮着脸,整个人仿佛一截枯木。
那老者领头跪了半晌,也喊了半晌,全然无功,无奈之下,转向向天啸,低声道:“向长老,教主最信任你,唯有你喊了,他老人家元神才能归窍。”向天啸为难道:“可教主神游不久,咱们就打扰他......”
那老者心下恚怒:“什么时候了,这还用你提么?无非是想让我服你!”虽是怒极,深知教中只有向家父子、邓无魂等寥寥数人得受教主垂青,却也无可奈何,低声道:“向长老,耽误不得。教主怪罪下来,全由我扛着。”
向天啸这才微微一笑,上前两步,重新跪倒,朗声道:“属下向天啸,恳请教主元神归来,解救我教大难。”沉寂了片刻,忽一声极为奇特的声响,不知从哪传来,又似乎始终都在,仿佛晨钟暮鼓,震得众人心神恍惚。
许清浊定睛一看,只见周天教主已经站起,身材高大,可是毫无其余动作,形同僵尸一般。他心里咯噔一下,暗想:“我一直都盯着他,他怎生站起来的,我怎么全没发觉?他坐着、站着两个姿势,倒像是瞬间换成!”
丹教教众大喜过望,那老者既喜且愧,心道:“哎,到底还是姓向的受宠。”忽听花如何问道:“这场上的石球,是怎么裂成四个的?”那老者一惊,转过身来,点头道:“剑仙眼力当真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