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第三百一十八话 我和他们才不是同伴，只是契约关系而已
被歌颂为圣女贞德的少女。
被污蔑为魔女贞德的少女。
遭受贡比涅的背叛。
接受金十字的裁决。
被无助地捆绑于火刑架上。
被活该地示众于光天之下。
被炽烤焚杀的那一天。
被正义裁决的那一天。
倘若吾主施予一场阻止悲剧的甘霖。
倘若苍天洒落一把戏弄世人的冷潦。
圣女的命运能够就此改变吗？
魔女的诞生能够就此改变……
……吗？
…………
……
这雨。
天气清凉的时候，冷得要命。
天气燥热的时候，憋得闷气。
雨这种东西，往往只有在预料不到的时候，它就像找不到工作的大龄朋友一样上门来打扰你了。
而需要它的时候，又像是拍摄了事故经过的校内监控录像，看不见也摸不着。
……虽然黑贞没有上过学。她只是经常听白林这么吐槽。
黑贞正走在新宿区的街上，依记忆中残存的路线，寻找伙伴们驻守的那家快餐店。
今个才意识到白林这家伙平常是多么喋喋不休，往大家的DNA里刻入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才多久没有见面，耳边便感受到了难以习惯的冷寂。
这一路上安静得出奇，连黑贞都不知道自己的脑袋里能想些什么，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只能听着耳边匆匆飘过的风声雨声。
这一路上，逐渐看不见行人了。或许是因为在不到十二小时前，才发生过五河琴里与新宿Berserker的战斗，更别提后续跑来支援的时崎狂三和黑岩射手，她们的破坏力都不小，不想惹上闲事的人都躲得远远了。
呵，躲再远有什么用？就凭五河琴里和强袭自由的火炮射程，只有逃出新宿区才能彻底安全。
包括大家作为据点的快餐店，也在炮击范围之内。
“好烦……”
这还是第一次因为宁静而感到厌烦。
黑贞不否认自己厌恶聒噪，所谓Avenger（复仇者）职阶持有者，就是一群追求自我满足、对秩序善意全然不顾的不安定分子，任何一点小动静都可以成为心态爆炸的理由。
但是，与其聒噪……
放眼看去，这布满霓虹灯的夜之街道，不到二十四小时之前还曾经走过的这条路，此时此刻只剩几座倾倒的楼骸。
充满人烟的街市，已空荡无人，若是在人行道上摆几张白布床和冰柜，和露天式太平间没两样了。
如此的空洞。
这样诡异的都市风景，怎么叫人安心？
到底是黑贞的心里强行无视了这种诡异感，还是黑贞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烦躁心情正是来源于这股诡异感，这种事情不重要。
总之，她的心情很不爽。
“……哎？这是……我走错路了？”
黑贞现在迎来了更大的问题。
左看右看，能够当作标志物的建筑都被烧毁了，根本找不到返回快餐店的那条熟路。手里拿着地图也没有用处，因为连自己身在地图上哪个位置都不清楚。
特别是当她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回到了快餐店所在的地方——眼前只有数座破烂不堪的烧焦建筑物。
在黑贞的印象里，作为据点的快餐店打扫得十分整洁（很符合那个冷血女的风格呢），总是点着温暖的灯光，与新宿区的绝大多数店铺完全不同。负责看门的NPC们有饲养几头取名叫“奇美拉君”的大猫，那些都是金色品质的魔物。这么鲜明的特征，随便抓个路人来问问，应该就能知道那家店在哪个方向。
“我竟然迷路了吗……真是的，一时吵嚷得像新年，一时死寂得像墓园，就不能让我走走正常点的路吗？”
去附近找人问路？
“别犯傻了，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哪里有人……除我以外。”
黑贞对身边空气发起了牢骚。
一抬眼，视线回到了黑贞记忆中那家快餐店本该存在的位置，她没有看错，那是一家被彻底烧毁、已经无法辨别原貌的废墟。
能听见雨水在破碎的遮雨棚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然后更多的是钻过墙体裂缝的呼啸风声。
这地方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她没有细想，油然产生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念头。
踏踏踏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黑贞不禁向那家店走近几步。
透过破碎的玻璃窗，走进店内看看。
这家店的室内装潢毁得不成样了，一片焦黑，又遭雨淋，浑浊的炭灰弄脏了仅存的地板砖和断裂墙壁，连它原本的色彩都分辨不清了。黑贞能闻见尚有余温的烟火味，看来这家店在昨天还是完好无损，今天遭受战斗的余波而被烧毁了。
走到这里才注意到，屋内地板上还躺着几具干瘪的人形。他们是没能及时逃离火场的可怜NPC们。
“呵呵，原来还有你们这些无名杂碎嘛，在这战场上连我都性命堪忧，这副模样才最适合你们这帮弱者，都是一群配送经验值的外卖员啊~”
黑贞没有为死者感到惋惜，少有地发出了符合人设的发言。
但她到底嘲笑着，这些躺地不起的死者们，还是不得已接受义肢改造身体的自己呢？
黑贞走进屋内，坐在烧焦的沙发座椅上。
思考着，接下来该往哪边走。
（这沙发只剩残骸，坐着忒不舒服……但作为休息用的立足地……倒是没有可挑剔……的……）
……
“呼！我在干什么啊？！现在是偷懒睡觉的时候吗？！”
黑贞摆脱了怠惰的困扰，赶紧站起来。
不敢置信地看着沙发上的躺痕，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躺下来，进行不必要的休息。其实黑贞在这家店里停留脚步，这就是一件多余的事，她没有停步的理由。
这股感觉真是奇怪，似乎只要一接近白林他们，哪怕只是脑子里产生一点联想，心情和肉体就不禁放松下来。
可是这放松过头了吧，黑贞竟然差点合眼睡去。
（刚来新宿区的时候，白林闲置了一个月才找到我们，难道也是因为这奇怪的怠惰感……不不不不，纯粹是因为他无能。一定是的！）
黑贞摇摇头，赶紧甩掉了替白林狡辩的想法。刚来到新宿区的时候，足足一个月的时间里，失散的白林都没有和雨轩会合，这段时间里都是由黑贞和五河琴里来保护雨轩，不知道白林和桐人去哪里闲逛了。
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当初要和白林缔结主从契约。
“嘛，别想那个糟心的家伙，虽然我也是个烂人，但我可没有毁约或背叛的恶劣癖好……该继续往前走了。”
然而，黑贞并没有发现，有人不希望她如此轻松地离开。
——
“身为Avenger的你，身为地狱恶鬼的你，分明知道啊，堕落/沉睡是一件多么舒服与美好的事，只要闭上眼睛，无论是与伙伴的失散，战斗的疼痛，记忆的创伤，都能烟消云散呀……那些正是你所无能，你所需要，你所期盼，你所欲求，不是吗？……如果你乖乖沉沦于美梦，那么我不再需要对你射出这一箭，贞德·达尔克Alter。”
——
嗖！
不知是谁出现在黑贞的身后，她叨叨着令人费解的啰嗦唱词。
拉开弓弦，射出一箭！
风啸而来，撕裂空气与黑暗，不可视的疾速箭芒！
启动义眼，捕捉箭矢动向。
启动右臂，最大速度运作！
黑贞自己的肉眼与身体根本赶不上对方偷袭的速度，不得已地依赖义眼与义肢。凭义眼预测了箭矢的方向与速度，驱动右臂直接抓住了射来的箭矢。
但那东西称不上是“箭”，应该说它是带有箭头形状的光束波，徒手触碰是多么不明智！
碰！！！
一声惨烈的巨响，虽然黑贞有那么一瞬间抓住了箭，但无奈于这支箭（这束光）的力量太强，结果是黑贞的两根手指不翼而飞了。
黑贞的身体也差点被箭拽着走，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子。
“喂……骗人的吧？！我的筋力等级可是A级，抓不住那种小东西？！”
低头一看，义肢缺了两根手指。
黑贞不是刹那那样的手办爱好者，但是刚完成维护的装备就这么遭到损坏，心情当然不悦。
（该死的，待会儿又要找那个召唤师刹那修理吗？！）
黑贞不得不解放魔力，刚刚放松的警惕心瞬间拉满，使剑指向箭矢的来源。
“谁在那边？！”
回过身来，却不见半个人影。
黑贞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听错，刚刚绝对有人在这里，黑贞却察觉不到半分气息……难道是Assassin（刺客）职阶的敌人？！
（该死的，连这么近的距离都无法感受到敌人的魔力反应。最近有太多新宿英雄参战，SS级别的魔力残渣混入空气，对魔力感知的干扰作用又变强了吗……这样的话，就算敌人不是Assassin职阶，也可以轻易地从背后偷袭我啊！你们这帮家伙不能好好爱护环境吗！）
为时已晚，猜测对方的身份时，对方又占有了先机。
二度拉开弓弦。
——
“为什么要抗拒我的爱欲/杀戮之箭呢？要是你乖乖接受我赐予你的溺爱，我赐予你的憎恶，我赐予你的满足，我赐予你的堕落……乖乖地服从于我的爱/恨，像那些死去之人的骨灰一样，融入这场安静得该死的雨夜——乖乖服从利箭穿心的死亡，你我也不必再展开多余的争斗。”
——
嗖！
松开弓弦，又来一箭！
黑贞这回使出了异样的规避动作，那一支险些贯穿心脏的箭矢，只不过刮掉了黑贞穿戴的披风一角。
黑贞的头脑并非与她的脾气一样简单。没有后勤人员给她提供治疗，每一滴血量都不能浪费，与其再凭着一股气势，与未知的敌方偷袭硬碰硬，不如选择闪躲。
当然，也不能忘记闪避之后的反击。
而黑贞回身，甩手投出几团火球。本来只有漆黑的废墟，瞬间覆上了活跃的火赤色。
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只有投掷火球还不够，黑贞再操纵引爆了火球内蕴含的魔力，发生第二波大爆炸。小小的土地已无法容纳它们的热气与光芒，再加上黑贞的手动操作，狂乱的烈火朝着四面冲出，为冷寂的街道画上一座燃烧的倒十字。
轰隆——！
伴随着远处浮起了一座乌黑的蘑菇云，连黑贞双脚站立的地面都未能避免产生地震般的晃动，灰色与红色的狂风乱作，连作为施法者的黑贞都能感受到滚烫的风波。
“这招怎么样啊！烧成灰吧！哈哈哈哈哈！”
现在的对手绝对不是“仅凭一击即可制胜”的类型，黑贞明明知道这件事，依然发出了胜券在握的放声大笑。
战斗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气势不能输。
而对方似乎也是不服输的个性，连续两次射箭偷袭都失败了，索性放弃偷袭，解除了不可视的潜行状态。
黑贞的眼睛可以看见对方的真面目了，那无与伦比的美貌。
这一刻，似乎可以理解对方为什么自称为“爱神”。
——
“我是迦摩，是爱神，曾经用箭射中湿婆神，结果被他的火焰给烧成灰烬……出自亚洲神话的我，也许你不曾听闻，只需要知道我的名声是出自于自不量力的挑衅与死亡，是一位可恨可悲可怜可笑的神。”
显现真容的爱神发出嬉笑，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的真名。
暴露自己的名字，这样会把所有英雄信息暴露无遗，但显然她不用担心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作为名副其实的神，掩饰自己的名字才是无法理解的做法。
“……另外，我也是被你们称作‘新宿圣杯战争英雄’的新宿Assassin，你能明白自己的立场吧？”
再说，只要把知情者给解决，那就没有知情者了。
“如果你说什么都要坚持抵抗的话……稍微给你赐予一点沉重的爱欲/死亡吧，贞德·达尔克Al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