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花事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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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150(白露收残月 清风散晓霞)

十月六日——

昭岚殿中,夏侯瑾坐在软塌上发呆,手里捏着一个黑底绣白头翁的荷包。

萧歌山进来时,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他神态故作轻松,伸手在夏侯瑾面前晃了晃:“阿瑾想什么呢?”

夏侯瑾回过神来,将攥着荷包的手藏在了身后,反问:“你当真今日休朝了?”

萧歌山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了盖子:“我说了要陪你,自然是要说到做到的。”

“若任何事你都能说到做到,那就好了。”夏侯瑾轻声着说。

萧歌山动作一顿,复又轻快地道:“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燕北的栗子糕?”夏侯瑾看着那热气腾腾的糕点,想起当初在燕北时,每个冬天最惬意的时候,就是吃着栗子糕,烤着小火炉,烹茶赏雪。

萧歌山捻起一块栗子糕放入景泰蓝的小蝶中,递给夏侯瑾:“是我亲手做的栗子糕,你试试,可有当年在燕北时的味道?”

夏侯瑾轻轻咬了一口,满口软糯香甜,她有意无意的说道:“当初在燕北,我虽然身体不好,但是日子过得还算舒心,没有那么多需要担忧的事,也没有那么多烦恼……”

萧歌山自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但仍然打着哈哈,没有丝毫松口:“一回想,你我相伴已有十五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当初在燕北时,我蛰伏在定南侯府的事还像昨日发生的事一样,历历在目。而今,我夺回了大金,成了执掌天下的皇帝,而你成了金尊玉贵的皇后。阿瑾,这一路走来,我们似乎错过了很多风景,但是哪怕你我皆老去,甚至死去,我也会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依然可以做那个没心没肺的姑娘。”

夏侯瑾对上萧歌山的眼神,反问:“没心没肺的姑娘?阿念,我已经过了听甜言蜜语的年纪了。我现在只想做好一个母亲,一个妻子,守着最在乎的人,平淡安然的过完这一生。我需要的是你的承诺。”

萧歌山叹息一声,别过头去,心里别扭的厉害。

夏侯瑾拿出身后的荷包,放在了萧歌山面前:“先前,我不知道绣什么好,所以迟迟没有完工。可我一想起来,你和我说过,当年你我初次相识,我替你擦眼泪,用的是绣着白头翁的手绢,花语是才智纯白,我便毫不犹豫的绣了这个纹样。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是这样的,不要夹杂着私心和怨念,坦诚相待,互不欺瞒。”

萧歌山动容的接过拿荷包,细细揉搓着上头精致的绣花,轻声道:“你要我承诺你什么?”

夏侯瑾道:“不要滥杀,不要多疑。我心里的阿念,是善良理智的。”

“好。”萧歌山转过头看着夏侯瑾:“我也要你一个承诺。你夏侯瑾此生此世,绝不与我离心,绝不辜负我。”

夏侯瑾直接竖起三个指头,立誓道:“此生此世,阿瑾绝不与阿念离心,绝不辜负。否则,死无葬身之地,尸骨无存!”

萧歌山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的手道:“我不会杀李光彦的。你别乱发誓。”

夏侯瑾反握住萧歌山的手道:“阿念,你对我的好,对忆钦的好,我们都知道。我自知这些年来对不住你,所以往后,我希望我们一家人再无隔阂,没有人能够破坏我们的幸福。”

萧歌山坚定地道:“好!一定不会有人能破坏我们的幸福。”

十月八日——

今天一大早,夏侯瑾才刚刚洗漱完,便听李相夫人入宫求见。

来到正厅,罗艺涵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来回踱步,神情焦虑。

见夏侯瑾出来,她立刻迎了上去,正要行礼,夏侯瑾便稳稳扶住了她:“你有着身孕,莫要行礼了。”

罗艺涵:“谢皇后”

夏侯瑾亲自将她扶了坐在椅子上后,问道:“你挺着大肚子,大早上的来找我,可是那梁静又闹腾了?”

罗艺涵连忙摇头:“倒也不是。如今她是安分了,下妇求见娘娘,是有其他事情……”说着,罗艺涵顿了顿,看了看正殿值守的侍女。

夏侯瑾当即明白了,挥手遣退了下人。

待正厅里只有她们二人,罗艺涵才道:“昨夜有位姑娘夜访相府,直接进了我的房间,说相爷有事情交代,除了家书,还有一封密信,让我一定要亲自交到娘娘手中。”

说着,罗艺涵掏出封存完好的信封,交给夏侯瑾。

夏侯瑾连忙接过查看,而这一看,她不禁瞪大了眼,心中是惊涛骇浪般的恐慌。

见她神色不对劲,罗艺涵也焦急的问:“信里说了什么?可是相爷公务办的不顺?还是旧疾又犯了?”

这几日,罗艺涵总是睡得不安稳,时常做噩梦,一醒来就小腿痉挛。

她生怕李光彦有什么难处,亦或是身体不好,又怕她担心,所以没有在家书内相告。

见夏侯瑾这幅神情,一定是发生了不好的事,顾不得规矩体统,罗艺涵起身从夏侯瑾手中拿走了信件。

而这一看,罗艺涵亦是吓得瘫坐在椅子上,她惊呼着道:“玉容妃她杀了三后?还有刘夫人……散播大皇子身世谣言的人竟然是她?”

夏侯瑾痛苦的闭上眼,当初刚回潼阳时,漱玉说起三后之死时,神情里透露出一股得意神色,那时夏侯瑾便猜测,三后之死也许并非意外。

而更叫她意外的是,这散播谣言的幕后主使,居然是刘夫人。她不明白,刘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夏侯瑾自问,从接回了萧忆轩以来,从未亏待过她这个养母,亦没有亏待过忆轩,无仇无怨,她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为何她要这样做?

罗艺涵看着信道:“娘娘身边的孙太医,也是玉容妃的人!还有孙尚书,竟是他设计安萍县主和相爷共睡一屋?这玉容妃究竟想做什么?!”

夏侯瑾失望透顶:“也许,我与李相的绯闻,也是她推波助澜的。”

罗艺涵不解:“可是玉容妃与娘娘不是情同姐妹吗?”

夏侯瑾想起之前萧忆轩讲的颖州见闻,那亲姐妹为了争区区织坊,尚且对簿公堂,更何况这“情同姐妹”呢?

夏侯瑾无奈地道:“天下万事,情之所起,利之所驱。其实,我早就猜到,她应该是恨我的……”

夏侯瑾一直以为,漱玉只是太敏感,太患得患失了,所以才会误会自己想要夺她的权,想阻碍她儿子的路。

在中秋之前,夏侯瑾从未想过,漱玉会对自己动手,可让夏侯瑾更没想到的是,漱玉其实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谨小慎微的漱玉了。

杀了三后,漱玉便是这皇宫里位份最高的后妃,又是皇长子生母,她最有资历处理后宫事宜,萧忆禧也是最有可能问鼎皇储的人选。

孙太医被举荐进昭岚殿,是自己刚入宫那会儿,说起来,漱玉那时,便将自己看做眼中钉,肉中刺了吧。

如今夏侯瑾也算明白,即使自己再去解释和退让,也没有任何意义了。这其中根本不存在什么所谓的误会,也许从自己决定回潼阳那会,漱玉便如临大敌般,设计安排好了一切应对措施。

罗艺涵分析着:“若说玉容妃是为了和您争宠,为了给三殿下铺路,这么做也算事出有因。但是这刘夫人又是为了什么?她又如何知晓娘娘这么多辛密隐晦之事?”

夏侯瑾回答:“李相应该是从未对你提及过我的身世,但是刘夫人与我,曾经也算是亲家妯娌。她抚养萧忆轩是我当初求她的,忆轩的生母,是我二叔的嫡女。忆轩,其实是我外甥。”

罗艺涵惊讶的语无伦次:“这……这二殿下,不是……皇上的骨肉吗?”

夏侯瑾:“的确是皇上的骨肉。二房大小姐怀了皇上的孩子后,被许给了刘夫人胞弟,当年时局动荡,为保夏侯氏血脉,我告诉了她忆轩的身世,请求她一定要照顾好忆轩,来日若有机会,凭借着这孩子的身份血脉,就可以东山再起。”

说着,夏侯瑾突然就想通了:“我明白刘夫人为何要散布谣言了。”

罗艺涵同样也反应过来:“她是为了让二殿下当储君?”

夏侯瑾恨铁不成钢的道:“她真是糊涂!忆钦怎么可能和忆轩争?”

罗艺涵不明白的问:“娘娘此言是何意?”

“忆钦和忆轩根本不是亲……”夏侯瑾一急,差点就说出了萧忆钦的身世,还好,她适时止住了口。

夏侯瑾并非不信任罗艺涵的为人,可是萧忆钦的身世,是莫大的忌讳,未免生出其他事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夏侯瑾掩了掩神色,解释道:“忆钦启蒙晚,性子倔强,不懂迂回,又资质平庸,皇上根本无意将储君之位传给他。况且他流浪在外多年,皇上和我都不忍他再身居高位,操劳费心,只想他衣食无忧做个闲散人。”

罗艺涵终究是心思单纯,如此三言两语便被蒙混过去,她理解的点头道:“大殿下心性正直,定也会明白娘娘和皇上的苦心的。可是娘娘,如今不管是玉容妃还是刘夫人,您都应该早日有个决断。”

夏侯瑾想了想,然后叹气道:“如今忆钦被封了关内侯,且永不入朝堂。漱玉应该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和动作了。况且忆禧也离不开她母妃……只要她往后安分守己,便罢了。至于刘夫人,是该将她请进宫来,好好训斥一番。”

闻言,连罗艺涵都不禁气愤道:“刘夫人犯下如此重罪,娘娘便只是训斥一番吗?还有那孙太医,是万不可再留在昭岚殿里的,娘娘还是打发了比较好。”

夏侯瑾摇手道:“漱玉若是还不满意,即使我打发了孙儒,她依然还可以再安插其他人进来。倒不如留着孙儒,如果她真的不知足,变本加厉,我便拿着孙儒,治她的罪。至于刘夫人这边,她含辛茹苦将忆轩养大,尽管她有私心,犯了错,但终究是为了忆轩着想,再怎么说也是我夏侯氏的恩人,若她知悔改,倒也不必处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