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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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李大才

陆云浩和黄四的落脚点在城西南角的一处破民居,主人带着一家老小外出逃荒了,院落不算大,除了家具等辎重物品几乎什么也没留下,不过对陆云浩两人来说已经是个不错的地方了,能睡觉就可以。

黄四到街上去偷了些柴火,晚上关起正房的大门来在屋中烤火吃着怀中仅剩下的干粮。

陆云浩自顾自的捧着两个干馒头啃,心里在沉思接下来的计划。

国师不日就会抵达开封,他必须赶在国师前面找到剩余的线索并且将国师的一举一动拿捏的在手里,不过看现在的情形自己还是晚了一步,徐扬已经提前下手清理了所有对自己不利的证据。看河滩上的情况,那里泥慌一片,想从那里再发现什么线索是很难的,别说刻意去寻找了,就是在那里走上一趟都很危险,何况官府的捕快每天日夜不分的巡视,河滩又开阔平坦没有什么藏匿之地,隐匿探查的可能性为零。严三三的身份成疑,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灾民,那他来此的目的是什么?接近河滩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如严三三一样的人有多少?他代表了谁的势力?目前知晓黄河石碑的事关内凌云国中只有皇帝一派与徐氏父子一派,索极尔克泄露秘密导致关外轩辕国也知晓了此事,不过他真的有胆量派人来开封直接探查河堤现场吗?还是分两路走,一路木赤力去京城拿碑图,一路来开封找线索?那严三三会不是他的人?

火堆的火苗抖动了一下,惊回了陆云浩的思绪,但他定了一下神,又跳回了刚刚的沉思里。

自己在国师的住处青烟阁搜出了一副完整的碑图,他肯定是知道石碑之事的,所以他本次请旨来开封一定是心怀不轨,目前最高优先级的事情就是把国师的一举一动监视起来,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阴谋诡计。安公公曾经说过此石碑像是新制的,完全没有一点常年沉在河底的痕迹,是否石碑一事为人所炮制?如是国师一手操办的那他房间内的完整碑图也就说的通了,不过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碑文内容所说的铁玉木宝藏是否也是子虚乌有?还有,是不是他杀了木赤力?为什么要杀他?

黄四看见陆云浩一直盯着火苗深思,不忍打断他,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烤火暖身子,思考着一会怎么利用火堆制造两个床铺出来,让两人熬过这寒冷的一夜。

开封府衙

李大才坐在案桌前不断的翻阅着户房报来的账单,像此类的文书在他的桌子上堆积成了小山,自来到开封以后每日就是如此的翻阅批改忙碌,指挥所有的资源用于救灾。可他没有一丝的怨言,内心也有没半点不满与抗拒,只是想着如何尽快将这座城重新变的有生机起来。案桌旁分列着一排各式各样的椅子,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无一例外的是都破破烂烂的,这是官府的衙役从街上拼命抢回来的,如果不是手快这些椅子很快就会变成柴火,因此千奇百怪,摆在正堂上完全没有一点点府衙的气派,倒像是丐帮大堂,不过这个节骨眼也没人去在意这种事情。

河南布政司的几位高官分坐在两侧,屁股下像是长了草的时不时来回扭动,这不怪他们,这些椅子已经受到了些破坏,有的少了扶手有的椅面上还有木条刺,这些地方高干平时在自家衙门里享受惯了,一时坐这种凳子感觉跟上刑差不多,抠遍了脑袋大概也想不到自己会跑到一个小小府衙里来坐客座——平时他们不论公干还是私事来此,赵真都得老老实实的把知府宝座让出来给他们坐。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坐在堂上的乃是当朝堂堂内阁大学士、二品尚书、皇帝亲命的巡抚,别说是这种破烂椅子了,老虎凳也得坐得住啊。

李大才翻着读着,突然抛出一个问题:

“由杭州十方码头运来的财物可已经分发完毕了?”

一个长相斯斯文文的官员站了起来,作揖回答

“回李大人,已经全部分发下去了”

“此次运来了多少东西?”

“回李大人,此次运来了粮食两千石、棉服四千余件、棉被两千余条、柴火八百捆”

“嗯……”,李大才点点头,对这个回答有两个感受,一是觉得这些物资不说多少确实解决了眼眉之急,二是对于这个官员的回答的干脆感到满意,明显是做好了功课来的。

“那谁能告诉告诉我,开封府共有多少灾民呢?”

“回大人,开封府原有约二十五万户、四十万人,灾情发生后根据户房的统计,剩余约十万户、十八万人”

李大才站起身走下堂来,“很好,所以来好好算算这笔账,棉服棉被和柴火先不管,就说说粮食,就算一个人一天吃半升米,两千石最多只够十八万人吃两天的,两天以后怎么办??”

在下面坐着的官员个个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李大才环视了一下这些人,都避讳他的目光不敢接话,他又问到

“第二批物资呢?什么时候到?”

“回大人,要七日后”

“七日……如何撑过这七日呢?”

堂上再次恢复了尴尬的沉静

李大才犀利的审视了一番这些官员,他敢保证,任何一个人家中的储粮都不会比两千石少,走出这个衙门回到家依然可以过自己锦衣玉食的日子,餐餐酒肉相伴,全然不顾一墙之隔外是饿死的百姓。他默默的叹了口气,走回了堂上案桌前

“传我的命令,明日起官府每日施米限人一万,以户为单位,三日内同户不可重复领取,每次每人仅可领取一升,等待下一批物资到达再做放宽”

堂下的几位高官低头说领命,被李大才摆摆手送客了。

一个身着金吾卫官府的缇骑快步走进府衙,直奔大堂而来,他一身的盔甲虽然已沾上些许的泥水但依然光彩夺目,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难民的目光,若不是他腰间的佩剑更加明晃晃,恐怕刚进城就要被扒光了。

李大才刚刚埋下去的头被这阵脚步声抬了起来,见来人是金吾卫不禁更加疑惑

金吾卫缇骑到堂下站定,单膝跪地抱拳问候,“微臣金吾卫百户李成喜参见李大人”

李大才放下手中的笔,坐直了身子

“李百户请起”

“谢大人”

“不知金吾卫此时造访可是有什么事情啊?”

“回大人的话,皇帝有旨,而今天下不安百姓不宁,黄河泛滥生灵涂炭,皆因龙虱现世搅扰人间,太平阴损和谐失调,传旨国师陆离前往开封,捉拿龙虱。国师舟车劳顿,明日将抵达开封府了”

“什么?国师马上到开封?”

“正是”

李大才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了,这个时候国师来干什么,还什么龙虱现世,简直是无稽之谈,自己祖上自洪泸帝开始就一直在凌云国的中枢为官,从未听过什么龙虱之说啊。

“敢问李百户,国师此行的目的龙虱究竟是何物?”

李成喜也是一知半解,不过当日祭天时他正好在天坛承担护卫工作,国师说的话他全听到了,于是原原本本的给李大才复述了一遍。

李大才听完后彻底无语了,什么狗屁龙虱现世,这分明是溜须拍马前来做戏以求皇帝欢心和在文武百官面前站稳脚跟的!

但他不好在金吾卫面前发作,多年的宦场生涯告诉他遇事不可冲动,也要谨言慎行,如果出口成祸被抓住了把柄那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不过姜还是老的辣,他故作疑惑的把问题又扔了回来,

“原来是这样,敢问李百户今日先头赶到是有何事呢?”

这一反问给李成喜问懵了,他作为百户保卫各方大员出行也不是第一次了,哪一个不是心领神会的安排好接待,被问回来的这还是头一次,他轻挠了下脸颊,声音都低了一些的说

“烦请李大人安排好国师行辕与吃穿用度,以不要耽误国师捉拿龙虱的圣旨啊”

“哈!”

李大才干笑了一声,起身走下堂来

“行辕?吃穿用度?李百户进城难道没看到开封现在的惨状?”

李大才走到了面前,让李成喜压力倍增,感觉一座大山堵到了面前,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就是当朝内阁的气场吗?”,李成喜这么想着

“回大人,微臣看到了”

“既然已经看到了,当知此地诚国难所在,黄河泛滥房厦倾倒,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国家赈灾的物资还远远不够,这个时候我上哪去找行辕和吃穿用度?”

李大才的语气不太好,李成喜心里开始颤抖了

“李大人……国师祭天是转告的上天答复,如国师顺利的捉到龙虱,此难就可解除了啊”

“是吗?”,李大才在围着下跪的李成喜走柳

“国师捉住龙虱能让外面那些饿死的百姓活过来吗?能让官府两侧无数粗布棚子里的百姓有米吃有棉衣穿吗?能让被摧毁的倒塌房屋重新立起来吗?”

李成喜不敢接这个话,低头沉默不语

“李某也不为难金吾卫百户,你们也是职责所在,烦请李百户先行回禀国师陆离陆大人,开封城荒废的民宅数不胜数,他可随意挑选其中一间作为行辕,吃穿用度烦请在到达开封之前准备齐,进了城,我不可能拨一粒粮食出来”

李成喜算了拿到了答复,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人的视线,起身道谢告辞了,但出了府衙就犯了难

“难道就这么原模原样的回禀国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