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遇你温柔

“你选择了我，却什么都没说就抛弃了我，是因为我让你失望了吗？”

形单影只的少年屈膝立于长眠的女人身边，神色落寞地开口询问，许是终于察觉再不会有回应，少年撩起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蓦然发现不远处的草坪上有一把金色的太阳伞随风打转，好似无助地徘徊。

这一幕何其眼熟，只是那个伞下笑意欢畅的小女孩已不知去向。

新界232年末，[九尾白狐]的名字家喻户晓，维克提姆被帝国通缉，铺天盖地的通缉令上鲜红的几个大字触目惊心——

极度危险人物，遇之必须诛杀。

纷纷攘攘的行人们一眼掠过司空见惯的通缉令从公告栏上飘落，裹紧了厚实的外套依旧步履匆匆，不做停留。战斗还在岐市的部分地区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然而这里是嘉南市，号称帝国最安全最富贵的商圈，富豪们雇佣最顶尖的保镖队伍将这里的防护设施打造得固若金汤。据说王室还曾向这些富人们借用他们手下的力量，可见一斑。

独行的少年与行人们错肩而过，一脚踩上掉在地上的通缉令，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然而，他的灵魂并不孤独。

“你不需要我了吗？”愁容满面的少女失落地望着倚坐在树下熟睡的少年，他身后的这棵树不知何时起变得枝繁叶茂，好像要有花苞钻出来。

得不到少年的回应，少女嘟着嘴，挽起裙子坐在树的另一侧，“那我等着你。”

维克提姆一直走到嘉南市的郊外，天色已暗，路灯一盏盏亮起，为偶尔经过的车辆和行人照亮前行的方向。可是街头巷尾的所有店铺都关着门，连居民楼也没有多少人家开灯吃晚饭。

这一带被人举报有变异人出没，所以，富豪们的手下会在这里有一场大动作，变异人们的消息也很灵通，但是他们收到消息后，却准备迎战。这一批变异人都是嘉南市的人，他们不愿离开故土，却不为人所容，徘徊在郊区，已经是最后的让步。

精良的装甲车敏捷地停靠在路边，并形成一个保护圈，许多穿着防弹衣的保镖们迅速就位。过了八点，一盏路灯或许寿命走到尽头，啪的一声熄灭了。刹那间，在它后面的深草丛里亮起了无数双赤红的眼睛，如同饿狼结群而来。

当他们出现在灯光下的时候，才发现他们每一个的脸上都带着白色的狐狸面具，仿佛是一种默契，又或者尊崇着什么。

带着口罩的少年站在一座矮楼上，风将他的外衣吹得烈烈作响，长长了的头发在空中迎风躁动。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血流成河，惨叫声响彻夜空，连星星都躲入云层中，不忍心目睹这惨剧。

维克提姆却安静地等待着，不施以援手，只是做一个沉着冷静的旁观者，直到黎明时分战斗停下，装甲车浩浩荡荡地回到城里去，变异人战战兢兢地远离嘉南市的防守线。

没走多远，这些变异人就发现面前的路上出现了一名黑衣少年，他双手插在衣兜里，站得笔直，停在路中央，看起来毫不畏惧他们。

没等他们吓唬他走开，少年率先开口了：“去岐市。”

一个戴鸭舌帽的青年人啐了一口，“啥玩意儿？小子，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说去就去啊？”

下一刻他就后悔口出狂言了。眼前的少年沉默着摘下口罩，然后伸出手，双手的掌心各涌出一条钛奥，没等他们嘲笑，身后又骤然呈现七尾，白如莹莹弯月，美丽而致命。

变异人们的眼神由震惊转为狂热，“是他！是九尾白狐！”

“我们的王，我们一直在等待您的召唤！”

“您终于出现了！”

“我们誓死效忠于您。”

这些变异人摇晃手中的狐狸面具，欣喜不已，仿佛他们重新看见了充满希望的未来。

“去岐市，隐藏起来。”维克提姆面无表情地下达指令，面前所有的变异人立即俯首听命。

维克提姆目送他们朝岐市的方向离开，随后举起手中的狐狸面具，这是方才一个与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女生偷偷塞给他的。他意识到，能力越强，责任越重，他逃避了这么久，也该拾起初心了。

雪白的面具扣在脸上，维克提姆继续前行，他的步伐愈加稳健，每一步都踏入尘埃深处，毫不迟疑。

辗转数个城市，最后在元市的边界地带，他遇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我听说你在从各地往岐市拉人？你准备做什么？”格瑞姆苍老了许多，杂乱的头发里混迹着白丝。真桃一言不发地站在他身后，眼睛红肿，血丝布满眼白。从瑟舞死去的那天开始，她就再无法开口说话，变成了一个哑巴。

维克提姆据实相告：“将所有散落的力量组织起来，重建新的独立区，与帝国断绝往来，我们自力更生，最后……建立一个新的国家。”

格瑞姆先是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随即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用力拍了拍维克提姆的肩膀，“多长的几条尾巴，是不是分去了脑子里的营养？”

“你在做什么？”维克提姆也不生气，也不反驳，淡漠地问道。

“流浪。”格瑞姆大言不惭，扯了扯脖子上的黄金项链，他骂了一句脏话，说道：“这是过的什么鬼日子。”

“只有你了。”维克提姆突然插了一句。

格瑞姆一愣，然后才明白过来，“可不是么。”

新界230年第472次特殊实验，T-SY472011格瑞姆，T-SY472022瑟舞，T-SY472031高德奈斯，他们的名字赫然在列。因为前期实验的失败，轮到他们三人时，迈得曼改变抑制剂用量，加速了病毒的进化，导致他们身体变异，失控暴走并疯狂咬人，被咬到的人也全都变异了，然后便是恶性循环。

等到他们清醒过来的时候，世界就开始变了。最终，三人分道扬镳，格瑞姆回元市监狱当老大，瑟舞留在和平区地下收集情报和拉拢变异人，高德奈斯为变异人建造月轮独立区。

后颈上的实验体编号，格瑞姆已经抹去了，他挠挠后脑勺，说道：“当时瑟舞说，她会记住这份屈辱，向他们加倍讨回来。”说完，他忽然眼睛亮了一下，重复了一遍，“对，要讨回来。”

维克提姆耐心地听他自己嘟囔，直到格瑞姆自己恍然，他觉得目的达到了，正打算转身离去，格瑞姆却叫住他。

“喂，小子，注意八尾，那可能是个狠角色。”

维克提姆顿住，转头困惑地盯着他。

“别记恨瑟舞，她为了大局，可惜她牺牲了你，却还是没有查出八尾的身份。”格瑞姆挥挥手，算作暂别。

维克提姆呆在原地，真桃忽然抱住他，然后他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愿世界遇你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