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国王的网

看到维克提姆迷惘的眼神，克胤国王和蔼地笑了，接着又叹了口气，让身边所有的仆人和士兵都退下，转眼空旷的大殿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维克提姆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关严实的大门，心里略过一阵冷笑。克胤国王似是看穿他的想法，温和地笑道：“我这把老骨头随时都可能入土为安，要是栽赃给你，那你可就得不偿失了。”

维克提姆忽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就像一记重拳打在软绵绵的棉花团上，无处着力。克胤国王伸出枯瘦的手，温柔地摩挲着权杖上的紫色玛瑙。“你知道元老会的长生计划为什么会引发这么严重的后果吗？”

“贪婪和欲望。”维克提姆脱口而出。

“没错，贪婪和欲望。”克胤国王眯了眯本就细小的眼睛，“长生计划经元老会批准，于228年正式启动，同年成立T部队，包含生化研究、军事授权、武器使用等特权，交由医药部元老迪杂尔王爵全权领导。半年后，实验体转向身患癌症的活人。医学界认为癌细胞永恒，如果加以利用，人的生命也会无穷无尽。”克胤国王看起来老态龙钟，十分不靠谱，但是他的记性好到可怕。“长生计划实验组负责人缇驰教授，也就是那个被你吃掉的女孩的父亲。”克胤国王故意停顿了一下，他很欣赏维克提姆此时苍白的脸色，然后又接着说道：“这位教授原先拒绝拿活人做实验，然而，他的女儿被当时的副教授迈德曼秘密注射了癌细胞培养液，可怜很多人还以为是无情的命运选择让这个无辜的孩子承受一切，却不知是恶魔的阴谋。”

维克提姆默默攥紧拳头，面上却波澜不惊。克胤国王叹了口气，又咳嗽一阵，才继续讲道：“说来谁都不会相信，这个时候，缇驰教授居然拿出了一瓶神奇的红色液体，他声称那是他在海上漂泊时意外捕捉到一条美人鱼，美人鱼为了活命，便献上自己的一瓶血，说是可以救命的神药。”

“真荒谬。”克胤国王暗自骂了一句，又戚戚然面露悲哀，“如果真的有美人鱼，我还真想亲眼见一见啊。”

维克提姆脑海中闪过一道光——美人鱼！他曾在梦境中无数次看到海天交接的地方腾空越过人身鱼尾的怪物影子，原来，那是美人鱼？美人鱼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而那个奇怪的白发少女又为何要跟随他们而去？

“就在大家等着看笑话时，那孩子的癌细胞得到控制，甚至看起来已经痊愈了。迈德曼逼问缇驰教授是如何解决这个医学难题的，他自然不信所谓的美人鱼传说，就拿他女儿要挟。无可奈何的缇驰教授交出剩下的那半瓶红色药水，然后自杀了。”

克胤国王遗憾地悼念了一下缇驰教授，摇摇头，“这个孩子之后因为身体各方面状况完全属于健康的范畴，便逐渐淡出大家的视线，算是躲过一劫，可惜，没能躲到最后。”克胤国王盯着门口处那个微颤的影子，沉默片刻，终是沉沉叹息了一声。

“红色药水被称作癌细胞抑制剂，大量投入实验。实验小白鼠大多是孤儿院的孤儿，监狱囚犯，流浪者等等。起初抑制剂量少，癌细胞迅速扩散后，实验体纷纷死亡。后来，有几个人活下来，身体却变异了。那神奇的红色液体没有救人的命，也没有帮助长生计划取得成功，却为我们的帝国刻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痕。我们曾以为的世界，也在这瞬间就被颠覆了。”

克胤国王哀伤地望向维克提姆，“少年人，我们能够改变世界，世界亦会改变我们。即使我们深谙其道，而贪婪和欲望就像毒瘾，永远在催促着我们的灵魂不得不走向灭亡。你站在这里，不是因为什么正义和大道，是欲望啊，你明白吗？”

维克提姆心中蓦然一动，是欲望催促他来到这里，迫使这位年迈的老国王与他做交易吗？维克提姆一时感到茫然。

不等维克提姆提出困惑，克胤国王就接着说道：“谁都会有欲望的，欲望才是人生前行的动力。我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本想安于现状，但是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还是应该在最后再拼一下。”

这位老国王不吝赐教，维克提姆仿佛看到自己刚触摸到一个秘密的一角，而国王陛下却为他揭开了全部的面纱。

“你真的愿意与我做交易吗？”克胤国王俯身真诚地问他。

维克提姆想了许久，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回应：“当然，公平的交易对您，对我，都有好处，何乐而不为。”

克胤国王又一次眯了眯细小的眼睛，看上去几乎没有睁眼。“暴力不是取得和平的唯一途径，却是最有效的方式，不过，所要付出的代价更加沉重。我身为这个帝国的王，也有无法凭一己之力扭转的局面。少年人，你可知我需要什么？”

维克提姆好似蛛网上的猎物，已经被蜘蛛吐的丝团团包裹，连思绪都被缠绕住，无力挣扎。他只是用充满困惑的眼神望着这位面目可亲的老国王，心底暗暗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被迷惑，他此行的心愿必须要达成。

“元老会要启用封世军团，你知道那意味什么吗？”克胤国王自问自答，“那意味着你们的末日降临。可是，元老会的申请被王室拒绝了。”

“我不会认为这是你们在大发慈悲，我只是还没想通，王室会需要变异人？”维克提姆终于理清了一点思路。

“哈哈，王权贵族，从不讲什么慈悲，全是为利益而动罢了。”克胤国王一脸嫌弃，不知是在嫌弃什么，随即他又念起正事，“只要你压制住元老会，我就能保证不让他们有机会启用封世军团，并且斥责他们复制人的行为，让他们终止运用红狐作为武器。有你们变异人的协助，王室从元老会手中取回实权指日可待。”

克胤国王似乎已经沉浸在大权回归的喜悦中，声音陡然拔高，只是被咳嗽压了回去。

“我懂了。王室回收红狐，变异人就会压制住元老会，元老会就被迫请求王室相助，而王室不同意元老会启用封世军团，元老会就不得不向王室服软，王室因此取回实权。”

“是个聪明的孩子。”克胤国王笑得白胡子乱颤。

维克提姆沉下脸色，附加一条，“然后，变异人与帝国和解。”

喜悦从克胤国王脸上撤掉，他嗫嚅半天，用有力的声音缓缓道：“和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