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消失的存在感
许财今年29，是公司里出了名的老好人。
脏活累活都能找到他，好事跟他贴不上一分钱的关系。没车没房没女友没钱的即将步入三十大关的老男人。
直到这周第四次被部长抓起来训的时候。
偌大的会议室里一个差不多三十的男人在众人面前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训斥，这种可笑的场景让他笑不出来。许财想硬气一把直接辞职，这种冲动传达到大脑神经又像熄灭的火花一点余烟都升不起来。
房租怎么办？花销怎么办？给爸妈生活费怎么办？这些压力像一张巨大的网把他束缚，挣脱不出逃脱不开。种种理由像转换器一样把他那点少得可怜的冲动转化为一句句：
是，您说的对，我知道了。
许财升不起这种冲动了，这时只希望自己没有丝毫存在感，来逃避这种被当成笑话的事情。
无论生活多难过，日子怎么的也得过。
匆忙赶上公交，许财气喘吁吁的握着扶杆喘气。视线扫了一周，见后座还有空椅后眼睛一亮，三两步冲过去一屁股坐在上面，得意的暗叹今天运气不错。
伸手摸向裤兜，刚想拿出手机，先摸到了两个圆滚滚的东西，许财一愣，才想起上车太匆忙忘了投币。心里纳闷着怎么没投币司机和那些闲的没事的人也没管，顺势抬头瞧了眼。
周围人一个个低着头玩手机，要么靠在座椅上小憩。窗户上反射的阳光晃得他有点刺眼，却没有丝毫温度。一阵寒意涌上心头，又是这种感觉。
他逐渐被忽视，这让他感到自己像个异类，恐慌蔓延在心间。然而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可能是因为超期半个月没交房租也无人问津，上班时候摸鱼也不曾有人管，他逐渐没落在这种被人置若空气的境遇里。
欲望像瘟疫般蔓延生长，当他不去上班后看着卡里稳定分发的工资后到达了一个小顶端，或许他可以做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情？
站在饭店门口时许财还有点发抖，咽了口口水他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缝走进去。果然没有人看向他，这让他松了口气，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加了几分信心。
许财小步渡到收银台，前台正好在理帐，看着面前的一踏踏钞票他眼里闪过一丝嫉妒。这家饭店的老板是出了名的有钱，当初他也曾来这里干过，因为那个老板的大题小做而被辞退。
不就是上了厕所没洗手就去端菜了吗，二话不说直接辞退了他，害的他那段时间过得十分清苦，也是，有钱人怎么能想象到像他这种人的不易呢，换个想法，不过就是这群人投了个好胎，爸妈给拿钱开店了。
想到这里，不禁更有了底气，反正那个老板那么有钱，他拿点去花怎么了。虽然这么想，伸手拿钱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感到脑子有跟弦断了。
小心翼翼的抽出一张红票，伴随恐慌之后而来的是满满的窃喜，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一张紧接一张被抽走，没有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瞳孔不自然的充血放大，嘴角抑制不住咧到耳朵边，这种感觉太快乐了。
拥有一笔巨款的许财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本市最大的售楼处，他趾高气昂的大步迈进去，潇洒的摊在接待处的沙发上，柔软的触感让他感到失神，曾经这是他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本以为接待会献媚的过来询问，许财扫视了四周，所有人都当他是空气一般。
一阵怒火涌上心头，老子现在有钱，有数不清的钱。他走到前台，从包里拿出一打钞票甩在地上，抬起头俯视的看着前台售楼小姐。
这幅场景很是可笑，许财个子不算高，他使尽毕生眼界所接触到的东西企图装出一副成功人事的气度。售楼小姐脸上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许财一身的气儿被针扎了一样，瞬间漏的七零八散。
随即一想，反正现在这种情况，不如随便找个精装的别墅住，还花什么钱，自己也是没想到这点。他在售楼处的楼盘的地方打量了许久，最终把目标定在了市中心新开发的一片区域。
紧接着顺理成章的住了进去。
几缕阳光透过沉闷的窗帘照进来，许财迷迷糊糊的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了，他疲惫的打了个哈欠，随即起身打算看看吃点什么。
坐在小吃店里他面无表情的机械性进食，周围嘈杂的环境自动与他隔离出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跟其他人交流了，他尝试在网上发布消息，无论什么平台，投入多少钱，都没有任何人回复他。
有钱有什么用，许财花不出去，更没有人跟他分享这种心情，这时哪怕有个人对他恨之入骨也比只有他一个人这种感觉强。
旁边桌的熊孩子大声的哭闹引起了许财的注意力。因为挑食而拒绝吃饭这个问题把他父母弄得焦头烂额，许财不屑的看了眼就继续吃饭了。
这种小孩子还是打得少，想他小时候......对了，也不知道爸妈怎么样了。
按照记忆回到老家的时候正好赶上傍晚，他站在门口犹豫着，转而一想现在的他根本不是几个月前的他了，他现在有钱，有很多的钱，有花不完的钱。
他掏出钥匙包，上面七零八落的挂着十几条钥匙，其中一把格外醒目。众多钥匙中只有那一把破旧而老式，泛黄的颜色彰显他已经有点年头了。
他把钥匙插进去，那股生涩的感觉让他感到熟悉，这破门，明天可得换个好的，都这样多少年了，许财暗地里念叨，折腾了一段时间才缓缓打开。
门开的声音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家里没人吗？映入眼帘的就是鞋柜上的小泥人，那是他十岁时候哭闹着求父亲买的，也是童年时为数不多的特别想要的东西。
等等......许财泛起笑容的脸突然僵住，这不对劲，当时老板特意做了三个，现在摆在鞋柜上的只有爸妈的泥人。他心里安慰自己，可能太久没回家爸妈睹物思情，收起来了。
狭小的空间扫一眼便全落在了眼里，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母亲依旧慢悠悠的收拾着桌上的饭菜。
他现在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许财坐在大桥上发呆，他不清楚现在怎么就这样了，他明明就是个老实人而已。
在家里呆了一晚上，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感消失的一干二净。曾经他留下的足迹也消失了，可能对于父母来说从来没有过他这个孩子。
他似哭似笑，他终于成了个有钱人，也终于不用受人气，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望着底下奔涌的河水，他直直的栽了进去。能感到冰冷的河水涌进他的耳鼻，他回想起这段时间所做的事情觉得自己有点好笑，不过一切都到此结束了。
耳边模模糊糊听到好像有人大喊：
有人落水了！
许财眼睛一亮，似乎也感到上面有一堆模糊的人影，他想开始呼救，却没有丝毫力气，意识也逐渐丧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