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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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夜语者

我拥有史上最扯超能力。

我们沉默对坐着,他比选秀节目里更加帅气。眼神深邃,线条硬朗,令我心猿意马又心如火燎。

这是我第一次呼唤出人体,一个男爱豆。想必是昨晚睡前看选秀节目太过念念不忘,导致我在睡梦中呢喃出了他的名字。

我叫冯水晓,今年20岁,C大在读学生。一个白天健谈口若悬河而到夜里就无比沉默的人,一个从不在外过夜的乖孩子。

因为,我是一个夜语者。

每天凌晨十二点至四点,我说出的每个有意义的音节都会变为现实。比如,当我想吃宵夜,我只需要念出食物的名字,那种食物就会出现在我面前。再比如,我说这个梨子的形状好像朱重八的脸呀!嗯,那个画面我不忍回顾。

听起来很扯对不对?但其实几乎每个人都听说过关于夜语者的故事,只是没人相信。

童话故事《灰姑娘》里,那位帮助灰姑娘变身的仙女,其实就是我们的海外鼻祖。根据那个时代的生物钟,夜语时段在凌晨十二点就结束了。

而现在,夜语延至凌晨才奏效。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超能力也一样要付出代价。

你是不是在想,夜语者也太爽了吧,靠满嘴跑火车就能走上人生巅峰。哪有那么简单,能量守恒定律可不是吃素的。灰姑娘的南瓜车和漂亮礼服用完了还要还回去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同理,夜语实现的愿望遵循等价交换原则:当我用夜语能力得到什么,别人就会失去什么。

有一次,起了吸猫瘾的我,任性呼唤来一只猫,结果第二天就发现学校保安大哥的旺财不见了,雄壮魁梧的大汉哭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

这都不算严重的,若我许愿山河无恙,岁月静好。第二天的头条新闻恐怕就是有史以来最劲爆的了吧。当然,这是理论上的,我并没有试过。

作为一个夜语菜鸟,我对能力的控制还不熟练,经常呼唤出来的东西还不回去,事情就很大了。

就比如此刻,这个男爱豆。

幸好他只是一副躯壳,不会说话也动弹不得。若他真是个大活人,恐怕需要我输出的能量就更多了。

此刻热搜第一条刺眼地显示,某男爱豆由于训练过量导致体力不支晕厥,已被送往医院。粉丝们在评论里哭天抢地,祈祷哥哥早日康复,尽快回归。

求求你了,快走吧。我在心里默念着。可他丝毫没有反应。

久视过后不知缘由的,我竟兀自伸手抱住了他。他并没有体温,我却感觉到了温暖。

我蓦然发现,我是孤独的。经年累月的黑夜里,我都是这样,独自一人,无声无息地存活着,不敢发出只言片语。

其实我也想,有一个人就这样静静的陪着我。

就在我沉溺于久违的温暖之时,他消失了。我在如释重负的同时,也怅然若失。

有时候,超能力其实是一种诅咒吧

今天是母亲节。陆陆续续有同学躲进无人的角落,悄悄拨通电话,用手捂住话筒,略带羞涩地向自己的妈妈传达爱意。

也许是节日氛围的渲染,加剧了我对母亲的思念。我顺势拨通了母亲的号码。

我的夜语能力来自于母亲。在我刚出生的那两年,母亲疲于照顾我,体力和精神严重透支,导致能力一再失控。

在家里又一次出现了一只来历不明的神兽后,父亲终于无法忍受,离开了我们。

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将我养大。她很善良,可悲的是,她太过善良。

在我十五岁那年,一个边远山区发生特大地震,死伤无数。救援行动刚刚开始,第二波地震预警就已传来,且震级将更高。救援人员与灾民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撤离,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已成为废墟的大地上。

当晚,母亲发动了能力。为了不产生任何恶果牵连无辜,她选择牺牲自己,化身为实现夜语所需的能量。

灾难的脚步就此停住。而母亲,在我眼前化作雾气,消失殆尽。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话筒里传来冰冷的女声。

空旷的阶梯教室里,教授单调乏味的讲课声令人昏昏欲睡。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却与上课内容丝毫无关。

如果上一次我呼唤出爱豆的后果是,他在现实中的真身健康受损。那么呼唤出一个已逝的人,会有什么后果呢?这后果又会作用在谁的身上呢?

我一点也不贪心,母亲不需要会动,也不需要会说话,只要她在我身边就足够了。这只是一个孤独孩子的一点私心,应该...不过分吧?

正当我胡思乱想着,程峰转身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让我顿觉安心。

下课铃声骤然响起,死气沉沉的教室顿时人声鼎沸。

我望着程峰如春风沐雨般的笑容,望着教室里一张张意气风发的面孔,想着不知什么灾难可能会因为我的一时任性而降临于他们,我就知道我不能这么做了。

然而第二天当我睁开眼,母亲已静静坐在我身边。看来我又说梦话了。

我还来不及煽情下泪,就先汗如雨下了。我慌忙打开手机、电脑、电视,查看着一切能查看新闻的渠道,我甚至查看了学校的论坛,试图找出一些关于危险预警的蛛丝马迹。

还好,一切无恙。

我定了定神,凝望着母亲的脸庞。她一动不动,静默不语,面容一如当年离开我时的模样。

我紧紧抱住母亲,嚎啕大哭起来。我的黑夜终于迎来了黎明。

事态开始失控了

就在我的惴惴不安逐渐褪去,开始了我人生中最快乐的阶段时,母亲的变化让我再一次陷入不安。

母亲开始有了体温。

我时刻关注着各圈新闻,担忧因为母亲的复生有悖常理而引起不可预计的后果,还好截至目前,一切都在正常的轨道上合理运行。

生活照常进行,我开始安慰自己,也许母亲当年的自我牺牲已经抵消了一部分后果。也许一个孤独多年的孩子理应得到这份温暖。

所以,当母亲开始对着我笑,用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时,我依旧这样安慰着自己。

这天早晨,我被早餐的香味唤醒。我窝在温暖的被窝里,望着母亲在忙碌中转头向我微笑,内心无比幸福。如果这是宇宙的bug,我希望它永远不要被修复。

也就是在这个美好的早晨,一切端倪开始显现。

一种未知流感开始在城市里轰轰烈烈蔓延开来,传播途径未知,感染性极强,一时间人人自危。

专家分析,流感的源头有可能是一名C大学生。此学生在三个月前感染了未知性流感性感冒,被紧急送入ICU,但病情不仅没有得到控制,反而体内流感开始迅速变异。

最先倒下的是日夜辛劳的几位医生,随后同院的病人受到感染,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新闻里,那位C大学生的脸被打上了马赛克,但我依旧一眼认出,那是程峰。

三个月前,正是母亲出现的时间点。而自那时起,我就满心都是母亲,甚至都没意识到程峰已经在我生活中消失了很久。

我慌乱地关掉电视,并且拒绝相信这一切与我的所作所为有关。

我的任性,令整个城市陷入混乱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由于流感肆虐,我们的城市被下令居家,人们极其听话地闭门不出。

医院被患者挤爆,医疗系统几近瘫痪。物资本就短缺,加上有些人的煽风点火,民众们很快从抢购屯粮发展成不惜代价的打砸抢劫。

一部分人自结成武,试图冲破城市封锁线。而城市里的维安部门四处奔波疲于应付,早已不堪重负。昔日美好的城市俨然变成了人间炼狱。

我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母亲轻轻走过来抱住我。她已经有很多天没有笑过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底化不开的浓郁忧愁。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也无法阻止。泪水拥挤在我的眼眶,在一片氤氲模糊中,母亲再一次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我眼前。

灾难丝毫没有因为母亲的离去得到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有人为非作歹,趁乱在周边的山林放火。山火迅速蔓延,橘红色的火光和滚滚的黑色浓烟交相辉映,压得这座城里的人们更加绝望。

救灾人员极度短缺,工作量早已因为之前的混乱而饱和,火势已经完全不受控制,没多久便引爆了发电厂,周边人员无一幸免。

明明生于盛世,却亲眼见证了一次又一次的生灵涂炭。

(尾声)

我望着午夜窗外黑压压的天空,内心出奇的平静。我早该想到的,这是我任性做的孽,哪有那么容易还清。

我的眼前浮现出母亲临走前,那双悲伤而决绝的眸子,满含不舍与期翼。母亲为我,已倾尽所有。剩下的,是必须由我自己来承担的责任。

我闭上眼念道,请让生活回到原本的模样。

然后,我化成一团雾气,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