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晦暗无光3
地下室
张建民和孟妈去斌城旅行了，临走前孟凡拉住她支支吾吾想说什么，眼神一直怯怯的在张建民身上扫视，始终说不出口。难道要当着他的面说:小心这个人！他是个杀人犯！他在我梦里杀了人？
孟凡从窗台看着两人相扶相依，走成一团模糊的黑点。天愈发的晦暗，他们在墨泼般的街巷里像两束破土而出的光，紧密的纠缠在一起，却不是正道的光。
他回头，无限悲戚与眷恋的对着父亲的遗像，道:“爸，保佑妈妈平安。”
午夜，飞沙走石撞开了嘎吱作响的窗，斑驳的天空被风吹出了硕大的血窟窿。在幽暗的地下室里，蜘蛛网修复了墙壁上鱼鳞状的裂痕，却还有什么在无声的开裂。
铁器撞击血肉的声音弥散成腥味，一具女尸在男人的身下四分五裂，灰白的墙面上一道道喷洒的血迹像笔走龙蛇的书法，孟凡在昏暗的角落里屏息注视着一切。
而那个机械挥舞刀具的突然男人停下了，慢慢的转头。
斗篷下，一张熟悉的脸，正在脱落。
“啊！！”
孟凡再一次满头大汗的挣扎转醒，狭小的空间里都是他沉重的呼吸。座机听筒里泛着持续的“嘟”声，打不通。
他急促的穿好鞋，关好门窗，奔跑在寒夜里。梦境揪紧了他全身每一寸皮肤和肌肉，皱巴巴的缩在骨架上。他越跑越快，以此来舒缓内心的慌乱，双腿在疾驰中平缓颤抖。他摔倒在地，又用力的爬起来，接着奔跑。
终于，他在朱红色的铁门前停下了脚步。新刷的红漆像奔腾的血液自修理厂深处涌来，他闭上眼，重重的叩门，把回声留给自己。心脏越跳越快，好像下一秒心室的配件就要因用力过猛而脱落。
“孟凡？你，你怎么了？！”徐章推开修理厂的大门，惊慌的看着满面泪痕的孟凡。
孟凡泣不成声:“我妈！我妈！她，可能死了！”
徐章的表情从惊慌变为惊恐，又因难以置信而变得扭曲。
海浪拍起了徐章背后的阵阵凉意，他听着孟凡描述可怕的梦境如何变为真实，他的耳廓里字字清晰可句句模糊，他有千万质疑，但听着孟凡的声声呜咽，什么都问不出来。
徐章用力的摇晃孟凡的肩膀，铿锵道:“孟凡，既然你没看清楚那女人的脸就不能确定她是你妈！而且你现在还不能肯定梦里和现实是真的相通，还是巧合。我们现在做的只有一件事！”
徐章极力地让自己镇定，努力使逻辑清晰的像个大人，他成功让孟凡平静下来。
他看着孟凡红肿而疑惑的双眼继续说下去:“我们要等！既然在你的梦里张建民把尸体装进后备车箱抛来这里，我们只需要等明天那些打渔的人发现它！”
“那，如果那些尸块儿被鱼吃了，那！那岂不是什么都找不出来了！”孟凡的肩膀剧烈的震颤，声音从沙哑的喉咙里一丝丝抽出来。
徐章一惊，这确实是他最担心也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极肯定的语气说着违心话:“放心！不会的！”
海风嘶哑，鸟雀嘲哳，天海之间鱼肚白。可星子不凋落，太阳不升起，霎时间，晦暗无光。
叶警官
孟凡怀着焦灼的心情等了两天，母亲的电话依旧打不通。新闻上也并没有看见有关渔民发现海边碎尸的消息。他夜不能寐，寝食难安，上课的时候也常常走神，脸色像茄子一样难看。
放学的路上徐章对孟凡说:“小凡，要不咱们去报警吧！”
“报警？”孟凡的眼睛依旧通红，他低头，老成一笑:“怎么报警？说我梦见我妈被人杀了？没有证据他们不会相信的。”他脚下给足了力道把石子踢的老远，带着一种不甘。
徐章觉得孟凡的脸像是彩色绘板，棕的是皮肤，红的是双眼，黑的是眼圈。他在其中还发现了曾经没见过的颜色，一种常在大人们脸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颜色？
“呸呸呸！胡说！你咋知道那是你妈？”
孟凡摇了摇头，他不确定，只是异常的恐惧。
徐章陪孟凡走到楼下，油烟熏烤的残破居民楼又老了一些。楼下的小吃店经常修缮，看起来也没比居民楼年轻多少。
他们找了个空桌坐下，店老板就热情的出来招待。
“小凡，章子啊！还是两份混沌，两碗蛋汤？”店老板把稀疏的头发从最左边撩拨到最右边，像间距甚远的人行道。
“嗯刘叔”徐章答应着。“您今天没带假发呀？嘿嘿，也没见着刘婶来帮您”
徐章孟凡最喜欢和刘国华聊天，刘叔也最喜欢给他们讲自己年轻时走南闯北的见闻。他总是绘声绘色地描述，把假发潇洒的一拨弄，把发尖转到脑后，发屁股转到脑前。
“嗐，假发带起来太热，夏天就不带了。嘿嘿，冬天戴起来脑袋不冷。”刘叔下巴朝斜对面的小商店一扬:“你刘婶去买肉去啦，还有虾子呢。”
孟凡一愣神，瞅着刘国华稀疏发亮的头顶半天不吱声。徐章知道孟妈最爱吃虾馅儿的混沌，此时也沉默下来。
回到家后，孟凡彻底的瘫倒在床上，把头埋在被窝里。他低声抽泣，头发一根根在阳光下晃动着。他一想到母亲万一真的遭遇不辛，这浑身就像被炸开的蘑菇云，千丝万缕绵延着的疼痛让他的脑袋和四肢共同震颤。
徐章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心里也十分酸涩。正打算安慰些什么，门突然咚咚作响。
孟凡立刻把脑袋从被窝里抽出来，和徐章极速的对视一眼，健步飞身而出，心里是万匹奔腾的野马，兴奋而不知所控。
“妈！你！”孟凡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身前的民警不知所措的呆站了一秒，更后面一位民警甚至笑出了声。
身前这位眉眼深邃的警官亮了亮自己的警证，友善的笑了:
“小朋友你好！我是南城街道派出所的民警，叶自成。”
前情提要
而孟凡却犹如晴天霹雳，他笑不出了，整个人呆站着看着张建民的一双眼，凉意丛生。
被切割碎的梦境再次席卷而来，暗红的屠宰场，满墙生锈的刀具，四处逃窜的男子，还有手起刀落的，
张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