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正月十五 再遇
“阿姐,我突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你先和阿宁逛着,等会还在此处集合。”唐皖琼拉了下唐婉玉的衣角。
唐婉玉不明所以,却也知分寸并未问她何事如此着急,只应了声好。
唐皖琼缓走几步后,招了辆黄包车,到了珠江饭店门口,她停下长舒了口气,走了进去,问前台站着的服务员:“劳烦问下三楼可否还住着一位姓阎的先生?”
服务员还未开口
身后传来那熟悉的声音:“唐小姐,可是在找阎某?”
唐皖琼转身,看着向她走来的他如此鲜活的站在她面前,定下心来,心中那抹难过消散许多。
阎璟誉似感觉到她的情绪,竟忍不住伸出手,安慰这个明明才17岁,却似乎藏满心事的女孩。
终是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眼神温柔:“似乎,每次见到你,都在下雪。”
唐皖琼向门外望去,竟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花。
“可否请唐小姐吃盏茶,暖暖身子?”阎璟誉不等她回答,已经收回手,招来侍应生,点了壶玫瑰花茶,还有甜点。
微微颔首,伸出手,示意唐皖琼到里面的桌前入座。
唐皖琼看他如此做派不觉轻笑,果然···
两人坐下不久,侍应生便把茶饮和甜点端来,准备为两人斟茶。
阎璟誉拦下他,摆摆手,示意他自己来:“不用,我来就好。”
阎璟誉为她倒上茶,递了过去:“有些烫,可以晚会再喝。”
唐皖琼笑着答好,却又开口:“少帅喜欢喝咖啡吗?”
“尚可。”果然,她记得那时他也是这样说,可后来才知道他最怕苦,就连吃完药也是要吃上许多糖的
“我从法国刚订购回来套咖啡机,有空时请你尝尝我亲手打磨的咖啡。”她亦佯装不知。
他看她眸中带笑,不知所以,听她邀请他约下一次,选择性忘记自己是讨厌咖啡味道的“好,一定。”
看唐皖琼饮了口茶,举止文雅。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我是看许多女子都点了这茶,没问你就擅自点了,你可有不喜?”
唐皖琼打趣他:“这茶性温和,最为美容养颜,我还以为是我最近气色不好,劳你点了盏。”
“怎么会,你是我见过最明艳动人的女子,第一次见你时还以为天仙下了凡。”等他说完
唐皖琼扑哧一笑:“少帅靠这张嘴哄了多少女子去。”
他忙道:“没有别的女子,只对你这样说过。”
刚说完,又觉得自己越解释越像个浪荡子弟,简直比自己带兵打仗难多了,还想开口说些什么
唐皖琼乐得停不下来:“好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那是在打趣你,我以为你能看出来的。”
“可我一点都不想让你误会。”他的眼中盛满了认真。
唐皖琼想到,上一世,阎璟誉也是如此,他明明不是一个体贴的人,却总能关注她的一点一滴,对她细致入微。
他话毕,两人之间氛围渐渐显得暧昧起来
唐皖琼没有问他为什么,她清楚地知道两人的交集线在慢慢重合,这一世,她是为他来的。
她转了话:“上一次,你送我回家,我讲的那个故事要听结局吗?”
可阎璟誉却摇了摇头:“阿琼,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她点点头:“当然。”
他眼中、掺杂着疑惑又似悲伤:“我似乎梦到了故事的结局,我不喜。”
那天自和她分别,北平由他管制的辖区突发敌情,不得不北上
这场战役持续了两个月之久,战后因伤口感染突发高烧,迷糊之际,他竟梦到了她为他讲的故事,可故事的主角竟成了唐皖琼和他,梦里的她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后来虽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却是为了帮他报仇,他看着她辗转混迹在那些男人身边,出卖了自己的所有,双手也沾满鲜血,他只觉得心痛,他捧在手心里疼都来不及的女孩,怎么可以为他做这些,他如果知道会如此宁愿她一如往常从不曾爱他,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的挫败感直至梦醒,他的心口还在疼,眼角亦含着泪。
可他不信这虚无飘渺的梦!
她抬眸看着他,很是震惊:“你梦到了什么?”她竟有些害怕面前的男人真的梦到那些,尽管知道他的品性却也害怕他会因此厌恶她。
“梦到那女孩怎么那么傻,为他做了那么多,还被人骂,梦到她第一次杀了那些人的时候心里又是在想什么,她该有多害怕。”
“阿琼,你呢?为什么要和我讲这个故事呢?”
唐皖琼没想到他似乎也有了这奇遇,可他好像只梦到一些片段:“如果,我说,那是我的一生,我们的一生呢?”
阎璟誉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是无神论者,自然不会相信这鬼神论,愣了下神,转而神情温柔:“好,我信。”
看他这幅神情,像极了在哄小孩子,唐皖琼本就没指望他能相信,却也难免不了失落。
她转了话题:“这次能在这里待多久?”
“阿琼,今夜一过,明日就要离开了。”
唐皖琼端起茶盏的手一顿,又举杯向他:“那敬你,平安,健康,想做之事皆达成所愿。”
那年初见他时,是1929年秋,袁忠雄司令退了下来,阎怀毅元帅应民意(阎璟誉父亲)由北平调任至上海,阎璟誉亦调任至此任少将一职。
金黄的银杏,火红的枫叶,波光粼粼的大海,一袭军装英姿挺拔的他,烫着时髦卷发却又高高扎起,身穿正红洋装,脚踩白色高跟鞋的她,她匆匆撇过,他却一眼万年
可这次,她遇到他却是在28年冬,他们的故事提前了。
听着她并未挽留也不见伤心,阎璟誉不免失落:“只这些吗?”
“什么?”唐皖琼并没有反应过来。
罢了,他都不知这条命还能活多久,早已献给了这个国家,他又在奢求什么呢。
他摇摇头,却又不甘心,从怀里拿出一包装精致的盒子:“阿琼,初见你时你一袭碧色旗袍,那时只觉见到了仙人,那天见到这只玉镯,只觉得很配你,你这样好,此一别,再见不知何时,可我私心不想让你就这样忘了我,可否收下,留作纪念也好。”我希望你能一直记得我。
唐皖琼听他这话,总算明白他为何不对劲,气恼自己竟没察觉,又觉他这样很是伤心,眼中含了泪水,把盒子打开,拿了镯子戴在自己手上:“我很喜欢,并且我那样说,也是因为我觉得不久后我们总会再见的,阎璟誉,你已经在我心里了,我不会忘记的。”这一生,我最大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你而来。
说完,起身,不等他开口:“很晚了,我要回去了,你想说什么话等我们下次见,我慢慢听你讲。”
阎璟誉来不及想,忙跟上去:“我送你回去。”
唐皖琼摇摇头,拦下黄班车,坐了上去,示意黄包车师傅先等一下:“等下次,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语气柔柔,面含笑意
阎璟誉点点头
等走远,他才恍然发觉,雪不知何时早已停了,直到他回了房间脑海依旧在回荡着她那句“阎璟誉,你已经在我心里了”久久不能停,恍惚一晚,似睡未睡,直到副将敲响他的门。
而这边等唐皖琼原路折返到约定的地方时,四周瞧了瞧虞宁平和唐婉玉坐在街灯边一卖小馄饨的棚里,边吃边嘟囔着什么“婉玉姐姐,别担心阿琼了,她不会有事的,你是不知道,她那脑子多聪明,把别人卖了人家还要给她数钱呢,快吃点,好好吃啊。”
“什么好好吃呀,我也要吃。”
唐皖琼声音一出,唐婉玉忙转头看向她,声音平稳:“回来了。”
虞宁平冲她看了一眼,又吃了起来,说话含糊不清:“你可算回来了,刚才下了一阵雪,你不知道有多冷,姐姐还站在那等着你,买了把伞撑着站那,就是不敢离开,生怕你回来找不到,还是我生拉硬拽把姐姐拉过来的,你要是再不回来,姐姐就又要出去站着等你了。”
唐皖琼忘了她这位姐姐的脾性最是执着,又总觉得亏欠了她,自她回国,唐婉玉疼她疼的不像样子,事事都顺着她宠着她。还把她当小孩,看见什么好看的,好玩的都往她屋子里放,小到一根漂亮的发带,路边画的糖人,她撒娇的抱着唐婉玉胳膊,劝着这个固执的阿姐
“阿姐,要是有下次,不用管我的,你和阿宁回去就好,我看不到你们的话,我就会回去的。”
唐婉玉柔柔的摇了摇头,摸了摸她的脸颊:“琼琼,不用劝阿姐,阿姐知道的,阿姐就是想等你,阿姐见到你才会放心。”
她的手暖和和的唐皖琼蹭了蹭她的掌心:“好,阿姐既然不听劝,那下次,不会再让阿姐等了”
唐婉玉心里一咯噔,生怕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妹妹不开心
只听唐皖琼又接着道“下次我一直陪着阿姐,阿姐要一直看着我才好。”
两姐妹,姐妹情深,惹得虞宁平气恼,忙到“还有我,还有我”
“哈哈哈,还有你”“这是我阿姐,不分给你”
姐妹三人,绝色之姿,娇语连连,引得不少人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