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弱者

林晨曦以为操场这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谁知她当初哭的狼狈样在那十来个男生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不知道她叫什么，他们中有人就给她起了个外号叫泪人。

高中的课业是紧张的，那时候的大家都是三点一线，非常规律地生活着。有天午后，她走在去往教室的路上，忽然感觉到一旁的三个男生对着她偷偷笑着。

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第一个反应是脸上脏了，头发乱了，衣服刮了！她拉了拉身旁的安小安，轻声问她自己是不是哪里奇怪了。在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后，林晨曦有些不悦地白了那几人一眼，对于那些陌生人眼神的探究表示了极度反感。

这一眼，顿时让那三人急了眼。大胆地走了过来，两个女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现在的人都开始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人了吗？

“你不记得我们了？”

他们中一个男生开了口，林晨曦和安小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在询问对方。

“你呀！”三个男生指向林晨曦异口同声。林晨曦瞪大了眼，在心中腹诽，什么不记得，根本没见过嘛！

见她毫无反应，他们才说起那次操场上的事。林晨曦恍然大悟，当初只顾着哭，没机会看清这些罪魁祸首的面目，他们倒好，自己上门来了。

不等林晨曦责怪，他们之中的一人又开嗓说道：“球场无父子，我们一向是有伤无赔！好在我们文子英雄救美，你才幸免于难。不过，文子就惨了，举着手洗了好几天的澡。”说完惹得其他几个人哈哈大笑，那感觉就像他们又看到了某人举手洗澡的样子一样。

文子，说的应该就是带自己去医务室的那个男孩，他虽因自己受伤，可如果不是他们把球踢出界，那也不至于发生这一系列连锁反应啊！何况，那天她已经谢过他了。

“你们见到我偷偷笑着，难不成是因为寻觅了几日终于找到一个能帮他洗澡的人了？”

林晨曦用一本正经的脸说出一本不正经的话让当场的人差点笑岔了气，那天他们在男孩回去后就打听了一番，明明说她是那种害羞腼腆到惜字如金的人，而今一见完全出乎意料。

安小安在一旁听了个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对于林晨曦这一番见地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她是那种人前淑女的女神，在众人面前一向保持着良好的状态，不管多难忍，她都是抿嘴一笑。

那笑就像夏日里的凉风，能酥化了人的心，女神微微一笑，现场男生的注意力就完全被吸引了。

人都是爱追求美好的人和事物的，漂亮的女生总是还没来得及发现自己的初恋，就被别人疯狂的追求扰乱了阵脚。

那次见面后，安小安收到了好几封情书，这景象屡见不鲜。林晨曦倒不稀罕这些，作为班花的朋友，对这些场面早就习以为常。还主动为班花把了个关，她觉得这里面有个男生看上去挺不错的，最积极最幽默，可是谁知道，两个月后，安小安成了陈子聪的女朋友。没有一点先兆，众人都傻了眼。林晨曦觉得自己能脑补出那个男生伤心欲绝，心有不甘的悲痛画面。

面对这么多莺莺燕燕，安小安最终能斩断万千情丝，只取一瓢的精神让林晨曦觉得她的这个朋友是个善良的女子。或许是安小安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但是林晨曦还是很欣赏她没有恃宠而骄的个性。

不过那些明知道安小安有了男友还痴痴盼着她分手后自己能趁虚而入的男生也算是少有的情种，林晨曦觉得实在是没办法理解他脑细胞是如何运作的。明知道不爱，为什么还要等待。

这个男生叫周定伟，就是那次见面后对安小安追得最积极的男生。他倒是聪明，觉得林晨曦讲话幽默，又是安小安的好朋友，所以每次明明是在等安小安，偏偏一副跟林晨曦很熟络的样子。

他有聊不完的话题，这点林晨曦倒不讨厌。就是他总会有意无意聊到那个叫文子的男生，聊到操场那件事，让人有种老被人提醒着自己有个救命恩人的感觉，难道这恩要是不报，这事儿就没完了吗？

时间过得匆匆，分班后的这一个月来，陈子聪的存在，让新同学很快意识到尤瑞喜欢的人是林晨曦。而尤瑞在任何班活动上都特别关照林晨曦，这多少让其他人有些意见。学生时期，成绩优异的男生对女生来说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何况还是尤瑞这种各项兼优的男生。

十一放假前，学校里组织了一场一年一度的运动会，结束后连着十一可休息七天半。所有人都高兴坏了，进入高二后，学业比之前繁重，老师们也总是念叨着这一年是高中三年最关键的时期，时刻提醒着他们不可懈怠。

除去寒暑假，十一的假期将是学期中最长的一个。因为碰上了运动会，那一天半也不用上课，等同于放了九天。

每当这个时候，在体能上有优势的同学们都非常雀跃，尤其是特招生。因为他们在文化科成绩上可能没太大优势，而运动会则成为他们意气风发的时候。或许他们不知道自己会在运动这条路上走多远，但是为了能进更好的学校，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为成为国家一级运动员而努力。平日里，他们都在训练，上课时也都比较懵懂，而唯有这一年一度的盛宴，似乎是为他们准备的。

早在一个礼拜前，班会上就定好了各项目参赛的人员。尤瑞安排了林晨曦当后勤，在一阵唏嘘声中，林晨曦厚颜无耻地应下了这个岗位。因为实在是，她无法胜任任何一项体育项目，否则她一定不让众人看扁，也给大家拿一个奖回来！不过，她还是有其它贡献的，比如和班里的女生一起担当最后一天的颁奖礼仪。

安小安倒是厉害，参加了女子800米的项目，连着几天陈子聪都在当她的陪练，因为陈子聪也报名了长跑。这个平时看起来瘦瘦高高，白白净净的男生，没有林晨曦想象中那么娇弱，高一的运动会上他可是拿了名次的。

运动会前，操场中间的足球门被收了起来，腾出了各项目的场地，白天晚上都是些练习的身影。

林晨曦拿了水和毛巾在看台上等安小安，其实她也不想给人当电灯泡，只是安小安明确要求她今天晚自习时间抽空来找她，顺便带上水，她说最近太累了，希望她最好的朋友能为她打气！

她从学校小卖部里拿了两瓶水，准备付钱的时候，又回头去拿了一瓶。平时操场在晚上的时候是不开灯的，这几日例外，开了几盏路灯，这是为了保障学生的安全。

而林晨曦觉得开灯好是因为，这样便于她在黑夜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林晨曦百无聊赖地在看台上看着一群人在操场上一圈圈地跑着，最后锁定一个目标。

果然，那个充满着运动细胞的男生出现在了跑道上。她下意识地微微一笑，凭着他对足球的热爱，林晨曦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希望在这里能遇见他，结果真的没有失望。她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有看到他了，那一份习惯早在心底犯了难，挠得她总是不安。

左文气喘吁吁地在看台边停下，他双手叉着腰，来回走着，还不时喘着大气，身上的汗水和平时踢球时一样，一直往下流。

他们的距离只有三五米，不过一个在高处，一个在低处。林晨曦拿着第三瓶水，默默给自己打气，而当气打满的时候，却见左文身边多了两个女生。

她们给左文递去了水和纸巾，左文猛喝了几口，就听着那俩女生关切地为他加油。看到这一幕，林晨曦的气一下子瘪了下去，他们都不算真正认识。如果是作为同学，她应该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名正言顺地递上这一瓶水吧。

她垂头丧气地坐回了台阶，这时，忽然听到了尤瑞的声音。尤瑞总喜欢喊她，很多时候都是带着满满的笑意。她转过头，看见尤瑞正从左文身边经过，向自己跑来。而他的这一喊，也吸引了左文的注意力。

视线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撞在了一起，对视是需要勇气的，而林晨曦承认她没有！所以她很快将视线转向了尤瑞，僵硬地一笑。然后起身，下了一个台阶，顺手将手中的那瓶水递给了他。尤瑞没想到林晨曦会出现，更不曾想她还准备了水。第一次看他笑得像个孩子，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只是他脸上的黑框眼镜显得特别突兀，好像抹掉了他脸上的稚气，带着不属于他的成熟。

这时，左文从尤瑞的身后跑过，就像一阵风，不等人们回神，已经过境无息。

安小安和陈子聪已经跑了好几圈，跑到看台下，寻找着林晨曦的身影。林晨曦看到他们，赶紧小跑几步跳了下来，递上了水，安小安喝了好几口，陈子聪一直在一旁帮她扇风，见她不喝了，自己一口气喝掉了三分之二。林晨曦目瞪口呆，果然跑步是件累人的活，还好自己不参加。

才这么想着，安小安拉起她，来了一句：“陪我跑两圈，别天天坐着！”不容林晨曦拒绝，她已经被安小安拉到了跑道上。

安小安跑得十分有规律，但是速度并不慢，可以一直跟着陈子聪。林晨曦就不一样了，开始的时候还可以跟在安小安身后，跑了一圈后，她就觉得很累，脚步自然地就放慢了。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俩人，她一下子没了跑的动力。

跑道上不断有人与她擦肩而过，她能感觉到他们粗重的呼吸，明明很累，他们却依旧在坚持。她慢慢退出跑道，生怕影响了他人。

刚退到操场里面，却撞上了身后的人。她连忙回身，嘴上说着“对不起！”抬头一看，却愣住了，随后羞涩地低下了头。

“你参加什么项目？”左文的脸上却带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林晨曦摇头：“陪跑的！”

“哦！”他想到了刚才见到的一幕，语气里多了一丝失落，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二人都不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尴尬。这时，安小安跑了过来，拉起林晨曦，看都没看左文一眼，便跑开了。

第三天就是运动会，上午进场结束后，比赛的项目就陆续进行了。安小安的800米在下午，所以这会儿正在看台上同拉拉队一起给同学加油。

而林晨曦是后勤的，尤瑞给她整了个闲职，负责看管班级里的财物。好吧，的确是很闲，只要往看台一坐，就什么事儿也没了。为了不惹人厌，她还是主动参与到了啦啦队里一起为同学呐喊助威。

直到比赛开始，林晨曦才知道左文参加了短跑项目，一改之前的淡定，往看台前排挤。运动员已经准备就绪，枪声一响，一个个箭一般冲了出去，林晨曦紧张地看着那个奔跑的身影，就跟自己在跑一样，愣是一口大气不敢喘，绕了半圈操场，拿下了小组第一。

她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安小安暗暗嘲讽她简直就是个汉奸，没看到自己班同学没跑第一嘛！

林晨曦用手肘顶了顶安小安，让她别那么大声，汉奸初期都是偷偷摸摸，等有了势力才狐假虎威，这会儿可经不起招摇。

午休的时候林晨曦去拿了比赛项目的参赛者名单，左文参加的是200米、400米、还有4x100接力。也就是下午还有400米和4x100米预赛，再是第二天三个项目的决赛。林晨曦不由地感慨的确是个运动健儿啊！

下午比赛继续，她准时锁定赛场，看到左文上场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

比赛开始，林晨曦在心里默默地为他加油，而左文的发挥也非常正常，一直保持在第二，进入最后一百米的时候，他开始发力奋起直追。

很快就超越了第一，可就在临近终点时，不知为何，整个人扑了过去，摔倒在地。看台上忽然齐齐地一声叫，这叫声伴着同情、惋惜，还有关心，随后便是一阵骚乱。终点离看台最远，此刻的林晨曦焦虑不安，真恨不能冲过去。好在左文很快就爬了起来，他最终到达了终点，不过名次已经不是林晨曦所关心的重点了。

远远地看到周定伟过去扶着左文走出跑场，顺着操场外围一路走来。林晨曦慌乱地在一堆杂物里翻找着创可贴，然后挤到看台下方，等着左文经过。

在他们快到看台的时候，左文忽然甩掉了周定伟的手，自己慢慢走过来。看着他们就这样在眼前走了过去，林晨曦却怯怯地将手放在了身后。他不是一个弱者，他如何能接受全场同情的目光。只是林晨曦是个十足的弱者，她没有勇气想到，比起全场的目光，左文更不希望在她眼前是一个这样的形象。

她以上厕所为由，让同学帮忙看下东西，随后离开了看台。她一路向医务室跑去，以她最快的速度，但这速度始终赶不上她内心的焦虑和担忧。

到了那里，看着敞开的房门，她却不敢进去。她躲在拐角处等着，直到听到他们离开的声音，才从拐角处出来，走进医务室。

“受伤啦？”老师关切地问。

林晨曦连连摇头，忸怩地问道：“刚才那个男生，严重吗？？”

“不算严重！消了毒，他说还要比赛，就不包扎了，擦了点红药水。”老师笑着解释，并没有因为林晨曦的忸怩而嘲笑她。

“哦！”林晨曦点点头要离开，却被老师叫住，老师仔细打量着她，忽然把手放在胸口，说了句：“这儿疼？”

林晨曦一惊，想起半年前的事，一时间尴尬无比，半年来看病无数的老师居然想起来了！她连连摇头，赶紧退了出去。

那天，安小安对着林晨曦发了一次火，说她重色轻友，她跑800米的时候居然没给她加油！女生们也因为她不好好待在岗位心存不满。她们的目光让她觉得疲惫，却懒得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