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转正以前的日子（15）
我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都不敢对着镜子看我自己。
那个圆润饱满，白白净净的我去哪儿了？这个满脸妊娠斑，满脸皱纹的女人，还是我吗？
两年，我怎么变成了这样？
可我怎么让自己不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怎样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想去打工，可家里人死活不同意。
公公婆婆也许知道了我的窘迫，这次给了我的钱比以前能多一百。
有了钱以后的我，又忘记了自己的这些难过。
波波他平时一分钱也不花，他不抽烟不喝酒，不交朋友，无欲无求。
这样的男人的确应该是一个十足的好男人。
可对我来说，我越来越不喜欢他，越来越讨厌他。
他喜欢钱，一分钱也不放过，他除了会挣钱，基本上他就是一个没有人情味的动物。
他从来不管我有没有钱花，也许是因为他不喜欢我这种爱买东西的人，他经常说我，花钱大手大脚，没有计划。
可我到底能花他多少钱？我在家里洗衣服、做饭、收拾房子，谁又到底给了我多少钱。
如今的我已经忘了当日的理想。
二零零三年招教考试以后，教育局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我就这样在家里呆了三年，我的孩子也两岁了，不管我有多么的不愿意，但是我都改变不了目前的现状。
公公和波波穿梭与有病的奶牛和家之间，每天早出晚归，这几年，奶牛的口蹄疫盛行，公公和波波也是这一方面的权威医生，家里的药都是一大车一大车的买。
那几年，我们家门庭若市，兽医这个职业在农村特别吃香，好多的人在家里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就会选择去当兽医。
这一年，我们家带了四个徒弟，四个徒弟的吃饭重任又落在了我的身上，每天，别人中午午休的时候我就开始做饭。
每天的面团，我根本就揉不动，家里的小型压面机成了我的伙伴。
我经常穿不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围群一天到晚都挂在我的脖子上。
为了让孩子有奶吃，我们家养了一个奶羊，奶羊又生了几个羊崽，我不但要管着家里的一群人吃饭，还要喂这一窝子羊仔。
孩子大多数由我婆婆看着，婆婆告诉我，她喜欢干地里活、看孩子，就是不喜欢做饭、洗衣服。
所以我们一家人分工明确。
我只管把家里的饭做好，把家里卫生收拾好，把小羊喂好。
婆婆把孙子看好，把地里的葡萄种好。
知道我们家有葡萄，阿妮来我们家玩。
阿妮是我的师范同班同学，这次，她告诉我，那年，她根本没有参加县里的考试，她爸给县长打了一个招呼就当上老师了，考试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幌子。
她被分配到了泾干中学，但她一直没有上班，至今还在外国语学院上学。
泾干中学是我们县城里最好的高中。
我不知道多么羡慕她——有个好爸爸。我们俩都是初中毕业考上中师的，可以说高中的课程根本就没有学过，而她竟破天荒的成为高中一名英语老师。
这种羡慕是发自肺腑的。
她告诉我，我们几个要好的师范同学的归宿。
淳化的蓉儿当了老师，三原的靖儿和蓓儿也当了老师……并且他们都是有编制的……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人生仿佛就有了方向。
听她说起我们同学的归宿，我感觉只有我不如人。
我想花钱当老师，并且，我想和阿妮把关系处好，我想找她爸也帮帮我。
阿妮还告诉我，我们师范的一个女同学嫁到了咸阳，人家经常出国旅游……
而我结婚后这几年，甚至连泾阳县都很少去过。
这也许就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几年，我都窝在家里，从不出门，不知道外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从我结婚后，我都勤勤恳恳地为这个家操持着，我忘记自己的理想是不当农民。
家中的我整天趿拉着一双拖鞋，早已没有了少女时代的光鲜靓丽。
阿妮的到来，仿佛给我沉闷的生活注入了活力。
她还告诉我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二零零五年暑假，泾阳县又会有一次大型招教考试。
离她说的这个时间仅剩一个多月，我着急地掰着指头数日子。
她告诉我，最近正在报名……
听了她的这些话，我一刻也不想在家里再呆着了。
这个消息令我手舞足蹈，我感觉我终于有了一丝不和锅碗瓢盆打交道的希望。
阿妮鼓励我，让我好好看书，我也将我的想法告诉了阿妮。
“你回家帮我问问叔叔，如果花钱能过了招教考试这一关，我想花一些钱。”我诚恳的语言，乞求的目光，让阿妮对我怜悯。
她告诉我：“我会把你说的这个情况告诉我爸爸，但是他答不答应，我就不知道了。”
我们上师范的时候，我就和阿妮关系最好，那时候我就知道他爸爸在县财政局里面当会计。
阿妮这个人心底比较实在，虽然她一直住在县城，但是从来没有看不起我这个乡下孩子。
我们两个的关系一直很好，以前好几次去县城，我都住在阿妮家。
我的人生如果发生转折，估计与我交的这个朋友有关。
她回到县城以后，不时的给我打听着报考招教，以及有关的一些信息。
我把这个高兴的消息告诉了波波和家里人。
可所有的人的神情都很淡然，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兴奋，听到我这个消息后，我觉察出了他们一家人的一丝不高兴。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想花钱转正，可是我的存折上只有三千块。
我知道我们家里很有钱，波波经常会给我婆婆上交挣的所有钱，每一次都是好厚的一沓一百块钱。
我在家里做饭洗衣服也三年多了，我怀揣着理想，想求我公公婆婆给我花一些钱，让我转正考上教师。
我瞅准了家里人都在，有礼貌的给每人奉上一杯茶。
我告诉公公婆婆：“爸、妈，我同学告诉我，县城马上要进行招教考试了。”
婆婆笑了笑，说：“那你就考吧，我们也不拦着你。”
我告诉他们：“我同学阿妮没有考试也转正了，她爸妈给她花了一些钱，我也想让你们给我花一些钱，帮我转正。”
公公经常一本正经，不太和我说话，今天他竟然一反常态的说了一句。
“你想考了，你就考，花钱的事，没门。”
这一句话就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心，我本知道对他们说这些话没有希望，可我对自己做了多少次思想工作，让我放下面子，放下尊严来争取。
结果这一句话，让我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勇气。
我用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天公公的脸，他依然冷冷冰冰。
“我明白了。”我扔下了这一句话，就回自己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