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战天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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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仇敌满天

对韩小铮来说,当攻击开始之后,自己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他知道以他现在的武功,如果对方的突然袭击不能成功,那么基本是就没有成功的机会了。

剑光如虹,逼人之目!在夕阳的辉映下显得格外灿烂!

血箭飘射!先倒的是中年汉子!他的右臂在韩小铮剑光闪过之后,齐根而断!他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韩小铮的剑已从他的颈部划过!

他的脖子多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线,然后血线开始变粗,血汹涌而出!惨叫声因为血沫的涌动而变作了含糊不清的咕噜之声!

在中年汉子倒地的同时,干瘦老头已中了力逾千斤的一脚,他身上的骨骼一声脆响,整个身躯飞了出去!

落地之时,已是气绝身亡!

唯一活着的小姑娘见势不妙,单掌在那张特制的筛子上一拍,筛子便呼啸着向韩小铮飞来,而她自己则借机弹身而起,向远处飘射而去!

她的身法极快!可韩小铮有把握追上她。

但他没有追,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又是为了他们的“堂主”来杀自己的。韩小铮开始怀疑自己那一剑是否真的已使卜说重伤而亡了。

按理,以他的剑法,是不会出现这种偏差的,可“无涯教”此时出动了这么多人来追杀他,一定是有原因的——韩小铮有些迷惑了。

因为心中有疙瘩,所以什么时候走回老婆子的屋子他都不知道。

穿过外面的小院子,韩小铮看到老婆子的傻儿子正坐在门槛上用刀刮着山芋,韩小铮从未与他打过招呼,今天也是一样。

就在他抬腿准备跨过门槛时,他突然发现这个“傻儿子”刮山芋刮得极均匀!他不由心中一动,“喂”了一声。

“傻儿子”身子一震,突然抡刀向韩小铮双脚砍来。

“咔”的一声响!

断了的是一把锄头,韩小铮已如鬼魅般飘出数丈之外!

“傻儿子”已腾身跃起,他的手中已不再是那把刀而是一对峨眉刺!

韩小铮这才看清了他的脸,本来他一直是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刮山芋皮——果然,他根本不是“傻儿子”!只是他的体格、脸部轮廓极像傻儿子,而且韩小铮对老婆子傻里傻气的儿子从未留意过,所以才被这人蒙骗了!

韩小铮之所以突然“喂”了一声,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不可能将山芋皮刮得那么均匀!那必须有很好的腕力与刀功!

如果没有方才三个人的袭击,也许韩小铮不会这么警惕!那么此时可能他的双脚已废了!

韩小铮望着这个袭击者,冷冷地道:“没想到这样的地方你们也能找上门来!”

对方以同样冷的声音道:“你应该明白杀了‘无涯教’堂主的下场,现在即使你躲进石缝里,我们也能把你找出来!因为我们的人在天涯间无处不在!”

韩小铮沉声道:“我并没有杀你们的堂主。”

“我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常常都不愿承认自己做过的事。”说话者并不是袭击韩小铮的人。

当然更不会是韩小铮。

所以韩小铮与那人一齐向声音所响的方向望去。

是一个唱大戏的武生——或许确切地说,是一个很像唱大戏的武生的人,甚至他的脸上还画着脸谱!

在他的身侧,又闪出四个人来,竟然分别是旦、净、末、丑之装束!

任何人看到如此古怪装束的五个人,都立即能认出他们是“梨园五怪”,韩小铮自然也认识。武生定然是五怪之首“糊涂武生”,以下依次是天迷花旦、花净、孤独末、绝丑!

“梨园五怪”是江湖中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物。他们五人全是真正的梨园子弟,后来却奇迹般地学得了一身惊人的武功,更让江湖中人侧目的是他们五人联手合击时所布下的“生死如戏阵”诡异阵法,几乎无人能从这种鬼神莫测的阵法中逃脱性命!

韩小铮暗暗心惊,不知这帮怪人出现是敌是友、是凶是吉。

袭击韩小铮的人一见“梨园五怪”,立即向为首的糊涂武生单膝跪下,极恭敬地道:“属下曹西见过乐堂主!”

韩小铮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暗道:“原来他们‘梨园五怪’也已是无涯教的人,想必定是无戏堂的人,而‘糊涂武生’则是无戏堂堂主了。不错,胡古月曾说过无戏堂堂主姓乐,而‘糊涂武生’名为乐不支,岂不正是姓乐?”

他早已听说过“生死如戏阵”阵法玄奥,威力惊世骇俗,不由暗自捏了一把汗,不知自己能否对付得了“梨园五怪”的联手。

只听得“糊涂武生”乐不支道:“你就是曹西?不是说你在半个月前已中毒而亡了吗?”

曹西有些尴尬地道:“乐堂主误将无解堂的徐其当做属下了。”

乐不支一拍脑袋,恍然道:“不错,不错,是无解堂的人。咦?你怎么也会在这儿?”

曹西哭笑不得,却又不能不回答:“属下是为了替我们堂主报仇而来的。”

乐不支瞪着眼睛惊奇地道:“为我报仇?我乐不支还没死呀!”

曹西也不知他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只好又道:“属下所说的是卜堂主!”

乐不支一听后一愣,然后神色突然变得极为哀伤:“哎呀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不错不错,我乐不支也是为卜堂主报仇来的!”

他的左手向后虚张,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然后向前缓缓伸出少许后一顿,对韩小铮大喝道:“呀——呔!前面何人?快快报上名来!本将刀下不斩无名小卒!”

韩小铮见他一脸肃然的模样,几乎笑出声来。他的顽劣天性,顿时冒了出来,也大喝一声:“本人坐不改名行不改姓,乃枯水镇韩小铮是也!前面何人?速来受我一剑!”

天迷花旦一甩长长的云袖,莲步轻移,柳腰如风,向他瞟了一眼,方如同念佛般道:“原来是韩相公!小女子斗胆有一事相求,不知相公能否成全?”

韩小铮大笑道:“娘子但说无妨!”

天迷花旦羞怯怯地道:“小女子欲取你之命!”

韩小铮一愣,忽又长笑道:“娘子不妨一试!”

天迷花旦深深一揖:“多谢相公美意……”

声音未落,她的身躯已如风中之絮,向韩小铮疾掠而来!身未至,云袖一抖,已向韩小铮飘射过来!竟有隐隐风雷之声!

看她如此纤细的身子,竟有如此惊人的功力,韩小铮不由暗暗吃惊!

不假思索,他立即举掌向云袖挡去!

天迷花旦双臂齐扬,云袖疾然变幻,一只卷向韩小铮的颈部,另一只向他的胸口挥击而来!

韩小铮心道:“即使你功力再高,但衣袖终是柔软之物,莫非你还想伤我不成?”

心存轻敌之念,韩小铮只将身一拧,穿掠中闪过卷向自己颈部的袖子,对另外那只却并未在意,只随意地虚击一掌,然后迅速弹身凌空,向“天迷花旦”连出二十几脚!

他之所以未拔剑,只是因为对方一介女子都未曾亮出兵器,他自然也不愿先出剑,何况他也认定自己不用兵器也应付得了。

但韩小铮虚击之掌竟未能挡住云袖的攻击,更为诡异的变化发生了!

只听得“嗖”的一声,突然从“天迷花旦”长逾三尺的云袖飞射出一根软索,索端有环,其速极快,待韩小铮发觉不对之时,飞环已将韩小铮的右手套住!“天迷花旦”一挥手,套环立即将他的右手扣紧!

又快,又准!一切都发生在电闪石火之间!

韩小铮一惊之下,立即用力一挣腕,向后带去,他要借机将绳索从对方手中夺过来!

却见“天迷花旦”已借着他的这一股力量顺势飞起,另外那只云袖以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法盘绝挥击!

此时,她的整个身躯已是凌空,灵蛇般舞动的云袖再配上她的优美身姿,使得这种搏杀竟然显得有些美丽!

韩小铮可没有这种感觉!右手之缚虽然没有伤着他,但这已是一种耻辱!韩小铮暴吼一声,左掌一扬,一股如怒焰狂涛般的内家真力已汹涌而出,向“天迷花旦”当胸击去!

同时,他的右手一带,人也借力而起,向尚在空中的“天迷花旦”飞去!

一声娇笑,“天迷花旦”的身躯凌空倒射,优美绝伦地飘然而落,在避开那一记凌厉掌风的同时,云袖一扬,再次向韩小铮面门扫去!

韩小铮大怒,曲指如爪,便向扑面而来的衣袖抓去!

倏地,“嗖嗖”连响,竟是从袖中发出,数道寒芒如冷电般向韩小铮疾射而出!

只有数尺之距!这实在是一个危险的距离!

情急之下,韩小铮以极为巧妙的手法抖动右手上的软索,软索便扫向数道寒光!

他的力道扣得极好,而软索由于自身的柔韧性,使得它在挡开暗器之时,并不会立即被割断!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韩小铮准确的判断力上的。

最后一束寒芒却是被韩小铮以左手凭空抓住!

是一种薄如柳叶的飞刀!

韩小铮顺势在右手手腕处一带,软索立断!韩小铮一扬手,飞刀便向再次欺身而进的“天迷花旦”射去!飞刀进空,声如破帛!

这一次的力道,比“天迷花旦”自己射出的力道要强上数倍!

“天迷花旦”自是不敢硬接,“咯咯”一笑,已倒掠出数丈之外!

相形之下,韩小铮倒是略略吃了点亏!这让他心中暗暗气恼,责怪自己太过轻敌。

其实,这与韩小铮临敌经验太少极有关系。即使到现在,他也未曾经历过真正生死呼吸间的搏杀。而且他的杀气也太小了,所以才让“天迷花旦”占了便宜。

他是莫名其妙地成为一个江湖中人的,可他不愿又莫名其妙地杀人。

但他终是年少气盛之人,想到自己与一个女人缠斗一番,对方竟能安然全身而退,不由有些愠怒。当下他一言不发,身子暴起飞掠,向“天迷花旦”追去!

只听得一尖锐古怪的声音叫道:“好不羞耻,竟对女人死缠滥打!”

说话者是“梨园五怪”中的绝丑!因为他不但以前扮的是丑角,而且本身也是奇丑无比,丑得让人触目惊心,所以才有“绝丑”之称呼。

寻常女人见了他都是如鸟雀般四散逃走,避之不及,唯有“天迷花旦”不会如此,所以在“梨园五怪”中,他对“天迷花旦”感情最深,如今见韩小铮竟追袭“天迷花旦”,不由又惊又怒,立即出手相援!

他见韩小铮已掠身而进,便怪叫一声,双掌一扬,立时有一股浑厚之内家真力向韩小铮涌去!

韩小铮见如此奇丑之人,心中不期然便有了一种厌恶感,再见他向自己出手,不由肝火更旺,冷哼一声,立即以“天机神功”中的第二乘功力“人面佛心”之境的真力向绝丑击去!

“砰”的一声巨响,气浪翻涌!

曹西不由自主倒退好几步!

再看绝丑,踉跄退出一丈多远,好不容易才拿住身势,却再也忍不住了,“哇”地狂喷一口热血!

他的脸色因为隐于重重油彩之后看之不清,但可以想象一定是苍白如纸了。

“糊涂武生”等人大惊失色!他们担心韩小铮再出手伤及绝丑,立即齐齐出手,将韩小铮困于团团包围之中!

韩小铮一招伤敌,豪气大增,仰天长笑道:“如此更好,免得我一个个收拾太多麻烦!”

话虽如此说,但他也知道“生死如戏阵”可不是吓唬小孩子的,至今似乎还没听说有谁能在阵中全身而退!所以他口中轻狂,心中却已是百般戒备,万般警惕!

“梨园五怪”将韩小铮围于中间,一时却不急于进攻。此时,他们已亮出自己的兵器,五人的兵器全是剑,但剑的长度、厚薄、宽窄却无一相同。最宽最厚的是“糊涂武生”的剑,最小巧的是“天迷花旦”的剑,最长的则是绝丑的剑!

韩小铮默默而立,抱元守一,渐渐地已进入一种神元归一之境,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都可以被他迅速捕捉到,这本身已很不容易,但更不简单的是他已可以用一种冥冥之神奇力量,迅速判断这种变化的真假虚实以及如何应付。

整个院子一下子静了下来,剩下的只有或轻或重、或粗或细、或清或浊的喘息之声,以及涌动着的杀气!

曹西只觉自己胸中有一种沉闷压抑感,似乎总是难以喘过气来。不知不觉中,他全身已湿透,而他自己却仍浑然未知,只知目不瞬转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也许,在这儿的所有人中,就算曹西最为紧张。

此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梨园五怪”那涂了重重油彩的脸更为显得怪异!他们此时所立之姿势,与一般的各种戏子所用的身势一般无二!

这该是一个多么诡异的场面啊!

一只夜鸟突然惊起,慌乱地叫着飞入无边无际的夜空中!

便在此时,“糊涂武生”突然大笑,笑声粗犷爽朗!

韩小铮的全身所有神经、肌肉、骨骼,乃至于毛孔在这一瞬间迅速充斥了活力!它们能随着韩小铮的心愿极出色地在最短的时间完成某一个动作!

但韩小铮的思维竟有了极为短暂一瞬间的迟缓!因为“糊涂武生”长笑之时,猝然出击的并不是他,而是蓄着长长白须的“孤独末”!

所以韩小铮的思维才会有那么一瞬间的迟钝!

幸好,这种迟钝所花费的时间短得不易察觉,否则等韩小铮反应过来,已是隔世之人了。

一愣之下,韩小铮的剑已划空而出!他的动作太快了,以让人会误以为他的剑本来就是在手中的,或许他只是迎风一晃手中便已如神话般多了一把剑!

“孤独末”晃起三尺,连人带剑如离弦之箭,向韩小铮射来,疾刺韩小铮前胸!

进袭至三尺之距,剑身一幻,宽刃已如匹练般卷将而起,向韩小铮全身罩来!

攻击是全方位的,也是犀利狠辣的!纵横交错之剑气几乎将空气切割得粉碎!

韩小铮半步不移!他的剑却已倏然出手,一抹耀目的光华乍起,青森森,赤漓漓,如寒水颤动!

一剑甫出,竟已将“孤独末”的无数杀机化解于无形!

“孤独末”暗暗心惊,怪叫一声,身躯已贴地旋进,剑芒如毒蛇般向韩小铮下盘缠来!

与此同时,西侧的“天迷花旦”咯咯娇笑,但掠飞过来的却是花净!

花净的剑式干脆、利索,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之处,他几乎是直接一剑向韩小铮当胸暴扎!简单得无以复加!

韩小铮却已看出这看似简单的一剑中所隐藏的无穷无尽的力量,如应付略有不慎,必会惹来无穷无尽的后患!

心中如此思忖,手下却未闲着,“天机神功”后半部分所列之“天机剑法”中的一招“剑不由己”已疾然出手!

此招一出,他手中之剑几乎如中魔咒,在他的身侧盘飞如梦如幻!无数剑影纵横交织如网,每一剑影都隐有凛烈杀机!

一声闷哼,“孤独末”的腰背处已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巨痛使“孤独末”的一张怪脸歪曲得更怪了!

花净却是躲过了此劫,只是逃掠时的姿势极为狼狈!韩小铮的剑从他的后颈三寸远的地方挟冷森之风疾扫而过!

花净此时虽然是背对韩小铮,却已感到一股逼人的剑气,一股凉意从他脚底升起,手心竟有了冷汗!

为首的“糊涂武生”大吼一声:“好泼皮!竟然如此狠辣,并肩把他灭了!”

一言即出,便见五个人影同时如乱碟般飞起!五把长短厚薄不一的剑以诸种不同的方式,齐齐向韩小铮攻来!

剑芒漫飞,身形翩飞!“梨园五怪”几乎已笼罩了整个小院子!剑气如浪如涛,汹涌激荡,诡异霸道。

身陷其中的韩小铮便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形势极为严峻,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剑浪所吞!

韩小铮一声清啸,剑随人走,人却陡然急旋而升,剑如流灿之光柱!

冲天而起二丈之余,韩小铮暴喝一声:“剑拥百城!”

剑影矫卷疾射,舒展若电,把无数次的滚切削扎融合成无隙的虹芒,其快已如可追回千百年来消逝的时光!

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无数火花在黑暗中迸射出来,犹如满天闪烁之繁星!

蓦地,所有剑光突然消失,“梨园五怪”同时向几个不同的方向倒射而出!

只听得“花净”以一种极度震惊的颤声道:“他……他……这是‘天机剑法’!”

“天迷花旦”道:“不可能!”

“糊涂武生”的声音同样有些变形了:“不,他说的没错!我也已发觉这小子用的是‘天机剑法’!”

韩小铮这才明白他们五人为何会突然同时倒掠!当下便一振手中之剑,剑身嗡嗡颤响!

韩小铮道:“现在怕了回头还来得及!”

“梨园五怪”似乎并不留意他在说什么。

听得“花净”道:“难道卜堂主会死于他的剑下!”

“糊涂武生”乐不支恨恨地道:“无论如何,今天得把他的命留下!否则日后我们无涯教便永无安宁之日了!”

“孤独末”沉声道:“说得不错。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而这小子似乎是专门与我们‘无涯教’作对的!”

却听得韩小铮长笑道:“你们还未问一个人,怎可就这么自作主张要杀了我?”

“糊涂武生”诧异地道:“还得问谁?”

韩小铮道:“当然是我自己,韩——小——铮!”

“糊涂武生”怒极反笑:“哈哈哈!你以为有‘天机剑法’便可以横行天下了吗?”

韩小铮冷笑道:“当然不能,但对你们‘梨园五鼠’却是绰绰有余!”

听他如此一说,“梨园五怪”几乎气晕!别人称他们为怪,他们并不为意,反而乐于接受,而韩小铮却称他们为“梨园五鼠”,这岂不让自视甚高的他们肝火大炽!

“糊涂武生”怪叫一声:“小子切莫只顾逞口舌之利,待到头颅离了家方知后悔!”

“绝丑”道:“何必再与他啰嗦,将他打发了干净省事!”

韩小铮道:“没想到你这丑八怪心眼更丑!啊,不对不对,一定是因为你的心眼丑陋,所以上天才赐你这副尊容!活生生的八戒投胎,可吓死爹,惊倒娘……”

韩小铮自小极为顽劣,骂人自然是他的拿手好戏!

他还待要再骂下去,绝丑已气得七窍生烟,他先前已在韩小铮手下吃亏,这下可是旧仇填新恨了,扭曲着一张脸怪叫连连:“今日你丑爷不剥了你的皮誓不罢休!”

他似乎忘了方才与“天迷花旦”二人联手还吃了亏,已如一头发怒了的丑牛一般疾冲过来!

韩小铮嘻嘻一笑,如恍然大悟地道:“哎呀,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若是你这丑不忍睹的家伙剥了皮,也许会好看一些!”

绝丑已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在心中一个劲地道:“待我把你的牙齿全打下了看你还说不说!”

狂怒之下,他的剑法杀气大炽,快得几乎可追星赶月!一招连着一招不间歇地穿梭飘掠,他恨不得一剑便将韩小铮切成两半!

韩小铮冷笑一声,一招“唯剑独尊”疾出!

千百飘掠的炫目剑影矫腾回荡,连成一道道银白色的光链,挟“咝咝”的划空之声,快如石火乍闪!

绝丑鼓荡汹涌的剑芒几乎立即被吞没了。方才因暴怒而起的勇气渐渐地因为韩小铮压倒一切般的剑势而慢慢地消散!

绝丑咬牙苦苦支撑,他觉得韩小铮的剑几乎就如无孔不入的水银一般向他泻来!

倏地一声金铁交鸣之声暴响,然后便是绝丑的一声惊叫,一把剑突然飞了起来!

竟是韩小铮一剑绞飞了绝丑手中之剑!

绝丑立觉不妙!手无兵刃的他更是无法抵挡韩小铮可以摧毁一切的剑法!

他以一种近乎绝望般的心情向外倒飞!因为他知道以韩小铮的武功,完全可以乘机而进,赶上自己,然后一剑递出……

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因为“糊涂武生”等四人在“绝丑”手中之剑脱手而飞的刹那间,便已发觉绝丑处境之危了,立即齐齐扑出,以攻止攻,袭向韩小铮!

韩小铮当然也想得到这一层,所以他见绝丑弹身倒掠之时,并未急着追赶,而是抱元守一,以静待动。所以在“糊涂武生”四人袭来之时,迎接他们的是韩小铮凌厉的反击!

这一次,“梨园五怪”已动了杀机,所以剑法更为刁钻狠辣!他们五人之间配合极为默契,所以相互之间进退有序,攻守兼备,韩小铮顿觉压力大增!

斗转星移般斗了数百招,韩小铮暗暗心焦,因为他武功再高,也只有一人。而此时曹西已不知去向,想必是去搬援兵了,久战不下,待对方援兵一来,自己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韩小铮暗自留意一番,便发现取胜的机会在绝丑身上,因为绝丑本已受了些内伤,此时剑势自然打了折扣,但因为他对韩小铮恨之入骨,所以反倒是他攻得最紧,有几次都因为过于冒进而与整体配合得不够协调!

韩小铮心念一动,立即狂攻数剑,将众人略略逼退一步后,乘机向绝丑卖了一个小小的破绽!

绝丑心中一喜,他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即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向这个破绽攻出!

倏地,韩小铮的破绽不见了!相反,他身上的防守已严密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绝丑一惊,心知不妙,急忙撤招回封!

但已迟了一步!

韩小铮绝不会放过这种反击的机会,他的剑以快逾闪电之速,挟破帛之声,横空而出,狠辣、快捷、诡异!

“哧”的一声,绝丑的右肩几乎连根切断!

他那把刚刚从地上拾起来的剑此时再也把持不住了,“锵”的一声坠于地上!幸亏他反应尚快,还不至于立即丧了性命!

韩小铮一招得手,不敢怠慢,借此机会迅速反击。因为“梨园五怪”中的绝丑已无法再挥剑同进,所以他们之间本是近乎天衣无缝般的合作立即瓦解!

韩小铮越战越勇,剑光在他身侧跳跃流窜,逼人之目!

一声清啸!

无数的金铁之鸣声响起!然后便见“梨园四怪”手中之剑已齐齐脱手飞了出去!他们只觉得与韩小铮之剑一抵之后,手心突然一热,然后便有一股奇大的力量牵引着手中之剑,不由自主地使手中之剑便齐齐脱了手!

“梨园五怪”神色皆变!韩小铮却是一喜,暗道:“这下你们再如何猖狂!”

却听得“糊涂武生”突然震声呼道:“生!”

在他的声音尚未消去之时,便听得“天迷花旦”已接声大呼:“旦——”

韩小铮只觉胸口一闷,猝不及防之下,几乎被他们化气为声的武功震伤!

当下他不敢怠慢,立即气压丹田,然后一声长啸!

几乎便在同时,已响起“花净”之声:“净——”

韩小铮立觉压力又增长了几分!

“末——”

“丑——”

待到绝丑呼出之声,韩小铮喉头一甜,几乎吐出一口鲜血!

“梨园五怪”成名已久,他们每个人的内家真力都已是不凡,如今五人叠加,更是骇人听闻!

韩小铮默念口诀,“天机神功”发近至第二乘“人面佛心”之境!但见他的神色显得颇为亲切、随意、洒脱,双手环掌,平托于胸,内家真力便从清啸之声中绵绵而出,与“梨园五怪”之声抗衡!

正相持不下之际,倏闻“糊涂武生”突然朗声长笑,几乎不分先后,“天迷花旦”亦娇笑不止!

而绝丑则笑如刀锯,声音嘶哑刺耳!“花净”长笑时极为尖锐,如锋利针尖刺人耳膜。

“孤独末”的笑声则是干枯生涩,时断时续,让人的心不由为之提起!

五种不同的笑声同时响起,如狂涛般向韩小铮席卷过来!

韩小铮一惊之下,不由自主地一分神,立觉胸口如被重锤一击,狂喷一口热血!

韩小铮不由惊骇欲绝!情急之下,立即拼尽全身功力,将功力提至了第三乘“佛面佛心”!

这惊天动地的武学之巅出现!

只见韩小铮的周身突然罩了一层淡如轻纱般的光晕,这种光晕呈放射状向外涌出,无形之罡气便已绵绵而出!

“梨园五怪”没有料想韩小铮被伤了之后,竟还能相抗!更出他们意料的是韩小铮竟然功力大增!

一愣之下,他们只觉得气血逆转,胸口如同有千斤重石重重压着!

功力略逊的“天迷花旦”及本已受了伤的绝丑猝不及防之下,被韩小铮的无形罡气反击而回,双双吐血!“天迷花旦”尚可勉强支持,而绝丑则形势极为不妙了。但他不愿因为自己而拖累众人,所以仍是咬牙苦撑,血便不时地从他的口中溢出!

五种声音各不相同,所以被围攻之人极易被它们搅乱心绪,从而使真力涣散,而高手相搏,真力一涣散,无疑只能束手待毙!

“梨园五怪”用此法已不知挫败过多少豪杰!不料今天对付一个毛头小伙子,竟然是久攻不下,甚至反被他所伤!不由又惊又怒!

此时,他们双方已成僵持之势,谁也不愿也不能率先退让一步!

最后的结局,只能是一方倒下!

韩小铮的“天机神功”还是第一次运用到“佛面佛心”这一层!此时,他的内家真力与“梨园五怪”凝合之力相抗衡,劲气相击撞,形成一个个气势骇人之旋涡与气浪,向四周卷去!

老婆子那简易的房子再也承受不了这空前绝后的劲气之冲击,“轰”的一声,坍了下来!

而坍了之后飞扬起来的灰尘并不是直接抛落,而是被无形气浪冲出数丈之外!

一时小院中已是飞沙走石!

清啸之声与诡异笑声此起彼伏!

倏地,一声闷哼,“孤独末”又狂喷一口热血!他那生涩枯燥,时断时续的笑声再也发不出来了!

其后,清啸之声便势如破竹,从笑声中切入、撞击!

“花净”噔噔噔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张怪脸已扭曲得不成模样!

最后,连“糊涂武生”也喷出一道赤漓漓的血箭,身子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飘出,直至一丈之外方稳了下来!

转瞬间,“梨园五怪”全部重伤!五人顿时萎缩于地,再也动弹不了分毫!

他们的脸上因为有油彩掩盖而看不真切,但从眼中亦可看出他们心中之绝望!

此时,韩小铮只要一吐掌,或一挥剑,便可立即要了他们的命!

尤其是“绝丑”,他几乎连坐都坐不稳了,地上的血已快淌成血泊了!

这时,让他们大惑不解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韩小铮的长啸之声几乎与他们的笑声不分先后地戛然而止,然后便见韩小铮面带微笑,缓缓地盘腿坐下!双目缓缓闭上!

他的脸上有一种喝醉了酒般的红晕!

“梨园五怪”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韩小铮此举是何用意!

他们本是已呈死灰色的眼中开始微微地泛出一种生命之色,静静等待了半晌,韩小铮竟仍是一动不动地盘腿静坐!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梨园五怪”本已因为死亡即将来临而显得一片空白的脑子开始慢慢地恢复了一些活力,但除了巨大的震惊之外,他们几乎已不再有别的念头了。

五人目不瞬转地看着韩小铮,等待韩小铮暴起、挥剑,然后便是自己体内的血汩汩而流的声音……

但这种本应必然发生的事情却迟迟未到!

“糊涂武生”再也忍不住了,虽然他曾想到如果自己一出声,极可能会惊动韩小铮,从而使灭顶之灾“如期”到来,但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因为他实在不明白韩小铮如此诡异的举动之用意何在!

“糊涂武生”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你……你意欲何为?”

其实,这样的问题问了也是白问,果然,没有任何人回答他,死一般的沉默!

少顷,只听得“绝丑”喘息着道:“也许……他已受了重伤……我们何不……何不乘机上去……上去杀了他?”

没有人理会他,因为谁都会认定他这是在胡说八道,有谁会在受了重伤之后依然那么安详地面带笑容?

何况,韩小铮又怎么可能在重创了他们五人之后自己又受了重伤?

“糊涂武生”甚至想到了如果不是绝丑贸然进袭,也许结局就不会是这样的了,所以他对绝丑的话更是嗤之以鼻。

绝丑自己话一出口,便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之愚蠢,所以也不指望别人附和他的说法了。

又是一阵子沉默!

“梨园五怪”体内气息终于由紊乱变得略有条理了,他们也渐渐地恢复了元气。“天迷花旦”轻轻地道:“我们……何不借机而走?”

既然进攻是不可能了,那么何不设法脱身而走?

绝丑反驳道:“既然他未受伤,那么我们这模样走得掉吗?”他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只是与前边的事一联系,便可以看出他心胸极窄。

“糊涂武生”看了他一眼,率先缓缓站起:“如果横竖都是死的话,我们为何不敢走?”

绝丑心中却想:“既然横竖是死,为何不试着搏一搏?”不过他这话只是在心里想想,却未曾说出来,因为毕竟“糊涂武生”不仅是他的大哥,而且还是他的堂主。

“梨园五怪”缓缓起身,慢慢地向外走去,他们心中的感觉都是怪怪的。

韩小铮浑然未觉,仍是静静地坐着。

当“梨园五怪”走出近二里路时,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同时心中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他们五人何尝这般灰头灰脸地悄然溜走过?

可韩小铮那惊世骇俗的武功已将他们的豪情壮志打没了。

可以想象如他们这般自视甚高的人在遭遇如此惨败之后,心情该是多么复杂!五人谁也不愿多说话,只是默默而行。

他们的内伤已不允许他们施展内家轻功了。途中,他们遇到了曹西及曹西带来的一帮人,曹西惊讶地看着“梨园五怪”,但这种惊讶是一闪即逝的,因为在这时候表现出惊讶,对“梨园五怪”无疑是一种嘲讽。

“糊涂武生”摇了摇手:“不用去了,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曹西还没有说什么,但与曹西一同来的一个少年剑客的脸上却有了不屑之色,但总算他知道眼前这五人是名动天下的“梨园五怪”,方未造次。

“糊涂武生”名为糊涂,其实却是能明察秋毫,他看出了少年剑客的心思,便道:“你是花堂主的儿子吧?很好,很好……”

谁也不知道他说的“很好”是什么意思,少年剑客的眉头挑了挑,却仍是上前一步施礼道:“小侄花秋池见过乐叔叔。”

“糊涂武生”点了点头,道:“花堂主好福气,有这么一个好儿子!”嘴上这么说,话却不是那味。曹西心知无惊堂堂主花昔与乐不支之间一向不和,遂忙插话道:“乐堂主,卜堂主的祭奠之礼定于明日,请乐堂主务必前去!”

乐不支哼了一声:“废话!”

曹西对这位性情古怪的乐堂主颇为了解,所以对乐不支的喝斥并不在意。

乐不支说完便一个人走开了,“天迷花旦”匆匆与曹西他们打过招呼,便也跟了过去。

花昔的儿子花秋池看着远去的“梨园五怪”,不由出声地冷笑着。

如果“梨园五怪”再迟些离开,他们将看到一幕更可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情景!

在“梨园五怪”离开之后不久,只听得韩小铮的喉底发出低低的“咕噜”声,然后便见韩小铮身子一歪,竟向后缓缓倒去!

他的双目仍是紧闭,脸色更红,红得如火如荼!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韩小铮一个人躺在地上。

倏地,一条人影闪了出来,缓缓地走向了韩小铮。

韩小铮是被一阵清脆的鸟叫声唤醒的。醒来时,他是躺在一张床上,一张他本应极为熟悉的床上。

可从他的眼神脸色中看得出,他似乎并不认得这张床,这张他与阿芸曾有过恩爱的床。

晨辉从窗外斜着照了进来,显得那么明亮,亮得有些不真实。

韩小铮一动不动地躺着,他的脸上渐渐有了一种惊愕之色!

便在此时,有一个衣着精美华丽、气宇昂扬、雍容大方之中年人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有关切的笑容,让人一见,如沐春风!

韩小铮看着他,突然开口道:“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江湖中人称呼我为神手,官场中人称我为六王爷。”他的笑容中有一种诡秘之意!

韩小铮狐疑地道:“神手?六王爷?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中年人一脸的诧异:“是吗?我的名声虽然并不是很响,可在江湖中不知道我的人还真的不多。”

韩小铮的脸上有了一种空洞的茫然之色:“不瞒你说,我……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他的眼中神色显得极为痛苦——无论是谁,如果忘了自己是谁,都会有这种表情的。

神手惊讶之色更甚!他极为诧异地道:“你说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吗?”

韩小铮苦笑道:“我也觉得奇怪,可事实正是如此……”边说他边下床,他看到床头上有一把剑,心想:“这大概是我的剑吧?”

神手叹了一口气:“看来也许是你伤得太重。”

韩小铮惊讶地道:“我受伤了吗?”他将自己全身细细察看一遍,却未发现有任何伤口。

神手道:“你受的是内伤……哎,在‘梨园五怪’的围攻下能够保全性命的也真不多了!”

韩小铮茫然地道:“是‘梨园五怪’围攻我吗?我与这五个人有仇吗?”

神手有些怜悯地看了看韩小铮,缓缓地道:“看来你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了。我有个建议,你我边饮边说,如何?我看你现在的气色很不好,也许喝点酒对你会有好处的!”

韩小铮没有拒绝。无论是谁,如果他突然发现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他一定会想去喝酒。

凉菜是凉拌藜蒿、凉拌田螺、糖醋藕片、红油虾球;热菜是爆炒鸭杂、红烧鱼子豆腐、白椒猪血、干煸刀子鱼……

全是家常菜,但味道却绝对胜过山珍海味,因为掌勺的是几名御赐厨子!

韩小铮对菜并未在意,他几乎是不歇地将两瓶女儿红喝了个底朝天,方喘了一口气。

神手笑道:“如果你知道这两瓶女儿红已窖藏了五十年,也许你会喝得慢一点的。”他的笑容是善意的,绝对没有嘲讽或不满的意味。

韩小铮在他说话的当儿,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不过这一次不是女儿红了,而是状元红。

一仰脖饮了这一杯酒,韩小铮方道:“说吧,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

神手放下筷子,道:“好吧,首先,我要告诉你你自己是谁。当然,也许过一阵子你自己也会记起来的。你叫韩小铮,是江湖中极有名气的一位年轻剑客。”

韩小铮喃喃地道:“韩小铮?好耳熟!”

神手道:“你自己的名字听起来当然耳熟!我也奇怪怎么把你救醒之后你会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还是接着往下说吧。你本来有一父一母——咳,这当然是废话,谁会没有父母!后来你父母全遇害了。”

韩小铮神色一变:“是谁害死了我的父母?”

神手叹息道:“你父亲本是江湖中声势最大的‘无涯教’的一名堂主,后来因为被他人猜忌排挤,退出‘无涯教’。但‘无涯教’的人并未就此放过你爹,在你爹隐居几年之后,他们还是找到了你爹,并将你爹娘全都杀害了!”

韩小铮的拳头捏得咔吧咔吧直响,眼中几欲喷出火来!他暗道:“没想到我竟有如此血海深仇!”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遂惊诧地道:“那为何我却……却未死?”

神手道:“那时你才两岁。他们杀害你爹你娘之后,正要对你下毒手时,突然有一个武功极高的人出现,他击退了‘无涯教’的人,将你救走了。”

韩小铮急忙地道:“此人是谁?”

神手道:“这人就是你的师父!只是江湖中人谁也未曾见过他。你被他救走之后,便消失了十几年,直到去年方在江湖中出现,这时,你已是武功极高之人了。”

韩小铮惶然道:“难道……难道我竟没有为父母报仇吗?”

神手道:“当然不会。你在江湖中出现时,‘无涯教’一开始并未在意,直到你杀了他们的一个堂主之后,他们才惊觉。”

“他们的堂主?”

“不错,是无猜堂的堂主卜说。‘无涯教’失去了一名堂主之后,方觉不妙,立即出动大批属下,开始百般加害于你,可是因为你武艺高强,他们始终未得手,但你的……你的朋友却被他们挟制而去了!”

韩小铮诧异地道:“我的朋友?”

“对,她叫阿芸,是你极好的朋友,与你情投意合,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韩小铮霍然起身,道:“我要去找‘无涯教’的人!”

神手一把拉住了他:“切莫性急!‘无涯教’机构如此庞大,教下弟子以几十万计,你孤身一人,即使有通天本事,也是无法与之抗衡的!”

韩小铮脸色铁青地道:“难道便由他们胡作非为不成?若是父母之仇不报,朋友不救,我岂非便成了不忠不孝之人?”

神手肃然道:“你现在逞匹夫之勇于事何益?在下并无让你成为不忠不孝者之意!但凡事都应三思而行,从长计议!若是鲁莽行事,岂不是又要如昨天一样受挫?若不是我的人及时赶到,恐怕你早已亡于‘梨园五怪’之手了!”

“‘梨园五怪’又是什么人?”

“他们也是‘无涯教’的人,其中为首的‘糊涂武生’乐不支亦是教中一名堂主!”

韩小铮又缓缓坐了下来,不解地道:“我与你素昧平生,你为何要帮我?”他心想此人如此面善,一脸坦荡磊落,想必是侠义中人。

神手道:“我主神明,查得‘无涯教’暗藏叛逆之心,但圣上心存仁厚,不愿兴师围剿,以免荼毒生灵,惊扰百姓,于是便着令在下联合江湖中仁人志士,共同对付‘无涯教’群贼!虽然我力薄人单,但至少有一颗赤诚之心,只要江湖正义永在我心,又有江湖豪杰鼎力相助,必有铲除群逆,普天同庆之日!”

韩小铮心道:“没想到官场中亦有如此人杰!”不由顿生钦佩之心,慨然道:“六王爷不妨将我也算上一份!”

“好!有韩少侠加盟,直捣黄龙之时指日可待!不过韩少侠切莫再称我为六王爷,身在江湖,哪有那么多不着边际的斯文?若是韩少侠不介意的话,便称我为六兄如何?”

韩小铮急忙道:“这……这却不妥!”

神手不悦地道:“如何不妥?莫非韩少侠嫌我有一身为宦者之铜臭味?”

韩小铮尴尬地道:“在下绝无此意,只是一……”

神手爽朗笑道:“称呼只是一种符号而已,韩少侠又何必为此而拘泥?”

韩小铮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神手似乎极为高兴,满满地为韩小铮斟了一杯,然后再替自己也倒了一杯满的,端起杯来,道:“我们是否应该为此干一杯?”

韩小铮也举起了杯子,道:“好像没有理由不干杯!”

一饮而尽。

神手道:“不瞒老弟,现在已有不少武林豪杰与我携手,铲除‘无涯教’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自老弟除了卜说,重伤乐不支之后,‘无涯教’内已人心惶惶,也许这是我们的大好机会!”

韩小铮道:“听六兄之言,似乎已有破敌良策了?”

神手道:“良策不敢说,但也不妨一试,我说出来,老弟与我斟酌斟酌。”

韩小铮慢慢地喝着酒,听神手细细说来。

庭院深深。

不知是几进之后,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客厅,竟可容纳近二百人!

现在,大厅内人头攒动,估摸有一百多人聚于其内,厅内气氛极为肃穆!

大厅中央,赫然有一具朱色棺木!

每一个人都是头缠白巾,脸上均有哀伤之色!厅内人员虽多,却是井然有序!站在最前面的有乐不支,乐不支右侧是一个极为削瘦的人,他的脸几乎已瘦成一把刀,而他的目光亦是如刀一般锋利!

而乐不支左侧之人则显得极为儒雅倜傥,虽然年已有四旬,但仍是气宇不凡!举手投足间雍容已极!

此人正是“凌风楼”楼主毕凌风!

而他们三人之后则是站着“天迷花旦”等四个人及花秋池。

再往后,则有三十几人,看样子武功都是不弱,而剩下的一百来人则是分列两侧,肃然而立!

在大厅之外,还有四五百人默默立于黑暗之中,他们的身份地位决定他们不能进入大厅之内,而必须留在外面保证祭奠之礼的顺利进行。

但祭奠迟迟未开始,人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倏地,远处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似乎在一里之外。

转瞬间,马蹄声已响在庭院之外!然后听得数声马嘶之声,想必骑士已勒马下地了。

远处响起清亮之声:“上使到!”

声音一层层地传了进来,大厅内的人立即都振了振精神!乐不支等人则赶忙迎至大厅之外。

终于,最后一进院门处出现了三个人,走至中间的人脸色竟如赤铜,泛着铜般的光泽!他的一双眼睛始终都是微微地眯着。更奇特的是他的衣衫,竟是半边为大红,半边为大绿之色!

如此诡异之人,若是在黑夜中冷不丁地撞见,不被吓瘫了才怪。

他左侧的人与他则截然相反,那人衣着容貌都极为普通,像他这样的人,在大街上随手一抓,都能抓出一把来!似乎他就是为了用来衬托中间怪客的不同寻常之处的。

剩下的那个人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斗笠,斗笠又压得低,所以谁也无法看见他的脸。众人只是感觉到他与常人似乎有些不同,可具体有什么不同,却又说不出来。也许他腰上的刀就与常人有些不同,他的刀竟没有刀鞘,就那么直接插在腰带上,刀锋青森森地闪着妖异的光泽!

乐不支、毕凌风及削瘦如刀之人见了这三个人,立即迎上前去,乐不支与削瘦如刀之人同时道:“上使辛苦了。”

而毕凌风则道:“司空先生辛苦了。”

莫非他就是“两面三刀”司空笑?

铜面之人还礼道:“三位多礼了,此乃我司空笑分内之事。”果然是司空笑!

这时,“天迷花旦”、花秋池等人也上前问候,司空笑只是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他在“无涯教”内身份特殊,不属于任何一个分堂,而是直接由教主约束,经常代表教主出席下面各种比较重大的场合。比如这次卜说祭奠之礼,便是由司空笑代教主前来。司空笑级别相当于副教主,所以乐不支等人对他极为尊重。

难怪他对“天迷花旦”这样的教众并未认真应付。“天迷花旦”“孤独末”他们几个虽然与“糊涂武生”以兄弟相称,但在教中职务却是低上一截的。

司空笑与他们一道回到大厅中,此时祭奠方正式开始,自然有司仪抑扬顿挫地讲话,然后他宣布接下来要宣念教主为堂主写的祭文。

司空笑从怀中掏出一卷纸来,交给司仪。

司仪恭敬地接过,慢慢展开,借着烛火开始大声地宣读:“吾闻卜说兄弟丧亡三日,乃能衔哀致诚,使司空笑具时以之祭奠,告汝之灵……”

众人默然肃立,恭听教主之祭文。卜说在“无涯教”中人缘极好,所以人人心中俱是哀伤之情,都渐渐地沉浸于祭文所描述出来的悲凄之境中。

突然,司仪的声音中止了!

众人起先还以为是司仪暂时歇气,但待了少顷,仍不见声音,大家本是微垂的头全都向司仪看去!

这么一看,使厅内之人吓了一大跳!只见司仪的右手用力按着自己的胸口,他的脸上竟已呈淡绿之色!已痛苦地扭作一团!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司仪眼中闪过一种痛苦、绝望的死灰色,然后便如朽木般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