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福地(上)
重重云光,映照亭阁,琉璃为瓦,玄玉为阶,上缀红珠,下落丹石,神光灼灼,灿灿生辉。赤红神霞,散落满天,朱砂流火,飞溅十方,五凤虚影,长鸣不休,如真如幻。
“敕予福地洞府一处,仙根一颗,地芝五朵,火枣百枚,灵田千亩,神泉三眼,金丹五葫,玉露三壶,丹炉一口,神兵三件,法器五件,奇兽一头,力士百五,以兹道业。”
一青袍令吏手捧令符,面上带笑,徐徐道:“宗主闻君子有志于非常之道,名入龙泉祖壁,不甚欢喜,玉笔亲点,擢拔君子二等宗禄,予神土玉阁,丹露宝器,荣养君子。”
“还望君子不负宗主期冀,早得最上根器,证九品至极真炁,入仙种之列,为赵氏麒麟儿,光大天水门楣。”青袍令吏说罢,稍稍躬身,双手托敕符,将之交到赵孟手里。
自赵孟练成《松鹤万寿图》,有望跨入最上乘之道,气数转盛之下,直接惊动了龙泉洞天。宗主与各大宗老得知个中缘由后,不仅定下赵孟宗禄,还拔高了相应的待遇。
需知,晋阳赵氏宗禄,有三等之分。第一等为宗伯、宗正、宗子,第二等乃宗长、高才、宗勋,第三等是嫡子、良才、勋略,每等都有相应的规格,依之禄养宗亲族众。
以赵孟这些年的表现,被列入二等,确实是破格了。或是因他名入祖壁,被宗主另眼相看,亦或是得某位伯祖青眼,才给这般恩遇。一般情况下,给個三等就已是厚遇。
赵孟着正服,神色平静,伏身叩首后,伸手接下令符,掷地有声道:“蒙长者慈恩,享二等宗禄。庶孙必不负长者恩望,不证九品至极,不成仙道真种,誓不入大道之门。”
观赵孟言行,青袍令吏神色肃然,道:“君子竟有如此决心,道业之上,必精进勇猛,或仙种可成,大道在望。若君子真证仙种,成至极之数,亦是天水赵氏一门的荣光。”
晋阳赵氏,真正称谓应是天水赵氏,大圣飞廉次子季胜,是天水赵氏一脉源头。后历孟增、衡父、造父三代苦心经营,奠定晋阳赵氏之基,成为四方伯之一晋国的世卿。
不要小看晋国世卿的势力,其威势便是连中小诸侯都难望其项背。作为执宰天下四极的方伯之国,晋国国君地位极高,尊荣仅次宗周人皇,几可与天界帝君、道君相比。
所谓的的诸侯封疆,宗周八百方国,三千古部,其实就是一座座神国仙庭,坐落天地十方。而那些方国公侯,则为神国仙庭之主,执掌一方地域,言出法随,神通无边。
如此,天水赵氏显赫尊荣,可见一般,但这样高门显第,都以出一二仙种为荣,可知仙种之贵,的确贵不可言。有望仙种的赵孟,入宗主等大人物的眼,也是顺理成章。
“……”
目送青袍令吏远去,赵孟悄然松了口气。这青袍令吏看似说话和风细雨,一派慈善和煦,但身为天水赵氏十家令之一,是类似晋公心腹十常侍一般的角色,位虽卑权却重。
在赵孟未得机缘,练成《松鹤万寿图》前,以他庶子的出身,在青袍令吏面前,固然还是主子,却没多少面子人情可讲。毕竟,赵氏子孙何止百千,而天水家令只有十人。
何况,能居家令之位,青袍令吏最低都是炼炁化神,得入大道,练就元神的大高手。入道与没入道间的差距,俨然就是两个物种,只无意泄露的气机,便给赵孟极大压力。
只能说,这人无论身份,还是修为,都压过赵孟一头,由不得赵孟不慎重以待。
不过,当赵孟目光垂下,落在手中令符时,哪怕以赵孟的深沉,亦不免失态,喜态溢于言表。这可是宗主亲发朱紫大令,有这令符在手,二等宗禄种种丰厚待遇暂且不说。
就说持此令符,每年可入龙泉洞天修行一月的权限,便胜过了珍宝无数。作为赵氏子孙,家学渊源,赵孟当然知道龙泉洞天是何等存在,更知在洞天修行到底有多少好处。
世人都说洞天福地,但只看赵氏宗主,能赐下一座福地洞府,就可知洞天与福地,完全是两种概念。或许对寒门子弟,福地确实稀有,可对高门巨室,就没那么珍贵了。
而且,作为天水赵氏的真正底蕴,传说由大圣飞廉开辟的龙泉洞天,其品秩虽尚不及道门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却只在这些顶尖洞天之下,是真真正正的仙真之境。
能得入仙境,吐纳至真至纯之精,这对任何生灵来说都是莫大造化。天水赵氏宗法明文定规,非是宗族长者,非是天纵之才,非是功勋卓著,非此三类,不得踏足洞天。
赵孟得朱紫大令,毋庸置疑是被列入天纵之才的范畴了。虽然他此前在宗族,并为展露出超乎想象的天赋,令族众称道。可《松鹤万寿图》的参习,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或者说最上乘的神通妙决,都是这么不讲道理。只因最上者,看的已不是什么天赋秉性了,那是上乘之流才需要看的。最上乘的功诀,暗合天数演变,看的是那一份缘。
有缘无缘,才是修成最上乘神通真正要点。无缘之人,空费心机,五劳七伤,入魔走火,都寻不得真传门径。有缘之人,便是不知本意,不识神通本真,一样旦夕入道。
这些,都在赵孟在修成《松鹤万寿图》后,方才察觉到的。最上乘的功诀,已是玄之又玄之法,其修行之要,自是极其微妙。
赵孟若无浮黎珠开悟神慧,以他那中等偏上的才情,一卷《松鹤万寿图》,就是苦修一千年,都别想踏入小成境界,更别说是证得圆满至境,成就万寿不死长生真炁了。
这也是赵孟奋力一搏,一定要修成《松鹤万寿图》的原因所在。不成万寿长生,不得最上根器,赵孟就算是有浮黎珠这等至宝在手,也要走不知多少年的弯路才能成道。
哪像如今,赵孟功诀这才初成,什么都不用他做,宗族立即就给予丰厚待遇。只是这一次所派给的金丹玉露珍物妙品,就让他的家底,一下超过了大多数的元神人物。
甚至,莫说炼炁化神的元神人物,就连一些炼神还虚,要历九重劫数,渡三灾八难的脱劫高人,都不一定有赵孟此刻身家厚实。这就是上古世家,显赫高门的豪横之处。
等闲散修寒门,也就经营几万年而已,凭什么能胜过门阀巨室千万年的积累。这两者之间,根本就不是一量级的,除非是那种气运之子、大劫主角,或能打破这层壁垒。
“有龙泉洞天的至纯至真之精之助,无需再沉淀底蕴,虚耗年月,松鹤万寿图小成境界到大成境界水到渠成,只有最后一步圆满至境,奠定成仙之基,才是最大的难关。”
“只有那一步迈出后,才是真真正正的鱼跃龙门,一飞冲天!”
赵孟很清楚,以他庶出之身,在得到如此品秩的厚禄后,在宗族内部,会引发怎么样的震荡。到时,内外又会有多少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但,以他对宗主的认知,只要能位列仙种,证明自身是最优秀的那個,是日后赵氏依之称雄晋国的根基。那宗主就会不遗余力支持下去,哪怕宗子大位,亦不是没有可能。
赵氏宗主赵衰,晋国五贤之一,晋公最为依仗的世卿重臣,本就是個不拘礼法,看重实利的强人。或许,也可以说天水赵氏一脉,与虎狼赢秦一般,皆有一颗不安分的心。
这在赵衰嫡长赵盾,乃至赵盾嫡长赵朔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体现。最主要的是,作为赵朔庶子,赵孟与赵衰之间的距离,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远。
如此想着,赵孟握着令符的手,不由又紧了一紧。
…………
实际上,赵孟的这股紧迫,并非是没有来由的。在赵孟被擢拔二等,接下令符的同时,某些耳目灵通的人,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消息。
一处幽静福地,清净神土,重重宝阁,错落有致,架架金桥,升腾毫光,其间七宝显化,神光耀目,又出点点神曦,化作潺潺流动溪流,不时发出叮咚声,犹如神泉涌动,
千里福地,楼阁亭台,瑶光吞吐,霞气飞腾,玉女仙娥,力士仙官,将個府邸,点缀的如同天宫胜景似的,也许天界一些偏角之地,还真不如这一处福地来的豪奢显贵。
“赵孟么?”
福地深处,一气度极贵的少年,怀抱一黄玉如意,自道台上缓缓起身:“一個庶出子,哪来这么大运道,竟有机会得窥万寿长生之妙,真的是让人好生羡慕,好生羡慕啊!”
“不过,一個小成境界的松鹤万寿,真值这二等宗禄?那就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啊!”
极贵少年喃喃道:“但,真希望能和赵孟斗上一场啊,最好是同境界斗一斗。不亲身经历一下,总是不甘心。”
“真的想看看,那连我都没练成的最上品秩的功诀,号称筑基第一神功的松鹤万寿,到底有何等不可思议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