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降神道
烈日当空,娇弱的青草被震慑的全部都伏在平原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河口外两军摆好阵势,场面一片肃杀。
四万匈厥兵勇士骑着高头大马,成锥形列阵。远观之,见人人手持硬弦强弓,背悬短羽箭矢,有的还在挥舞着尖嘴弯刀虚砍空气,那座下战马鼻喷粗气,扬踏前蹄,十分兴奋。细观之,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倦意,数日奔逃已然体力不济,昨夜又被汉军不停骚扰,没有得到好好休息,现在全凭心中一口怒气振奋精神,只听阵中呼哨,都是在用匈厥话大骂汉军。
反观百丈外的汉军,摆出燕形阵势铺满草原。中路骑兵身着铁甲钢盔,手握刚矛大刀,紧勒马缰,鹰瞵鹗视。两边侧翼,布阵步兵。人人胸挺轻甲,横握长枪,手持盾牌,列队齐整,虎视眈眈。最奇怪的是,汉军列队中鸦雀无声,人人咂舌必唇,一动不动,仿佛静止一般。但表面上越是平静,越能感受到一种多咄咄逼人的肃杀。
李俞跨着揽月乌雒驹列于阵前望着敌方,英武不凡。欧阳云骑着黄骠马列于右侧,半睁着眼睛,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态。魏先生坐在青葱马上,舒眉含笑,神态自若,吴九、饼儿、甘将军、胡将军等一甘将领列于两侧。
突然两声闷鼓,响彻天地。双方各自击鼓鸣笛,以振声威。战鼓咚咚咚咚的一声一声震颤着草原上每一个战士,他们的血液像是被鼓声激活,加速奔腾起来,匈厥勇士鼓噪声越来越大,伴着鼓点巨浪般传至汉军阵地排山倒海一般。突然,“哈!”一声大喝,从李俞身后迸发而出,仿佛天地裂开一道缝痕发出的巨响,伴随着这一声巨响,汉军战士挺起手中兵刃划破长空,寒光晃晃,每个人的脸上充满了怒容,像是在警示敌人,从前受到的耻辱今日要加倍奉还。
一波强过一波的鼓浪震动,大地仿佛都在颤抖。欧阳云感到自己的血液也随之震动,有一种被点燃的冲动从丹田喷涌而出。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只见对方阵地,一名年轻武士骑着一匹汗血宝马列出阵前,挺拔的骏马更显得他英勇强悍,像是一尊铁塔,惹人生畏。此人正是匈厥军统帅阿古台,草原第一勇士。
阿古台单臂提起金顶蛇矛遥指前方大骂汉军卑鄙无耻阴险狡诈,只有那背信弃义四个字隔空传来,听得李俞等人莫名其妙。众人心中发笑,跟你们这群蛮人还有哪门子信义可讲。
只听阿古台大喊道:“勇士们,今天就是我们扬名立万的时候,让汉蹄子试试草原的刀,让他们知道,再硬的牛皮也抵挡不住勇士的弯刀,让敌人知道他们就跟牛羊一样将成为我们的刀下肉,箭下魂!”
身后一阵震天呼喊。
阿古台大喊道:“勇士们,谁要为草原砍下第一颗头颅?”
只见身后猛地冲出一人一马,那战马体格强壮高大,驮着那名黑面宽脸大汉更是高大魁梧,骑在马上将近三丈高,神威凛凛,就像一尊魔神。这人正是草原第一勇将——卡尔忽。神力惊人,使一根八十斤狼牙巨棒,勇不可挡。
魔神出马,身后又传出惊雷般的呼喊。
卡尔忽怒吼一声,扬起狼牙巨棒,猛虎般冲出阵线。
李俞抡眉竖目,喊道:“谁人愿为先锋?”
话音未落,一将提枪而出,大喊道:“某为先锋!”正是四虎之一的饼儿。他先前镇守飞庸关,连敌人面都没照见边被敌人绕道夺了同州,这股火始终窝在心里,今天终于找到机会洗雪前耻。眼见敌方冲出一员虎将,哪里还按耐得住,用力在马臀上一拍,箭一般飞了出去,誓要斩杀此将,震慑敌军。
二将急电般猛冲,挺兵伏腰,眨眼间交错而至,狼牙巨棒撞在精钢枪头上雷霆万钧。
这惊天动地的一击,宣告大战彻底打响。
卡尔忽势大力沉,试图借着冲力与狼牙巨棒的重量将敌方惯倒,棒头瞄着饼儿胸口直冲。饼儿全神贯注之下,怎会轻易中招,枪头前伸极瞬间搭在狼牙巨棒内测,借着冲劲,向外一带,便引走了狼牙巨棒的准头。卡尔忽亦不敢大意,棒头已偏,自己半个身子便暴露在敌人枪下,立即向一侧猛拉缰绳,那马想必与卡尔忽日夜操练,脖颈的肌肉适应了主人勇猛的力道,被大力一拉转了方向,堪堪躲过锋利的枪头。
二人冲出数丈,勒马转身再战,卡尔忽仗着臂力惊人,将狼牙巨棒舞的是虎虎生风,每一次击打在枪杆上,都震得饼儿虎口发麻,险些拿捏不住。力量上的悬殊非常明显,饼儿立即变换打法,以巧灵的枪法还击,尽量避开狼牙巨棒的挥砸,把一条枪使得有如一条灵蛇,枪花如红信闪动,出击如灵蛇出洞,时进时缩时黏时绞,灵动迅捷难以捉摸。卡尔忽舞着八十斤中的巨棒,百余下已过,却不见如何气喘,仿佛双臂有无穷力量挥之不完,每一下撞击都是势大力沉,与饼儿斗了个奇虎相当。可斗到后来见敌人不与自己正面交锋,千斤之力无处着力,如同打在一团草蒲一般,渐渐处于被动,几次冷不防在一个自己想不到的角度刺出一枪,险些捅进自己的身体。忽然又一枪肋下袭来,卡尔忽横棒扫过,已甚是难堪,惊叹这体格弱小的敌将也是武艺不凡。想到自己是第一阵仗,绝不能输,当下也豁出去,宁愿挨上敌方两枪,也要将对方头骨敲碎,拼个你死我活。主意已定,狼牙巨棒挥舞的更是强风猎猎,只攻不守。饼儿眼见对方视如疯魔,狼牙巨棒拼命往自己身上招呼,料他想要拼个两败俱伤,心想你如此这般用力,总有力所不继之时,于是便在枪头上加了几分粘性,一次一次将攻势化去,等待良机一击致命。
战鼓震天响,二人已斗上百余合,不分胜负。阿古台见敌将武艺超群,恐爱将卡尔忽有所闪失,蛇矛一扬,一名大将奔马而出。来人正是千户头领大嗓门图图,之前冲入阿古台营帐禀报敌情者便是此人。图图使一对流星锤,有万夫不可挡之勇。对敌之时常常虎吼般大喝,经常将对手吓得胆战心惊手脚发软,未战便已败下阵来,因此,族内战士叫他阿英嘎,意思是惊雷。
图图快马赶至中心战圈,与卡尔忽合力缠斗饼儿。刚一加入战圈形势立即倒转,只因图图用的那兵器,二十斤锥刺铁球拴着一丈长铁链,舞将起来犹如两条巨蟒,一照面便缠住了饼儿的钢枪,图图用力拉扯钢枪,饼儿枪法便严重受制,卡尔忽看准时机猛地一棒当头砸下,饼儿反应奇快,一见形势不妙立即撒手扔枪,身向后仰,险险避过那雷霆一击,弃枪掉转马头,仓皇而逃。图图大喝一声,与卡尔忽并驾追赶。
李俞见饼儿不妙,连忙呼唤:“何人接应迟将军?”
只见一团蓝黄早已飞驰而出,大家反应过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欧阳云已坐跨黄骠马冲出阵地十几丈远。
倒不是欧阳云爱出风头抢战功,而是那隆隆战鼓激发着欧阳云热血澎湃流淌,四肢百骸渐渐发热,只感觉有一股躁动的热流从丹田喷薄而出,流过全身上下,有一股狂躁的力量像要胀破皮囊的束缚立刻爆发。欧阳云再也无法抑制这股力量,必须要立刻找个出口发泄。
欧阳云闪电般接近饼儿,目光猩红像是要喷出火焰。图图眼看有敌将支援,抡起左手流星锤,瞄好准头朝饼儿后心掷出想要先解决一人。那流星锤夹着呼呼风声,在空中旋转飞翔,直奔目标。饼儿忽闻耳后风声已知不妙,还哪敢回头去望,猛夹马腹,向前蹿出,可那流星锤在空中尚有加速,短暂间速度更快一分,已离饼儿后心只有一尺之间。
忽然,饼儿眼前一暗,像是天空忽然被遮挡,光线无法透过,只看见一个残影跃在自己的头顶一丈高的地方,接着便感受到一股灼热气浪扑面而至,身体身不由己,被一股推力掀飞落马,狼狈的跌在草原上。同时听见一声清脆声响,接着一根断了链子的流星锤砸在自己身旁,深深地嵌入草坪。
饼儿定下心神,看见一个蓝衣道士背对着自己,手中握一把红彤彤宝剑像是握着一把炙热的熟铁。在他对面,一人跌在马下痛苦呼喊,原来一股股鲜血正从他左侧喷出。定睛一看,那人正是先前使那流星锤的蛮鞑子勇士,那血像喷泉一般从他肩膀处射向天空,但整条胳膊却以不知去向。
原来就在饼儿即将受袭那一瞬间,欧阳云脚踏马鞍凌空跃出四五丈,一个翻滚便跃至饼儿头顶,赤炎魔刀出鞘,红光一闪,将那千斤之势的流星锤如黄瓜一般斩断,刀势未收,宝刀内力灌入迅猛无匹,余势仍然向前冲击,图图驰马而来只感觉热留扑面,胡须似要烧焦一般,那马儿也被热浪逼的人立起来朝天嘶鸣,还没想通发生了如何变故,图图便感受到一股大力将自己掀翻落马,身体尚未着地,在空中翻滚时,忽然眼前一晃,一条臂膀滑入又滑出自己的视线,那一瞬间图图甚至看的到那粗壮的臂膀上每一个毛孔每一根毛发,突然左肩处剧痛,忍不住失声痛呼。
图图从地上爬起来,鲜血正从臂膀处喷射而出,将他全身染红,青青的绿草也被浇洒上片片红漆。疼痛刺激着图图的神经,像是一匹发狂的疯牛,仰天怒吼,跪在地上,拎起右手的流星锤,甩开锁链,朝几丈外的欧阳云掷去。就在流星锤即将出手的霎那,看那道士人影一花瞬间移至身前两丈内,一道红光闪过,忽然感觉手臂发不上力,只见流星锤链条末端拴着一条臂膀飞向斜侧,那飞翔的手指还死死攥着链条尾端,骨骼突出青筋暴露。图图低头一看,自己的右臂也齐根斩断,鲜血喷了自己满头满脸。
下一刻欧阳云一纵一跃,已至图图身后,朝后看都没看一眼。这时,饼儿才看清楚,图图跪在草地上,下身不动,齐腰处缓缓向下斜方滑动,慢慢鲜血像开了闸的洪水从腰间泻下,还拌着一盘盘蜷卷的肠子。只见图图瞪大了眼睛低头看着自己身体的异状,眼神里充满了疑惑,直到上半身斜倒在草地上,眼睛也盯着地上那一团血肉模糊的浆糊,不肯闭眼。饼儿额头渗出冷汗,即便自己见惯了厮杀死亡,也从未见过如眼前般残忍恐怖的一幕。
而此时一双猩红的眼睛正注视前方一团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