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何必太较真
汪梓柔又邀了各家小姐,毕竟她今天是主人,再喜欢郑青箩,也不能只顾着她一个人,礼仪上倒是不错半点。
“可不是,咱们去后面园子里逛逛。”
小姐们跟着附和着,汪梓柔听了就再微微笑了笑,率先出了花厅,却没忘了挽住郑青箩的手臂。
那股亲近劲,让郑青艳看得牙痒痒的,手握着椅子扶手,手指一片青白,郑青娇却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掐了下郑青艳的胳膊。
这么多人看着呢,自家姐妹不和,让别人看笑话不说,也影响郑府里小姐们的闺誉,自己可马上就要及笄了,嫁个好人家才是头等大事。
至于这个小丫头,自有母亲处理,何必费那个神跟她闹别扭呢,而被姐姐掐了肉的郑青艳,一甩袖子站了起来。
虽然知道姐姐是好心提醒自己,但自己就是心有不甘,放着自己这个正经知府嫡女不巴结,反倒去巴结那个没娘的贱丫头,想想就生气。
“走吧,别落后了。” 郑青娇看她起了身,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抢着挽住了她的手,把她带出了花厅。
这边汪梓柔身后的丫头婆子,已经有几个快步地走了出来,准备好了热茶和点心,疾步往后园子里去了。
等一众小姐莲步轻移地到了亭子边时,就看到了园子里,虽然不多的几棵梅花树,却是开得甚是稠密,枝枝桠桠的,都坠得满满的,每一处都开得花团锦簇。
“都别傻站着了,去亭子里坐,咱们边吃点心边观景,让婆子们把对着梅花这边的帷布卷起来,也不耽误你们赏梅花。”
汪梓柔很有当家小姐的做派,一边往里让着各家的小姐,一边指挥着丫鬟婆子们把帷布弄好,大家这才进了亭子。
亭子里面的石桌上,已经摆好了各色茶点,因为事先熏了碳火,亭子里倒还暖和,不觉得冷,大概是想着今天到亭子来的都是些后宅的小姐,所以亭子周围的帷布用了玫红色。
离远看时,就像一朵大大的玫瑰,在园子里灿然绽放,和旁边清清淡淡地,却开得热烈奔放的浅粉色干枝梅,红粉交织,相映成趣。
在这艳丽的春色当中,竟是没有一点儿的绿色,看在眼里,就更是别有一番味道了,衙门里差不多都是想着三年要离职的,所以对房子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要求,汪府有个后园子已经很好了。
虽然不太大,但胜在景致还算不错,未出阁的小姐们,看到这春色初绽的美丽景色,自是掩饰不住兴奋的心情。
“咱们对诗吧,别白白浪费这大好的良辰美景。”
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姐先提议,小姐们就各个面露喜色,郑青艳更是立刻就接上了话,
“好啊,好啊,咱们对诗吧,就以这梅花为题,可好?”
说完,还得意地瞥了郑青箩一眼,看你这个小贱人怎么办,大字都不识几个,郑青娇看到妹妹如此执拗,可有这么多人在场,她也没法阻拦,只好垂下眼帘,选择沉默。
“还有这个亭子,亭子也很有诗意呀,我还是头一回看到围成玫红色的亭子呢,真漂亮,可见是用了心思的。”
有一家小姐抢着抒发自己的意见,很是积极踊跃,毕竟,闺阁的小姐们每天无所事事地窝在家里,枯燥地学些琴棋书画、针黹女红,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展示一下,哪肯错过,各个摩拳擦掌,大有不一展身手,誓不罢休的气势。
“行,喜欢作诗的也别扫了兴,梨花,去安排笔墨纸砚,给各位小姐预备上。”
汪梓柔吩咐了丫鬟去准备,又转回身,“不喜欢对诗的也不强求啊,咱就品品茶、赏赏景,一会欣赏欣赏小姐们的大作。”
左手则悄悄地捏了捏郑青箩的指尖,示意她不要紧张害怕,有她呢,郑青箩就笑了,她才不紧张呢,也不害怕,只是想笑郑青艳的愚蠢。
一会如果被人知道了自己目不识丁,那丢的可不光是自己的人,首先受冲击的就是那位人前倨傲的郑夫人,所有人都将知道她苛待知府嫡女,看她的脸面还能光彩到哪儿去。
再有就是这两位郑夫人所出的小姐了,一旦此事传出去,那郑青娇、郑青艳的婚事可就不好寻了,有个这样名声的岳母,可不是哪个婆家都能接受的。
“那可不行,既然来了,哪个都不能落下,人多才热闹么,不然还有什么意思,大家说是不是?”
郑青艳第一个不答应了,如果这样也行,那如何下那个小贱人的脸面,郑青娇的脸色却已经沉得如墨一般,又不得不露出个笑脸,出来替妹妹支应。
“哪儿就非得都参加了,各人的爱好不同,当然有所长短,汪小姐说得对,喜欢作诗的,咱就露露才华,谁也不许藏拙啊,可得尽心展示,不喜欢作诗的,那就喝茶看景,也顺便领教一下才女们的绝代风华。”
她这是不准备出手了,给别人留了脸面,就是给自己留了脸面,汪梓柔对她的感观立刻有所改变,就连郑青箩都高看了她一眼。
“就青娇的嘴最甜,我替小姐们谦虚一下,哪里就称得上风华绝代了,不过,话却说得在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各人的缘法不同,有强必有弱,不必强求。”
有人给台阶,汪梓柔自然是接着的,“是啊,不必太强求,本来不过就是个乐呵,咱们小姐妹间,图个开心就好。”
“对嘛对嘛,何必太认真,不过我们这些作诗的,是不是要寻个彩头啊。”
“我看行,一人捐件东西出来,贵贱不论,只要个意思就行。”
众位小姐也不是非要比个高下,不过就是个娱乐,就顺了汪梓柔的话,同意有观战赏景的,同意有上场比试的,只是想要寻个热闹罢了,何必太较真。
郑青艳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心里连自家姐姐都怨上了,多好的机会,能让那个贱人丢丑,竟然就这么溜走了。
众位小姐们也不敢拿什么太贵重的东西做彩头,毕竟家里的情况各不相同,拿得重了,万一被当成想要显摆,压人一头,必然会遭来大家的厌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这里有个新绣的荷包,大家不要嫌弃啊,昨天刚刚绣完的,还没来得及用呢,好歹凑个数。”
一位小姐开口了,余下的也就参差不齐地拿了些帕子、荷包什么的出来,郑青艳捏着手里的玉佩,差点没气昏过去,怎么一个个的就这么小气,大小都是官家的小姐,那些个荷包、帕子拿得出手吗?
“青艳,你拿什么做彩头?”
马小姐并没注意郑青艳的神色,她的注意力都在那些荷包和帕子上,虽然不是值钱的东西,但胜在精致。
既然能拿出来当彩头,自然都是做工精细,用料讲究的,要不然就是花样新颖独特,她也只是下意识地问了郑青艳一句,被她不识趣地问到,郑青艳也只能在心里暗骂一声。
“青艳,我拿了个帕子,你要拿什么出来?”
半天没听到郑青艳回答,马小姐不禁又问了一句,并回过头来,郑青艳只好僵硬着脸,露出一丝难看的笑来。
“大家都是手帕、荷包什么的,我也就拿个荷包吧,丹凤,拿个荷包来,要那只新绣的淡紫色洛阳牡丹的。”
郑青艳吩咐着身边的丫鬟丹凤,果然,就见丹凤拿了一只淡紫色的,绣着金线牡丹的荷包出来,竟是艳压群芳的架势,确实很漂亮。
把这只荷包放上去,桌子上的荷包,竟都失了颜色,没人用过这种色彩的搭配,很普通的紫色,在这只金线牡丹的映衬下,变得无比高贵起来。
看到众人艳羡的目光,郑青艳挺了挺腰背,终究是有些得意起来,好赖算是挽回了一局。
“青艳,真漂亮,你绣的?绣功又长进了啊,我记得你上次绣的那个帕子,似乎也是朵荷花,可跟这个荷包一比,就差了那么一点儿了。”
马小姐已经很会说话了,但郑青艳的脸色还是沉了下去,这荷包可不是自己绣的,这是硬从母亲那里要过来的,也多亏厚着脸皮跟母亲讨了这个荷包,不然今天可真就要丢人了。
这面正热闹着呢,那面丫鬟婆子们也把条案和笔墨纸砚预备上了,条案正好对着梅花的方向,七、八位小姐就起了身,依次站到了条案前。
先是凝视看了会儿园子和梅花,然后就纷纷低下头开始作诗,只从拿笔的姿势,到落笔的形态,郑青箩就看出,有一位典薄家的小姐,在几位小姐中,应该是最出色的。
但这位小姐从郑青箩进到汪府花厅到此刻,不出头、不坠后,中庸平稳,郑青箩暗暗点头,小家碧玉,也有暗露峥嵘的,果然不能单单以家世取人。
曾经的自己还是太狭隘了,这高墙深院,不禁挡住了外人窥视的目光,也阻挡了自己的目光,让自己犹如井底之蛙,目光短浅,不然也不会识人不清,弄得狼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