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红掌的命运(一)
至谦画廊开业了,那天庄之言找了几个画界的同行,前来庆贺,也是为苏至谦在同行间扩大名声。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穿过来,落在画架上,画布上,地面上,在光线强弱明暗的对比下构成了一种错落有致的美。
这里摆放的都是苏至谦的画,谁都没有想到一个看上去粗狂的男子,绘画却充满了诗情画意,可见其内心细腻而敏感。
“苏至谦,你的画从构图,色彩,用笔,造型,明暗都透露出一种细致柔和。绘画风格很独特呀。”庄之言脸上也流露出一种喜欢,还有欣赏,同时又谦虚道:“虽然我对油画涉猎不多,但看得出你的画风流畅和谐,饱满充实,精致严谨。”
“哪里,哪里。”苏至谦笑道。谦逊而温和的笑,总是让人如沐春风。
半个小时后,庄之言就带着同行们去喝茶了。
画廊的东侧辟出一个休息区,一套皮制沙发,一个茶几,一扇窗户挂着厚厚的麻布窗帘,一个玻璃大花瓶摆在角落里,鲜花正在吸收着水里的养分勃勃地生长着。被一扇屏风分割出的另一块区域用作绘画,视作画室。这里所有绘画用品一应俱全,画架,画布,颜料,画笔,画案,木凳等。
休息区里只剩下米加加和陈染两个人,阳光投在她们的身上,她们就在光影里像是入了画一般,影像自然得浑然天成。
画廊里还有几个看画的人,他们往往会在一幅画前驻足良久,或是被画的意境吸引了,或被色彩,或被构图,总之至少被一样东西吸引了,才能久立画前,与其对话。即便画廊里有人惊呼大叫,也不能干扰他们的注意力,画吸走了他们身上全部的能量。这就要求一是遇到了好的绘画作品,二是遇到了真正懂画的人,两者缺一不可。
“谢谢庄之言的帮忙。”米加加的脸上涌现出了真诚的笑意。
“虚伪。少跟我来这套,要是这点小事都谢的话,你谢得过来我嘛。”陈染说道。
“那就不谢了。苏至谦过来我们的事就快了。”米加加看了她一眼。
“是不是要昭告天下呀。”陈染问道。
“不想,两个人父母都不在了,又没有兄弟姐妹,不费那个事儿。万一哪天觉得不合适了,转身走人便是。谁都别想把我拴住。”米加加调侃道。
“够新潮的,连电视剧里的桥段都学会了。”陈染说道。
米加加扬起脸对着窗外的阳光眯起眼睛看着,好像看到了什么似的。
画廊里一片静寂。
突然一个女子问道:“请问这幅画多少钱?”
米加加赶紧走过来,“我问一下。”说着就打电话给苏至谦,问清了价格就告诉了那个黑衣女子。
“那么贵。”那女子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幅画可是画了两个月才完成的。”米加加说道。这幅画她很喜欢,前两天在布置画廊的时候,她就细细端详过这幅画,画面干净,画面上的女子位于画面的中间位置,她面容平静,眼神空灵,倚在一棵树上,背景是一个湖,以及远处的群山。画家用绘画独特的语言描绘出了女子的单纯,纤尘不染。让看到的人感受到了唯美情怀和对美的热爱。
“那也是贵了,能便宜多少?”黑衣女子说道。
“不能。又不是排队买大白菜,只要便宜就行。这是绘画,是艺术,是画家的精神活动凝练而成的。”米加加忙不迭地解释。
“加加。”陈染赶紧将加加拉到休息区,“稍安勿躁。好东西都会找到属于它的主人的,你没有必要说那么多。”
“我就是看不上这些人,喜欢买走就行了,这是能讲价的东西吗。”米加加很不服气地抱怨道。
“讲价是可以的,既然进入了市场就给人提供了讲价的条件。拍卖不也是一种价格竞争吗?画廊里的画也是一样,你觉得价格低了,可以不卖,直到卖出你理想的价位。”陈染说道。
“这个道理我懂,这不是刚才被罗盏一搅和得我心烦气躁呀。”米加加找理由为刚才的失态挽回颜面。
“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情。可是那些看画的人可不知道你的这些事情,人家没有理由平白无故地受你的气。能来的人都是喜欢绘画的,什么审美,艺术,追求,他们都懂得,也许就是因为钱上捉襟见肘才开口讲价的。理解吧。”陈染说道。
陈染看了一眼,见黑衣女子还在那幅画前时而徘徊,时而凝神,就知道她很喜欢那幅画,她问加加,“那幅画可以降多少呀?”
“我哪知道,又不是我的?”米加加一脸疑惑道。
“赶紧问问。”陈染催促道。
“她那么想买吗?”米加加又望了望黑衣女子,“我问问。”挂了电话,她道:“可以降百分之十。如果非常喜欢降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三十。”
“画作一定要卖给喜欢它的人,懂得它的人,那这幅画的意义就不同寻常了。”陈染又补充道。“这可是徐蔚活着的时候,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又是徐蔚。我还说顶顶需要开导一下,你也要注意了。要是庄之言听到了,会不高兴的。”米加加又来了精神,好不容易抓到陈染的一个把柄,就一定要掰开了揉碎了说得她无言以对。
“行了,我知道了。”陈染可没有功夫听米加加继续说下去,她又看了黑衣女子一眼,她正跟同来的一个女子低声说着什么,听不清,但是从低眉颔首的样子上看应该是在谈论那幅画,喜欢,一定是非常喜欢才会用那种眼神看着那幅画,“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谈。”陈染说着就走到黑衣女子的面前,“如果喜欢的话,价格可以降低百分之三十。不能再低了,我们也是请示了画家才敢出这个价的。”
“好的。一般画廊都是百分之十的折扣,没想到你们店一下子就是百分之三十。”黑衣女子显然是惊讶的。
“我们经营画廊不光是卖给出价最高的那个人,而是卖给最爱那幅画的人。这幅画即使没有折扣都不愁卖,但是看得出你非常喜欢它。”陈染笑道。
“是的,这幅画中女子出淤泥而不染的样子深深地吸引了我。”黑衣女子说道。
“降了百分之三十,你可真敢卖呀。”米加加看着陈染递过来的钱,调笑道。
“苏至谦在的话也会是这个价格的。”陈染说道,“你没看到她看那幅画时,眼睛是放着光的,就应该卖给这样的人才对得起这幅画。画作就仿佛是自己的孩子,总得找个好人家嫁,才放心吧。”
“什么破比喻,根本就是两回事。”米加加强词夺理道。
“是一回事。画家们辛辛苦苦创作出来的画作,就是他们的孩子。”陈染进一步解释道。
“得了吧,越说越夸张。”米加加反驳道。她不过是闲着没事想跟陈染斗嘴而已,她早就认同了陈染的说法。
“画廊做到一定的规模,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多几个挣钱那么简单了,而是变成了文化传播的媒介。”陈染又道。
“高度越来越上升了。我看你要是经营一个画廊,准能办成一个文化大观园。”米加加很欣赏陈染的这些想法,她就像经营了多年画廊似的,深有体会。
“本来就是呀,当你做到那个高度的时候,推着你就往前走了,什么叫站得高才能望得远,这就是呀。什么叫一览众山小呀,那是因为你站得高呀。”陈染越说越起劲儿。
“也难怪,先有徐蔚,再有庄之言,都是绘画出身。”米加加揶揄道。
“跟你说正事,你却提起这事。”陈染很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失去了继续再说这个话题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