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初见
昏黄的楼阁内寂寞无人,姜归家与扶苏静坐在戏台之前,两相无声,忽的一声戏腔突起,戏台之上一玉面戏子,兰指亲扣,在昏黄的灯光下神情哀戚,姜归家有些惊讶,认出那人正是月鲭言,还未询问,台上之人已弗袖唱将,声如鹂啼。
南启十一年,距启辕大帝崩逝已过三年,国殇刚过,刚刚登基不久的宣武帝轩辕历便迫不及待的纳了二十好几美妾。
朝中蜚语不断,可毕竟是外臣,遍纷纷请求当朝皇后,望能进言劝谏。
得到消息的张皇后此刻正在殿中愁眉不展,她是个美人,却终究抵不过男人的新鲜感。
自己的丈夫妻妾成群她自然不快,可她当初亦是靠着美色才有了如今地位,家族至今在朝中依旧根基不深,她不想冒着被厌恶的风险去威胁自己的地位,可她若是什么都不做,外头那帮言官必然要说她后宫管理不善,如今两头为难,自然忧愁满面。
“易儿呢?”
轩辕易是皇后的第一个孩子,更是皇长子,一直以来都是张云迎的骄傲,虽然才十岁,朝中已有许多人拥戴,以至于在许多事情上她都会习惯性的依赖自己的儿子。
“回娘娘的话,原衡与一众学者在离川河边开了一场论会,大皇子一早便换了便装去了那。”雪琪恭敬答到。
听到自己的儿子此刻不在宫中张皇后面容更显焦躁“可是那个著了《军秦记》的原衡,一个民间书生罢了,何须易儿亲自去。”
“回娘娘话,据说那场论会涌泉君也会去。”
这下皇后却是有些惊讶“国公府姜家的小公子向来被奉为天下文人表率,那原衡不过是一个书写风月的文人墨客,竟是劳动了他。”
雪琪虽然身在宫中,但毕竟是皇后身边得力的女官,哪怕是宫外的消息易是了如指掌。
“回娘娘,那《军秦记》在民间广为流传,不知如何竟传到了国公府,据说是姜小公子十分不满其中内容,这才开了这场论会。”
姜国公的小儿孙姜堰离,惊才艳艳举世皆知。十四便敢出使塞外,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易儿若是与他相交,日后便多了一大助力。如此一想,张皇后脸上的愁容都消散了许多。
如今正值初春时节,离川河边的杏花林一片粉白,洋洋洒洒落了一地。女子脚步清浅,裙摆随风摆动,惊起片片落花,虽头戴轻纱遮面,却依旧难挡倾城绝色,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桃宁是从小便在宫里长大,那里规矩甚严,谁人不是小心谨慎,走路都只看自己脚尖,岂会如此明目张胆,她心中不快,可帐中女子未言,她便只能不语。
轩辕鸾当然知道桃宁的顾虑,可她久居宫中,不像皇子那般行动自如,今日好不容易才出来,哪里会就这样轻易回去。
只闻纱帐中女子嘴唇微启,声音清灵婉转“既如此,那便挑一条人少的小道走吧。”
小道路窄,两旁杏树便在头顶交叉盘旋,竟是成了一条花路,别有一番风味。
桃宁小心翼翼的扶着身旁女子,生怕路陡脚滑,帐中女子轻笑,笑她大惊小怪。
一路静默无人,待行至深处,却见一黑发玉冠的少年独自于一青石上静坐,脸庞俊美无双,当今世家公子里竟没有一个比得上他,桃宁不由得红了脸。
两人都停了脚步,虽说南启民风开放,但毕竟小姐身份尊贵,桃宁得为小姐的清誉打算。
“敬而不近,桃宁越发聪慧了”
听着小姐的夸赞,桃宁只觉得吃了蜜一样甜,纱帐里的小姐是那样好看,从小到大对谁都是温温和和的,她这辈子可以遇见小姐真是她最大的福气。
轩辕鸾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呆着不说话,就知道她又在犯傻,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和道“桃宁,我们原路返回吧。”
桃宁点了点头,正欲返回,却发现方才坐在青石上的少年不见了踪影。
“小姐,这...”
轩辕鸾望着前方的青石板,上面已落下了点点粉白。
离川河边,原衡与一众书生早已等在论坛之上,周边百姓黑压压的围的水泄不通,站在前头的大多都是一些女子,听闻涌泉君今日会来,一早便在此等待。
续水的茶童轮了几遭,好些书生早已等的有些不耐烦,个个面容不快,倒是原衡,一言不发的坐在桌边,不见任何难色,他身边还坐着一位老者,时不时与他对饮交谈,此人正是翰林院最富才气的夫子,原衡的老师。
台上暗流汹涌,台下却已经打起了赌注,一时间好不热闹。
忽的不知谁说“涌泉君来了!”
众人纷纷向后看去,只见一黑发玉冠的白衣少年踏花而来,面容俊美,在翩翩花瓣下犹如仙人。
方才还吵闹的人群一下便安静的针落可闻。
待众人反应过来,少年已在论坛之上。
“在下姜堰离,有礼了”
原衡等人也起身还礼“在下原衡,有礼了。”
一番简单的客套过后,双方便各自落了座。
两相对立,一方数十人,一方却只一人,对比难免悬殊,可少年不惧“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玉台咏,南望故乡。云海中:景色如画。叹游子,千里万里,空劳牵挂。岁月多少忧和喜?
人生几许苦与辣?向慈母,梦中再诉说,我不怕。男子汉,大丈夫。
拿得起,放得下。纵无人和我,
齐驱并驾。风里依旧敢逞雄,
雨中何妨再称霸?”
不远处的桃宁摸了摸脑袋,十分不解“小姐,他们辩的究竟是何论啊!”
“南启元年,大将军陆毅为了引敌军入阵,不惜以自己夫人秦氏为饵,让一个村子的老弱妇孺扮作将士,虽最后大获全胜,却陪上了秦氏和一个村子的性命,彼时秦氏正怀胎四月。”
“竟然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桃宁恨恨道。
“可在《军秦记》中,秦氏成为了叛国的荡妇,陆毅却成为了一个忠心报国,不惜大义灭亲的忠诚之氏。”
“这般颠倒是非的文作,为何可以流传于世,岂非误民。”看着高台之上的原衡,一脸倨傲,桃宁只觉得装模作样。
“官场之中,权利至上,那场战役为边境换来了数十年的安宁,父皇虽没有计较却也没给任何嘉奖,可如今皇兄登位,倚重陆毅,时过境迁,他自要想办法为自己开脱。”
“如此说来,台上那少年当真君子,不谓强权实该敬佩。”想到方才坐在青石上的白衣少年,桃宁越发崇敬。“依小姐看,哪方胜算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