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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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慷慨

一页接着一页的被撕去,古老陈旧的日历册消瘦了身躯,见证着时光蝴蝶般翩跹飞过,在手机上日渐改变的数字对。

终于,只剩下寥寥数页,残存的寿命似乎也很容易在不经意间逝去,再如同先前被撕去的一样葬身在废纸堆里……然后被下一年的新册取代。

从来,不缺少的,就是更迭和反复。

一年一年的轮度,只有几个特别的日子提醒着夏兰笙光阴擦肩而过时的惊喜或者不安,正如溪流蜿蜒曲折,却总会在某个小泥洞滞留片刻,享受了感动,也不枉这一次又一次的流转。

“妈,年货置备的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去买点什么?”

前几日起,夏兰笙就推掉了手头的一切任务,什么实验都不去做论文也不急着写了,躲到了家里,几日悠闲,倒也格外舒坦。

“不用了,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夏妈妈在厨房里忙碌着,头也不抬地到。

“哦。”

临近年底,夏澜远还在补课,回家后也忧心忡忡的不愿与他多交流,无所事事的日常,忽然松懈下来的神经,让夏兰笙一时间也觉得有些闲的过头,无聊起来。

回到房间里,关上门后拨了陈辛泓的电话:“腿伤好些了吧。”

“嗯,本来也没伤到骨头,养着日子就行了。今年没法陪你过年了。”

“七年都缺席,还差这一年吗?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陈辛泓轻嗯了一声,就听到夏兰笙的话语犹疑不决的传来:“你的腿怎么伤的这么重?”

“啊?没什么,就不小心被车撞到了。”陈辛泓支支吾吾道,

“什么车?跑跑卡丁车吗?冲到你的床上给你来这一下子吗?”夏兰笙嚷嚷道。

陈辛泓苦笑,不知道怎么回答。

“算了,翟子夜都告诉我了。”夏兰笙面无表情,“又是蒋璇?”

“嗯,我有些大意了。”陈辛泓道。

“大意?下次直接把命送给她吧!”夏兰笙低声地骂,转念一想,“你怎么会想到把肾移植给木木?”

其实是想骂他的吧,刚回国就没事找事,肾移植手术有这么受欢迎吗?

夏兰笙觉得有些可笑,之前还在安慰木木说肾移植手术风险很小,对身体影响不大,现在却担心这微不可计的风险真的演变成现实。有时候就是这样,对别人的宽慰,对自己却是步步紧逼。

短暂沉默后,陈辛泓笑的有些心虚:“笙,我说了你可不许跟我急啊。”

“嗯。”

简单一个字,意思不是同意你的说法,而是等你说完了,我再急给你看。

“那天在小餐馆,听到了你说如果没有合适的配型,你就要捐躯给那小姑娘了。我哪肯呀,你身上哪块肉不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能答应移植给她?但我知道按你那牛脾气,一定跟我倔到底,那我只能先把这移植协议签了,免得你真的以身殉弟妹。”

“陈辛泓,你还是小孩子吗?你做事情能过一下脑子吗?”

“你不是答应了不急的吗?”

陈辛泓差点从病床上挺起来,小腿猛地抽痛了一下,才倒吸了一口气,不服气地道:“我就想替你承担一些,你能替代小远,我怎么不能替代你。你以为我闲的没事干,随便来个谁我都愿意把肾给他……”

“说完了吗?”简单利落地截断。

“笙儿,你到底在置气什么?”

“陈辛泓,你混蛋!”

夏兰笙挂断电话,想了想果断关上手机,扔进床头柜里。

也许他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忽然生气起来,明明是件好事,移植手术虽然对身体有影响,但绝不是十分恶性的,以后生活过程中注意些也就无碍了。或许像陈辛泓所说,他对陈辛泓的身体也有占有欲,未经他的允许,居然敢赠送给别人!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如此作小儿女态,夏兰笙都觉得尴尬非常。以他的心性,万事抚过心头,古井无波,但自从陈辛泓出现,他愈发沉不住气,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夏兰笙成大字形躺在床上,没意识到房门轻开了一道细缝,旋即被轻拉合上。

……

夏澜远忽然说想带木木来家里过除夕夜,看他神色,确也认真,夏兰笙就答应在夏妈妈面前为他说情争取一番。赶上欢喜的好日子,想来夏妈妈夏爸爸

也容易接受。

下午时,哥俩想为夏妈妈和木木准备新年礼物,就出了溜达了一圈四处转了转,想寻些好物。

灰暗已经笼罩大地,道路两旁的常绿植株也在萧索冷风中蜷缩了身子,顶起一层薄薄的冰粉。

夏澜远趁着夏兰笙不注意,手指在其上轻刮,正将手指伸向夏兰笙颈部时,迎面对上后者森然的目光。

嘿嘿一笑,把手插回口袋,夏澜远忙打岔道:“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妈你的事?”

“嗯?我有什么事?”

“……呃”夏澜远一时语塞,“就你跟辛泓哥的事啊。”

这回换作是夏兰笙傻眼,失神了片刻,略带着窘意地看着同样尴尬脸的夏澜远,泛着冷意的雾气在他脸上晕开,凝结上镜片。

“你都知道了啊。”

话说出口,夏兰笙的心里忽然轻松了许多。选择了隐瞒,却在知情时不觉坦荡了许多。

“那就和你看到听到的差不了多少。”

凡事用心感受用心去体会,那么听到的看到的一切都将以此为基础,完成一个最容易接受的真实。

夏澜远听到这个回答显然是有些讶异,稍后嘴角轻扬,眸光闪烁间,似融入深夜一般淡然一笑:“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因为你是我哥呀。”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夏兰笙反应不及,顺势拍了拍夏澜远的肩膀,欣慰道:“好啦好啦,都多大了,还撒娇!”

“等你和木木的事情圆满解决,我再想想怎么跟妈交代吧。”

三尺之冰,至冷极寒,终究也要得到化解消融。

只是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以后的每一步该如何去走,又有谁知晓?

电话铃声响起的下一秒,陈辛泓就接了过来:“有什么事吗?”

满心欢喜被深深地掩饰下去,表面上流露的仅有话语里的不在意。

夏兰笙不吃这套:“没什么事,我挂了。”

“别呀别呀,我错了我错了。”陈辛泓忙着赔笑,“笙,你终于肯理我了。”

一下午手机都被弃置在床头柜里,得空拿起时,就看到了闪着红色印记的未接来电的提示。想着拨回去说个清楚,却没想到对面那位居然还摆起谱来。

夏兰笙压下心中怒气:“除夕夜来我家过吗?”

“好啊!”

一口答应,丝毫不带思考的答案经不起推敲,脑子里过了一番,陈辛泓才道:“笙儿,你说真的吗?”

“嗯。”

“你不怕阿姨生气吗?我是说如果阿姨不接受……”

“怕。”一个字打断。

“那你还……”

呵,怕,很怕。很怕又能怎样?既然以后的事无从计较,只好现在把要做的事提前办了。

“坦白说,我妈如果见到了你,一定得吓个半死。都怪你整天瞎承诺,你要是不跟我妈保证以后不见我,现在还用得着担心她不答应吗?我爸的身体恢复的挺好的,最近都能下地走几步了,我妈就更可能会心软。我们先去探探口风吧,他们总不至于把你从家里赶出去。陈辛泓,我不想被现实抹灭了意气,就算要死,我也希望没有负担地慷慨赴死。”

夏兰笙说完才发觉脸有些烧,幸亏陈辛泓不在身边,不会被他瞧见这副窘态。

爽朗的笑声给了夏兰笙最好的回应:“哈哈,好。笙儿,我就与你慷慨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