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陈白沙四句教:宽平·超卓·阔远·笃实
前人对白沙学有种种说法,其中最常见的是“主静”“无欲”“近禅”等。他在《复赵提学佥宪》中的话被人反复引用:“仆才不逮人,年二十七始发愤从吴聘君学。其于古圣贤垂训之书,盖无所不讲,然未知入处。比归白沙,杜门不出,专求所以用力之方。既无师友指引,惟日靠书册寻之,忘寝忘食,如是者亦累年,而卒未得焉。所谓未得,谓吾此心与此理未有凑泊吻合处也。于是舍彼之繁,求吾之约,惟在静坐,久之,然后见吾此心之体隐然呈露,常若有物。日用间种种应酬,随吾所欲,如马之御衔勒也。体认物理,稽诸圣训,各有头绪来历,如水之有源委也。于是涣言自信曰:作圣之功,其在兹乎!”
从这段有名的话来看,说白沙主静,当然是有根据的。不过,在这里,主静不是目的,而是体认理的手段,这为很多人所忽略。静坐之后的体认物理,稽诸圣训的状态也被很多人所忽略。
本文打算从被人所忽视方面来说白沙,以呈现另一种面貌的白沙学:追求平实、笃实等的白沙学。我们的论述将围绕他的以下之言展开:“心地要宽平,识见要超卓,规模要阔远,践履要笃实。能是四者,可以言学矣。”研究白沙学的专家黄明同将此概括为“四要”,认为“这 ‘四要’既是陈献章的为学之道,又是陈献章的为人之道”。这是很有见地的。我们在她的研究基础上将此话作为陈白沙“四句教”。大家很熟悉张载的四句教“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王阳明的四句教“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但是,历史上似乎没有人概括过陈白沙的四句教。本文试图作这种努力。
把三种四句教作比较,阳明的字数最多,张载的次之,白沙的最少。从内容上看,张载的最有气派,视野最宽,白沙的牵涉得也广,阳明的只立足于善恶论,视野相对窄。张载和王阳明的四句教,是当时的人(很可能是各自的弟子)概括的,但历史上确实没有白沙四句教的说法。本文的白沙四句教之说不是来自历史,而是我个人的看法,是否合理,读者可自行评说。
白沙四句教出自他给门人贺钦(克恭)的信。师生二人关系密切,多有书信往来。据《明儒学案》记载:“贺钦,字克恭,别号医闾。世为定海人,以戎籍隶辽之义州卫……白沙在太学,先生闻其为己端默之旨,笃信不疑,从而禀学,遂淡然于富贵……先生之事白沙,悬其像于书室,出告反面。而白沙谓先生笃信谨守人也,别三十年,其守如昨,似犹未以冻解冰释许之。盖先生之于白沙,其如鲁男子之学柳下惠与?”由此记载不难看出贺克恭对老师陈白沙的尊敬。“出告反面”意味着他起码在出门、回家都要特别看老师的像,甚至可能还有一种仪式。白沙的人格魅力由此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