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落花有意 流水无情
第二天到学校听到的第一件八卦新闻就是小蔡要结婚了,和一个著名钢琴家闪婚,婚礼就在三月三号。传说丁一汉还送给欧阳一栋别墅作为新婚贺礼,很多老师都在羡慕小蔡有福气,就连周主任的助理刘芳也刻意前来道贺。
接下来的日子,我也跟着小蔡忙活起来,买衣服、买鞋子、买各种生活必需品。和小蔡一起购物,我才了解到她的家庭背景,原来小蔡是个不折不扣的富家女,父亲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母亲是退居二线的舞蹈名师。自然,小蔡购物的奢侈程度也令我大跌眼镜,她开着她父亲刚送给她的保时捷往返于各大商场,手里的银行卡都被刷得滚烫。小蔡平时虽然穿戴也略显高档,但从来没有如此奢华过。
一天下午,我和小蔡没课,又出来购物,我开玩笑问:“亲爱的,你买这么多名牌衣服,还没等到穿就过时了。”
“欣瑜姐,让你见笑了,我其实也不太喜欢这些奢华的东西,可是,可能你还不知道吧,我父亲的公司是汽车公司,和欧阳哥哥的公司实力相当。在外人来看,我们这叫商业联姻,所以,面子一定要做足。你带着璇璇没空跟我去香港,欧阳忙着布置新房也没时间,我只好让我同学跟我去,买的这些东西还远远不够。”说完,小蔡无奈地笑笑。
“有钱人家的女儿也很难做?”看着满车的奢侈品,我半开玩笑道。
“是啊,都是表面应酬的事。欣瑜姐你不知道,我刚跟父母提到欧阳的时候,爸爸妈妈很恼火,责怪我私订终身,是后来欧阳的大哥给我爸爸打电话,我才知道欧阳有个大哥,而且和我父亲是商业伙伴,当时我父亲没见欧阳就点头答应了这门婚事,脸上乐得开了花!”小蔡再次苦笑了一声,车子开到一个咖啡厅停下来,她说:“欣瑜姐,我们休息一下吧,购物很累,待会儿我和你一起接璇璇,欧阳叮嘱,今天璇璇又该练琴了。”
我们俩走下车,向咖啡厅走去。我说:“你们都忙活着,璇璇练琴的事先停一停吧,婚礼的日子只有三四天了,哪里还顾得上?”
我和小蔡就坐到咖啡厅角落里,小蔡点好咖啡说:“欣瑜姐,你客气啥?欧阳说了,晚上练琴又不耽误白天办事情,你放心好了。你如果累了,我自己带璇璇过去就行,太晚的话,我就带璇璇回我家,第二天保证准时送到幼儿园。就这样吧,你总跟着我逛街,也累了,早点睡就行了。”
“好吧,那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就辛苦你吧?”
小蔡忍不住笑起来,她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很清纯很可爱。
咖啡是我和小蔡都喜欢的蓝山,冒着浓浓的香气,已经是春天,室内空调的温度不是很高,让人感觉清爽舒逸。
刚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就看见小蔡皱起眉头像是想起什么,我连忙问她:“怎么了?”
小蔡把端起的咖啡重新放下,然后疑惑地问我:“欧阳和他哥哥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我摇摇头说:“我只知道他哥哥叫丁一汉,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
小蔡漫不经心地用汤匙搅动着咖啡说:“是啊,我父亲没和我多说,他只告诉我,我嫁过去绝不会受委屈,说欧阳是他大哥最亲最亲的人。看我父亲的样子是知道详情的,父亲不和我说,我也没有追问。”
我笑笑,安慰小蔡道:“伯父说得对啊,管他们是怎么回事,等你们结婚慢慢就知道了,他很疼欧阳这是事实就行了。”
小蔡释然一笑说:“嗯,我知道,所以结婚前我不想再问欧阳了,之前问过一次,他立刻就不高兴了。”
“小蔡,你做得对,你一定会幸福的!”我由衷地说。
小蔡再次喝一口咖啡,意味深长地说:“我自己选的路,我不会后悔。”
“对了,小蔡,明天领工资,想要什么礼物?”想起明天就能领到五位数字的工资,我心里真是无比激动,不然的话,我要给小蔡的份子钱还要向曼婷借。
小蔡抿嘴一笑,低头从包装袋子里抽出一条香奈儿连衣裙,说:“这件裙子是我送给你的。”
“送我的?这不是今天买的衣服里你最喜欢的那件吗?”我连忙把衣服推过去重新放到纸袋里。
“这是我按照你的尺码拿的。”小蔡莞尔一笑,我从纸袋子里拿出连衣裙一看,果然是我的码。突然想起买这件衣服的时候,小蔡非要把我推进试衣间,说是想看看效果,我就帮她试了一下,想不到,她这么有心,居然替我买了。我记得连衣裙是两千八百八十八,连忙推辞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不能收,你结婚,反倒先送我礼物,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小蔡噘着小嘴,有些落寞,说:“不收我就生气了,你是我和欧阳的大媒人,送你件衣服算啥?”
“可是……”
“可是什么?再可是我就真生气了啊。”
见小蔡有离席而去的架势,我连忙点头说:“好吧,那你结婚我送你啥?”
“那我不管,反正我送你的,你必须收下!”小蔡的脸上重新恢复笑容,看着她灿烂的笑脸,我都替她感到高兴。
喝完咖啡,刚好接璇璇,我们到了幼儿园门口。璇璇见了小蔡比见到我兴奋多了,她像一只蝴蝶似的飞到小蔡身边,我嘱咐她要听阿姨叔叔的话,她都当成耳旁风。小蔡扬起手,做了个可以走了的手势,我也就不再自讨没趣。
刚转身,就看见甄鹏的车子停到我面前,他戴一副墨镜,轻盈地走下车。他刚想走过去和璇璇说话,我制止道:“别过去了,小蔡带她到欧阳那里学琴,你去了,她也未必理你,看见小蔡,小丫头连看我一眼都不看!”
甄鹏嘻嘻笑着说:“怎么?吃醋了?”
他熟练地拉开车门,然后回到驾驶位,我也非常熟练地坐到副驾驶位。我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坐副驾驶位了,好像是接他父亲出院那次,他把甄父和甄母安排到后座,然后很自然地帮我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当着他父母的面,我没有推辞,再后来,他到学校接过我几次,每次也都是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我也就顺理成章地坐进去。
“我带你到世贸大厦逛逛去吧,然后一起吃晚饭,行吗?”甄鹏注视前方,一边开车一边说。
“我又不买啥,不想去逛了,直接回家吧。”
“不是要参加小蔡和欧阳的婚礼吗?我也要买件新衣服,你说呢?”
“哦,好吧。”
世贸大厦是H市消费档次最高的商厦,小蔡一次就在这个商厦买了几万块钱的衣服。
走下车,甄鹏把胳膊伸出来,自然地弯成一个弧度,示意我挽着他的手。我对他莞尔一笑,没有伸过手去,他也只好作罢,悻悻然垂下手。
甄鹏把我带到一个男装专柜,他刚在柜台边上一站,就有位服务员热情地招呼道:“甄先生,您的衣服已经做出来了,今天取走吗?”
“不急,我上次让你约的女装设计师来了吗?”甄鹏问。
“哦,来了,这边请。”
我还没醒过神来,甄鹏已经拉着我的手走进一间屋子,一个时尚的男设计师拿着皮尺笑吟吟地看着我和甄鹏。
“甄先生?”男设计师的腔调真有点像女人,我差点笑出声来。甄鹏也被惊了一下,不过,他非常镇静地回答:“是的,我叫甄鹏,听说在贵公司您是女装首席设计师,请帮我太太定制一身礼服。如果您做的衣服还算适合我太太,她的婚纱也想劳您大驾。”
我赶紧走到甄鹏身边,拽拽他的衣角,我迅速走出屋子。甄鹏连忙对设计师说了句“稍等”,也跟我走出来。
甄鹏不经我同意,就带我来做衣服,我有点生气:“我有参加婚礼的礼服,刚才小蔡送我的,就在你车上呢。”
甄鹏的脸色稍微有些严肃,他把两只手放到我的肩膀上,十分认真地看着我说:“你是我甄鹏的太太,去参加朋友的婚礼,怎么可以穿别人送的衣服呢?”
“可是,说好的,我们……”我刚想提结婚时候的契约,甄鹏却伸出食指放在嘴边,示意我不要说话,他缓缓把手放下来,微笑着说:“进去吧,给老公点面子。”
我被甄鹏推着重新走进屋,心想公众场合我就给他点面子,可是心里盘算着,如果收了他这件衣服,真不知道明天将要拿到手的五位数工资能够我几次挥霍的。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被设计师推过来拽过去,终于量好了尺码。
“您太太的身材很标准,期待Model般的效果吧!”设计师拿腔拿调地说。
“谢谢您的夸奖。”说着,甄鹏拿出一张会员卡递给跟来的服务员,接着对设计师说,“好的,您忙,我们先走了。”
服务员笑得跟朵花似的,她笑着看看我,对甄鹏说:“甄先生,您太太真漂亮,身材也好,阿力是不轻易夸人的,您太太不做模特真可惜了。”
我羞红了脸,甄鹏倒是笑得很灿烂。他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服务员,说:“冲你这句话,拿去喝茶吧。”
服务员没有接钞票,急忙说了句:“甄先生,谢谢您,我们有规定,我不能拿。”
说完,她就拿着甄鹏的会员卡到附近的刷卡机上刷起来。听着刷卡声,我显得很露怯,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甄鹏收回自己的百元钞票放进钱夹,微笑地看着我。
“甄先生,您的西装和您太太礼服的定金一共是一万六千八,您卡里的余额还有二十一万。”服务员说完,礼貌地把甄鹏的卡递回到他手里。我被惊得差点跳起来,如果不是这种环境这种场合,我想我一定会尖叫的,与此同时,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我只听说甄鹏很有钱,他的解释就是给学生上课挣的钱,可是,给什么样的学生讲课才会变得如此阔绰,我不禁有些疑惑,也有些惴惴不安。
甄鹏拉着我向外走,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笑着对我说:“欣瑜,你还是不信任我,也怪我没有详细和你说过,我除了给一些特殊学生上课,还以我的名义和别人合伙办了几所私立学校,以后慢慢再详细地和你说。”
“哦……”我怯怯地回答,不过我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猜想,于是脱口而出:“包括翔鹏高中?”
“怎么会?”
“翔鹏高中真没有你的股份?”我担心我进翔鹏高中并不是甄鹏所说的什么靠我自己的实力进来的,而是依赖他的裙带关系,所以情绪有些激动。
“这么紧张干什么啊,真没有,不信你可以去问校长和主任啊,很少有人知道我私下办学的。放心吧,欣瑜,你能进翔鹏高中工作,都是靠你的实力。”甄鹏再次拉起我的手,指着电梯对我说,“去地下。”
我知道地下商城是游乐场,同时也是儿童服装鞋帽的卖场,再次推辞显得我很没趣。我默不作声地跟在甄鹏身后,同样给璇璇挑选了价格不菲的儿童服装。甄鹏看我兴致不高,在一边讪讪地说:“璇璇的户口可是在我名下,说起来我才是璇璇的监护人,我给我闺女买衣服,你那么不高兴干什么?”
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口说:“我们回去吧。”
“我们还没吃饭呢。”
“哦,那就吃饭。”
在车上,甄鹏刻意放了《梦中的婚礼》的钢琴曲,他知道,我上学那会儿就迷恋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尤其是这首《梦中的婚礼》。我曾经迷恋到在餐厅吃饭都要戴上耳机听,也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每每听到这首曲子,就闭上眼睛憧憬着甄鹏挽着我的手,穿着洁白的婚纱,走在蓝天白云的草地上。沉浸在乐曲里,我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次醒来,我已经在甄鹏的怀里。我像是做梦一样被一个人抱着,我慢慢睁开眼睛,可是眼前却漆黑一片。
“这是哪儿?”我不由自主地慌了。
脚步停下来,那个人的头慢慢靠近我的耳朵,轻声说:“就要到家了。”
“啊?!”我不由大吃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甄鹏的怀里,我有些慌乱,连忙说:“放我下来,我自己上楼。”
“这就到了。”我这才注意到甄鹏说话气喘吁吁的,原来他已经抱我上了三楼。他顺势把我放下来,拿出钥匙,打开手机,借着手机的灯光把门打开,此刻四周非常安静,只能听见甄鹏大口大口地喘气。
“楼道的灯昨天还亮呢。”我自言自语道。
甄鹏没有理睬我,打开门,摸到开关,屋里顿时灯火通明。
跟着小蔡转了多半天,我累得不行,刚进屋就瘫在沙发上。屋里的强光刺得睁不开眼睛,我索性闭着眼睛,可能是真累了,居然又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或许是在做梦,又像是真的,我感觉自己又累又饿,身体疲惫成一摊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有人轻轻拍打我的脸,然后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快起来吃,这可是我第一次给人煮面啊。”
我揉揉眼睛,甄鹏笑嘻嘻地看着我,茶几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我疑惑地问:“你煮的面?”
甄鹏点点头,说:“快吃,早饿了吧?”
我有点不好意思,看见面条,肚子居然咕噜噜叫起来。甄鹏站起身,不一会儿,他也给自己盛了一碗面条,坐在茶几旁刚吃两口又起身去厨房,再回来的时候,他端着一只盘子,盘子里有几个鸡蛋。他放下盘子,一边剥鸡蛋一边说:“我不会打荷包蛋,所以就煮了几个鸡蛋,只吃面不行的。”说完,把剥好的鸡蛋放到我的碗里。
看到甄鹏低着头,像个乖巧听话的小学生在按照老师的要求做手工一样,认真地剥鸡蛋壳。突然,我内心的某处感觉非常温暖,女人一辈子图什么?不就是图男人对自己好吗?如此看来,甄鹏还算是个细心的人,有那么一瞬间,我内心非常期待和甄鹏此时此刻是真正的夫妻,我们相濡以沫,过着简单朴素的日子,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的感情,却也能如细水长流,岁月静好。
“甄鹏,你也吃。”我说。
甄鹏抬起头,笑容如孩子般天真。我突然想起朱德义帮我剥鸡蛋壳的情景,那是我生璇璇坐月子的时候,饭来张口的朱德义也说自己生平第一次给人剥鸡蛋,他说网上说了,产妇的手如果被烫到会落下毛病,他剥得也很认真,剥完一枚鸡蛋,也总是抬起头来傻呵呵地笑,那时候我生璇璇的辛苦顿时烟消云散,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暗暗下决心,一辈子跟着朱德义,不管是贫困还是疾病。可是,这才几年光景,一切就都不复存在了。
“想什么呢?快吃啊,锅里还有呢。”甄鹏早已把自己碗里的面吃完,眼巴巴地看着我吃。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不好意思啊,我吃得比较慢,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能行。”
甄鹏放下碗筷,非常认真地看着我说:“欣瑜,我正式地说声谢谢你,王默然收到我的结婚证复印件,真的撤诉了。”
“哦,那就好。”我始终低着头。
“我们的婚礼也尽快举行,可以吗?”
我当然明白甄鹏把这两个问题放在一起谈的目的,迟疑了一下说:“甄鹏,婚礼还是等伯父好利落吧,既然帅帅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也就不着急了,你说呢?”
“帅帅的问题解决了,是不是代表你随时可以反悔?”甄鹏的双手同时落在我的双肩上,以至于我的脸不得不正对着他的脸。
我反问:“我说了吗?”
我知道,即使王默然撤诉,也不见得罢手,她一定会彻底调查甄鹏婚姻的属实性,我也一定会给自己寻找幸福的机会,怎么可以轻易反悔呢?
甄鹏僵硬的表情顿时化开,笑容四散开来。他接着说:“我不允许你反悔。欣瑜,这段时间我们就去看房子,我想买个大点的房子,这两天你抽出点时间来,我带你到4S店挑一辆车,我没空的时候,你接璇璇方便些。”
我扬起嘴角给他一个温柔的笑,调整了一下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些:“车子等我需要的时候会和你要,房子,你想买的话你就自己看着买吧,装修啊布置什么的,我都是外行。其实我现在住的房子真的挺好的。”
“那我就自己看着办了。”
今天的甄鹏说话总是很认真的样子,我再次淡淡地笑笑,半开玩笑地说:“你太拘于形式了,放松点儿,结个婚谁都会,你别搞得那么正式,那么紧张,更何况咱俩都是二婚。”
甄鹏笑笑,随手把茶几上的两只碗收起来,麻利地站起身到厨房洗碗,稍带从洗手间拿来抹布把茶几擦了擦。他打了个立正,规规矩矩站在我面前,半开玩笑说:“还有吩咐吗?”
“行了,别贫了,赶紧回去吧。”我也站起身,准备送他出门。
他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接着耍贫道:“干吗送我啊,你再送,我不走了啊。”说完,他扭过头冲我做了个鬼脸迅速拉开门走出去。
走进卫生间,双手划过双颊,我真真切切抚摸到自己的笑肌,我的脸立刻泛起一阵红晕,有些发烫。我知道我的内心还是渴望和甄鹏在一起,可是为什么,我总感觉不像和朱德义结婚那样义无反顾呢?
婚姻是什么?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吃饭、睡觉吗?如果是这样的,我确定我和甄鹏结婚后不会后悔,如果婚姻真的是爱情的归属,那么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一次飞蛾扑火。
一夜无眠。
三月三来得可真快,这天正好是星期天,这天天气真的很配合,蓝天白云的,让人觉得心情舒爽。穿上甄鹏为我定做的那件酒红色礼服,真的感觉年轻不少,璇璇嫉妒得睁大眼睛一个劲儿地说:“叔叔真偏心,妈妈这件衣服好漂亮,好华丽哦!”
我第一次听到璇璇连续用两个形容词,不禁笑道:“你的裙子也是叔叔买的,你忘了吗?”
璇璇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粉色毛呢连衣裙说:“我的裙子也漂亮,但是没有妈妈的漂亮。”
甄鹏笑着走到璇璇身边,拉着她的手说:“等璇璇长大了,叔叔一定给璇璇买更漂亮更华丽的裙子,好不好?”
璇璇趁甄鹏不注意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就拉着帅帅迫不及待地向门外走去。
欧阳和小蔡的婚礼是在自家别墅举行的,刚刚走进他家别墅的甬道,就看见别墅的草坪上摆放着桌椅,紫色的帷幔迎风飘舞,烘托出神圣而浪漫的气息。
我是个离了婚的女人,尽管小蔡反复说过,婚礼的时候要我到后台帮忙,我还是以照顾孩子谢绝了。我对小蔡说曼婷是新婚,还可以传授经验,曼婷正闲着没事,所以欣然接受。
我们和其他宾客一样,站在人群里期待新郎新娘的出现,璇璇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欧阳和小蔡穿着礼服的样子,一个劲儿问我:“妈妈,新娘子怎么还不出来啊。”
“别急,别急啊。”我话音未落,就听见《婚礼交响曲》缓缓响起,紧接着新娘挽着新郎,随着音乐节奏缓步走到广场中央。紫色的帷幔轻轻飘起,映着小蔡灿烂的笑容,欧阳的神情格外庄重,他的目光直视前方,仿佛目空一切。我不记得有几天没有见到他了,总感觉眼前这个新郎冷峻的面孔非常陌生,非常遥远。
广场中央摆起了几张长方形的桌子,上面有各式西餐、水果、烧烤等。人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关注着新郎新娘的每一个表情,欧阳没有一个动作。他看上去的样子不像是举行婚礼,而是在艰难地奔赴刑场。
司仪是个可爱的小伙子,说话慷慨激昂的,一串华丽的新婚致辞后,司仪问:“欧阳云翳先生,您愿意娶蔡文静小姐做您的妻子吗?无论贫穷、疾病、困难、痛苦,富有、健康、快乐、幸福,你都愿意对蔡文静小姐不离不弃,一生一世爱护她吗?”
欧阳的表情木木的,他的目光反复在人群里搜寻,最后锁定到我的脸上。四目相对,我急忙躲闪,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侵袭而来。这时,听见司仪再次问欧阳:“欧阳云翳先生,您愿意娶眼前这位小姐做您的妻子吗?无论贫穷、疾病、困难、痛苦,富有、健康、快乐、幸福,你都愿意对蔡文静小姐不离不弃,一生一世爱护她吗?”
当我抬起头时,只看见欧阳对着小蔡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说了声“对不起”,就一路狂奔,跑出了婚礼现场。
全场人瞠目结舌,目光齐刷刷跟随着欧阳的脚步,他跑到别墅门口,跳上了自己的灰色威志,在众目睽睽之下绝尘而去。
顿时,婚礼现场乱作一团,我连忙跑到小蔡跟前,小蔡的脸色煞白,瘫软在地上。曼婷已经俯下身去扶她,可是她纹丝未动。看见我来,小蔡缓缓地抬起头,突然“咯咯”地笑起来,她空洞的眼神和呆滞的表情告诉我,她真的崩溃了。
“欣瑜姐,为什么?为什么?”小蔡突然歇斯底里地叫嚷一句。
我走过去,想和曼婷一起扶她起来,只看到小蔡布满泪水的眼充满了仇恨,好像我是要侵犯她的猛兽,而她是只手无寸铁的小兔子。当我的手触碰到她的身体,她突然愤怒地冲我叫嚷:“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蒋欣瑜!你走!”
周围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目光齐刷刷投到我身上。一瞬间我变成了全场的焦点,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眼泪顺势而下,小蔡一字一句吐出几个字:“是——你——偷走了——他的心,是你!”
曼婷向我使了个眼色,低声说:“快去找欧阳问问清楚。”
我起身回过头,甄鹏和璇璇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我心里的难受程度无以言表,曼婷的婚礼上,那么糗的角色都没有令我如此痛心。我顾不得这些,转头就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里,立刻!
刚跑几步,我就被一个男人攥住手,他不由分说拉起我接着跑,在别墅门口稀里糊涂地上了一辆车,当我被塞到副驾驶位置的时候,才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脸。
“李老师?”我惊讶地喊出声音。
李老师发动车子,转头看看我说:“是我,你也别太难过。”
我没有作声,只是下意识用手平息自己的胸口。
我和李老师谁也不说话,他专心致志地开车,半小时后,车子在靠近一片小树林的地方停下来。李老师叹一口气,转头对我说:“欣瑜,你别太自责,今天这场婚礼本就不该举行,发生这样的事,也是意料之中的。”
“什么?意料之中?”我惊讶地看着波澜不惊的李老师。
“他那么深地爱着你,怎么可能娶别人呢?在没有放开你之前,娶了小蔡,等于是害了人家啊。欣瑜,你应该阻拦他举行婚礼的。”
“我……”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李老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拔下车钥匙对我说:“下车吧,看看欧阳在不在这里?”
“这里?这是哪儿?”望望窗外陌生的环境,我惊诧不已。
说话间,李老师已经为我打开车门,我从车里走出来,一阵暖风袭来,身体备感舒畅。好久没有这么好的天了,三月三了,春天如约而至,带给人无限憧憬和希望。
“李老师,这是什么地方?欧阳来这里做什么?”
看着前面的白桦林,一种悲怆的情绪突然油然而生,李老师一边向前走一边说:“这里有一块墓地,我听欧阳说过,他姐姐就埋在这里。”
“他姐姐?”
“是啊,他姐姐是欧阳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我猜想,他这会儿应该在这里。”
这片白桦林并不大,不一会儿,就有稀稀松松的松柏出现在我们面前,果然,这里有一片墓地,我问李老师:“你来过这里?”
李老师摇摇头,很亲切地走过来拉起我的手,说:“别害怕,墓地而已。”
“我害怕了吗?”
“你的手很凉。”
其实不仅是我的手很凉,我的心也在不停地突突地跳,我隐隐地担心欧阳,担心他的性格会很偏激。思及此,我不由地脱口而出:“欧阳不会想不开吧?”
李老师很认真地安慰我道:“不会的,放心吧,男人再脆弱也不至于,我很了解欧阳。”
“你很了解他?”
“是啊,我们俩性格很相似,我们每天在网上聊天,是很谈得来的朋友。”李老师笑笑说。
我和李老师已经置身墓地之中,我俩不约而同地寻找欧阳的身影,果然,李老师用手指给我看:“他在那儿……”
顺着李老师指的方向,我看到欧阳熟悉的身影,我们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欧阳身后的一块墓碑后面躲起来,李老师小声说:“先别打招呼,看看情况再说。”
只见欧阳双膝跪地,虽然背对着我们,依然能够听见他抽泣的声音。认识欧阳以来,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无助,如此脆弱,我有起身安慰他的欲望,身体刚刚直立,就被李老师拉住,他再次强调说:“看看情况,你别急。”
过了一会儿,欧阳渐渐止住哭声,我和李老师屏住呼吸,观察欧阳的一举一动。
欧阳依然双膝跪地,他抬起右胳膊擦擦眼泪,然后对着墓碑说:“姐,我做了一件我不情愿做的事情,没人理解我为什么这样做。姐,我想你懂,只有你懂,此时此刻只有你明白我的心,对吗?我也想全身心投入到对小蔡的感情,可是,当我在婚礼上看到欣瑜的那一刻,我就输给了自己,我不能骗自己的心!姐,我爱她,真的爱欣瑜,在她看来我是一时冲动爱上她,我决定从婚礼上跑出来的那一刹那,就是想告诉欣瑜,我对她的爱很深,很深……但是与此同时我知道我要彻底失去欣瑜了,我了解她,她即使只是为了小蔡也不会和我在一起的,姐,我此刻死的心都有了,但是我想想死去的父母,想想你,为了你,我也要活下去。可是,我要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以后就不能经常来看你了,姐,我走了,现在就去买机票……”
欧阳缓缓站起身,李老师已经按捺不住,他刚想说话,就被我捂住嘴。我摇摇头,小声说:“别过去了,你和我都改变不了什么了,我之前还妄想劝劝他重返婚礼,向小蔡道个歉就过去了,看来,没那么简单。”
李老师也认同我的说法,在欧阳没有回过头之前,他拉着我一口气跑到车子里,二话不说就拧开车钥匙,车子一路向前。
“李老师,你没别的事的话,我们去喝杯咖啡吧。”望见路边有个店,像是个咖啡厅,我建议道。
“好,我没别的事。”
这个咖啡厅离市区稍微远点儿,但门外停的车子告诉我,这里生意挺不错的。刚进屋,服务员把我们俩带到一个靠窗的桌子前坐下。李老师替我点了一杯蓝山,迫不及待地问我说:“欣瑜,你说实话,你真的爱那个叫甄鹏的吗?还是你一直就爱欧阳,你没发现?如果你一句话,欧阳就会留下来的,你想清楚还来得及。”
我苦笑,用更加平静的语气说:“我爱上谁不重要,关键是我不爱欧阳,这一点我心里很清楚。我把他当个弟弟,真的,我喜欢他阳光帅气的样子,甚至有时候想去摸摸他的头发,就像是璇璇和我撒娇时摸她的头发一样,李老师,不知道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李老师会意地点点头,他说:“希望欧阳能早点明白这一点,真难为他了,也难为你了,欣瑜。”
我对李老师笑笑,摇头说:“李老师,嫂子最近怎么样?”
李老师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神色突然变得难以捉摸,要说他是高兴吧,但是眉头确实蹙在一起的,要说他难过吧,我又明明看见他微微翘起的嘴角。
“怎么……”
李老师灿烂地笑了一下说:“你嫂子啊,住院了。”
“住院了?”
住院为啥还这么高兴?我正纳闷,李老师接着解释道:“多亏你上次提醒我,要不然你嫂子的病就耽误了,不过现在好了,住院治疗这段时间,抑郁症大大减轻,最最关键的是,我突然明白,原来我是那么爱她,现在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我的心,只要有一天不去医院看她,我心里就没着没落的。”
“李老师,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珍珍又那么优秀。”我由衷地说。
“欣瑜,这还要感谢你呢,要不是你的话点醒了我,这不知道你嫂子会变成什么样呢。”
蓝山咖啡端上桌来,我搅动几下,抿了一小口,发现李老师的脸上多了一丝惆怅,他也把咖啡搅动几下,没有喝,而是重新放到桌子上,他说:“我用各种方式纪念死去的梅梅,本以为自己的行为多么高尚,多么令人感动,却不知道我伤害的是活生生的人,是那个可以一辈子陪我看日出日落的人。其实,对于一个死去的爱人最好的报答,就是好好活着。”
“梅梅是你之前的爱人?”我不由自主好奇地问道。
“梅梅和你长得很像,那天在雪地里,我是真把你当成她了,可惜她已经死去十几年了。她家就住在我家的对面,我们从幼儿园开始就玩在一起,她比较喜欢音乐,但是为了能和我在一起,她还是报考了美术系。她是个天才,学什么都快,大学毕业那一年,我们一起去XZ工作,能在XZ写生是我毕生的愿望,在一次雪崩中,她……”李老师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忧郁,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抽出纸巾递给他,他擦干眼泪不好意思地说:“见笑了,每次提到当天的情景我都忍不住难过。”
“其实嫂子很爱你,正因为她爱你,才会那么在乎你。”我插了一句。
李老师点点头继续说:“是你嫂子让我获得了重生,她的热情,她的开朗渐渐把我从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里拉出来,我不再整天酗酒,不再整天画画,在她的开导下逐渐走到阳光下,我的生活也渐渐地充满了阳光。开始的几年,你嫂子还跟我回老家给梅梅扫墓,可是,我不知道珍惜,也不考虑她的感受,整天思念梅梅……女人的心伤了,真的很难挽回。欣瑜,但愿我醒悟得还不算晚。”
李老师的脸逐渐舒展开,他慢慢抬起头,眉宇间透出一丝喜悦。我说:“李老师,嫂子一定会好起来,等嫂子出院的时候,我建议你们好好搞个庆典,让嫂子高兴高兴。”
李老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身体向后仰了一下,话锋一转说:“我觉得欧阳的性格和我有些相似,总认为自己可以爱一个人一生一世,可那样偏执、痴狂的爱会让对方很有压力,反而忽略了对方的感受。他还年轻,目前还认识不到这一点,不过我经常在网聊的时候劝他,总有一天,他会明白小蔡姑娘对他的爱,绝对不亚于他对你的爱。”
“李老师,欧阳的事还要拜托你,多开导他。他这个样子我真是心急如焚,希望他早一点找到自己的真爱,我也是看着他和小蔡很般配才介绍他们认识的。”
李老师继续说:“换一个陌生的环境,再经历一些事,自然就看开了,我就担心丁一汉会想方设法拦住他。”
“丁一汉?他是欧阳的什么人?”我把好奇已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李老师说:“丁一汉原本是欧阳的姐夫,欧阳自小父母双亡,六岁的时候,姐姐欧阳云霞带着他嫁给丁一汉。欧阳云霞是个钢琴天才,但苦于家庭条件一直没有正规学习过,所以,欧阳云霞嫁给丁一汉后,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弟弟学钢琴。丁一汉那几年生意做得很一般,但他还是投资让欧阳学习钢琴,据说前两年夫妻俩很恩爱。后来,欧阳云霞对欧阳的好遭到丁一汉的嫉妒,以至于他们没有孩子,丁一汉误认为是妻子为了欧阳故意避孕。再后来,丁一汉开始在外面花天酒地。随着经济实力的不断增强,他找女人的势头也愈演愈烈,家庭暴力也逐渐升级。欧阳云霞害怕会牵连到欧阳,所以一味地忍让,最后一次家庭暴力中,丁一汉误伤了欧阳云霞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欧阳云霞临死前只对欧阳说了一句话,就是求欧阳放过丁一汉,不要去报警,第二天就传出丁一汉的太太在家中突发脑溢血死亡的消息。”
李老师讲述得不是很详尽,但我的心隐隐作痛,一个任劳任怨、忍辱负重的光辉女性的形象在我脑海里跳跃,我仿佛看到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一位美丽女子,温婉多情,柔情似水。
“欧阳的姐姐很漂亮吧?”我说。
李老师点点头,我突然感到有些难为情,毕竟和一个大男人赤裸裸地讨论感情问题是头一回。我向窗外看了一眼,这时手机响起,居然是欧阳。
我把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手机显示屏给李老师看。李老师把手放到自己的耳边,示意我接电话。
按下绿色按钮,我轻轻说了句:“喂?”
话筒另一头传来欧阳有气无力的声音:“欣瑜,我要走了,再过一刻钟就要登机了。欣瑜,你在这里,我怎么舍得走?只要你的一句话,我就留下来,欣瑜,你肯让我留下来吗?”
“欧阳……你别这样……”
“我别怎样?别让我爱你吗?那比杀了我还难。欣瑜,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向你证明,我是多么爱你。”欧阳的声音渐渐变得有力。
我有些气急败坏地喊道:“你想过小蔡怎么办吗?”
“你听好了,为了你,我宁可摧毁整个世界。”
“你……”
“什么?”
随即,话筒里传来欧阳哈哈的笑声,我不想再和他说下去,于是说了句再见就按了红色按键。
刚刚按断,就听见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我连看也没看就说:“欧阳,别的我不想多说,你保重。”
“欣瑜,你知道欧阳在哪儿?”电话里是曼婷的声音。
“哦,是曼婷啊,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他在电话里只说要离开这里。小蔡怎么样?”
曼婷先是叹气一声,然后说:“能怎么样啊,被她母亲带走了,我们现在谁也见不到她,丁一汉正到处找欧阳。”
听到曼婷这样说,我连忙叮嘱她,不要把欧阳和我通过电话的事告诉别人。曼婷一再追问为什么,我也很无奈,只好如实交代说:“曼婷,有些事你不知道,丁一汉对我有误会,总之,你别说就行了,况且欧阳也没告诉我他要去哪儿,丁一汉如果找不到欧阳,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乱子呢,听见没有?”
曼婷连连称是,我才放心地挂掉电话,李老师也赞同我的做法,他说:“也只能如此。”
坐进李老师的车子里,我依然万分纠结,觉得最最对不住的人是小蔡,毕竟她是我介绍给欧阳的,如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李老师看出我的心思,说:“欣瑜,你回家好好休息吧,小蔡现在不一定想见你,让大家都缓冲一下吧,误会总会解开的。”
我想了想说:“不,我知道小蔡生我的气,可是我一定要见到她,不管她是不是原谅我,我都要去。李老师,麻烦你送我到她家,好吗?”
李老师自知拧不过我,无奈地摇摇头说:“好吧,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不管小蔡和她家里人说啥你也不能生气,好吗?”
到小蔡家住的别墅,李老师说要在这里等我,我再三推辞,他才驱车离开。
给我开门的是一个保姆模样的大妈。我说明来意后,大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又用轻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她说:“蒋欣瑜就是你吧?”
我好奇地问:“您怎么认识我?”
“你这人真不地道,就连我这个老妈子都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你还是喝了墨水的呢,哼!”
我不想过多理论,说:“麻烦您带我去见小蔡,我有话和她说。”
大妈依然阴阳怪气,她一只手扶着铁栅栏,另一只手横在空中,说:“我们小姐知道你会来,提前叮嘱我了,说她不见你,更何况,蔡先生明天就把小姐送去国外念书了。”
“小蔡要出国念书?”
“是啊,去学芭蕾舞,小姐最大的愿望就是跳芭蕾舞。”
“您能告诉我是哪里吗?”
“我为什么告诉你啊?要不是因为你,我们小姐也不会出国,就是因为你,还有那个大笨蛋欧阳,我和小姐才要分开。她可是我一手带大的,还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呢。”说着说着,大妈眼里就含满泪水,她一只手去擦眼泪,一只手还横在空中。
再耗下去她也不肯带我见小蔡,我从包里掏出手机,找到小蔡的号码拨过去,却只听到系统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可见她被伤害得多么深,我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反复拨打了几遍,却听到了相同的提示音,我这才彻底地死心,手里握着手机,眼睛木木地盯着楼上的窗户。
大妈早不耐烦了,她白了我一眼,关上那扇硕大的大铁栅栏。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小蔡家的大黄狗跑过来,我这才吓得回过神,一步一步向前挪动步伐,这一刻,我知道,我彻底失去了小蔡这个朋友。
小蔡家离市区很远,路上没有公交车,有两辆出租车停下来问我需不需要,我木木地摇头,不想说一句话,只有不停地走路我才知道自己还存在,突然明白,失去了友情的痛苦堪比失恋。
我一步一步向市区走去,下午四点钟才走到繁华的大马路上,甄鹏给我打电话,我也没心思接,此刻只想一个人静静地找个地方喝酒,这也是生平第一次有强烈的喝酒的愿望。抬起头恰巧看到“当年”酒吧,我曾经在这个酒吧喝得烂醉如泥,我毫不犹豫地再次走进去。
这个时间段酒吧里人不多,只有几对情侣,舒缓的音乐衬托着酒吧的浪漫情调,让人很难想象再过一两个小时这里就变成喧嚣沸腾的另一个世界,充满了诱惑、麻醉和乌烟瘴气。
刚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一个年轻帅气的调酒师就微笑着对我说:“小姐,看您满眼的惆怅,我给您调一杯‘忘情水’好不好?”
我摇摇头,轻声说了句:“我不喝鸡尾酒,给我一瓶烈的白酒。”
“小姐,不是吧?”调酒师瞪大眼睛看着我。
“看什么?没见过美女喝白酒吗?”我苦笑一声说道。
“小姐,您一看就是不会喝酒的,您确定要一瓶白的?”
我白了帅哥一眼,不耐烦地说:“怎么那么多废话?!”
我很少喝酒,并不清楚什么白酒度数高,自然也不会点酒。调酒师递给我一瓶干红葡萄酒笑眯眯地说:“小姐,您还是喝这个吧。”
“不,我要劲儿大的!”我干脆地说,把葡萄酒又放回到桌子上。
“这个比白酒还劲儿大呢,又能养颜,适合女性喝,听我的吧,没错!”调酒师非常热情地说。
我拿起红酒走到靠窗的一个角落里自斟自饮,不一会儿就喝了大半瓶,但我没觉得醉,天也渐渐暗下来,把璇璇扔给甄鹏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
我扶着桌子,试图站起身,却感到一阵阵眩晕,虽然神智依然清醒,可是身体在打晃。
我喊了一声服务员,来了一位穿着黑色制服的小伙子,我对他招招手说:“麻烦你帮我叫辆车。”
我拉开背包的拉链拿出两张钞票准备埋单,恍惚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他挡住服务员的手,我拿着钞票的手停在半空。
“你去吧,待会儿我埋单。拿一瓶伏加特过来。”来人对服务员说。
顺着声音我看到男人的脸,吃惊地叫出声:“丁一汉!”
“喝酒喝个够,哪能这么早就走呢。”他心不在焉地看我一眼,就坐到我的对面。
“我……还要回去照顾孩子,对不起,我先走了。”我再次试图站起身,这一次头晕得更加厉害,身体摇摇晃晃站不稳,一阵眩晕后,我倒在丁一汉的怀里。当我睁开眼睛时,他轻蔑地笑笑说:“你闯了这么大的祸,难道不想解释解释吗?”
“对不起,我对你没什么好说的。”我用力挣脱他的怀抱,他呵呵笑了两声,就把我重新放到座位上。
这时,服务员果真端过来一瓶伏加特,我连忙对服务员说:“麻烦你帮我叫辆车,好吗?”
服务员有些不知所以,他的目光转向丁一汉,丁一汉说:“她是我的朋友,我会负责送她回去,你去忙吧。”
服务员转身就要走,丁一汉再次叫住他说:“埋单吧,这瓶伏加特帮我存上吧。”说完就掏出几张钞票递给服务员,从座位上把我扶起来,“好吧,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说话。”
我抬头问他:“要去哪儿?我要回家。”
丁一汉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他居然打横把我抱起来,不由我做丝毫反抗,就大踏步向外走去。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我手脚并用,用力挣扎。
丁一汉依然默不作声,他瞥我一眼,抱着我的手丝毫没有松懈。
“再不放开我喊人了啊!”我用尽全身力气却依然徒劳,很快,他就打开车门,把我扔到后座上。
他坐在驾驶座,迅速打火,同时回过头看了我一眼,说道:“喊啊,喊非礼啊,你觉得你的样子值得我非礼吗?”
“你……”我被气得浑身发抖,身体软绵绵得像是一摊泥贴在座位上。
“酒量还不小,喝半瓶居然还能这么大声和我说话。”丁一汉絮絮叨叨地说。
我知道任何反抗都是徒劳,于是不再做任何挣扎。我脑子清醒得很,丁一汉无非是因为欧阳逃婚而嫁祸到我身上,他吃不了我,于是我索性闭上眼睛休息。
丁一汉也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车子停了,他把我从后座上拽出去,像是拖着一具死尸一样,直接放到自己肩膀上。
“放我下来,这是哪儿?”我拼尽全力挣扎,但都无济于事,他把我箍得紧紧的。
大喊大叫只能显得我白痴,于是我放弃抵抗,安安静静地瘫软在他的肩膀上。我渐渐抬起头,眼前的别墅和欧阳婚礼时的别墅几乎一模一样,我之所以没有误认为这就是欧阳的新房,是因为欧阳那套房子是粉色的外墙,而这一栋是淡紫色的。
“你这是绑架,你知道吗?”我气急败坏地喊道。
“你再喊,信不信这俩畜生会吃了你?”丁一汉冷冷地说。
不知道丁一汉用了个什么暗号,我突然就听见几声狼一样的嚎叫,说实话,我第一次听到这种可怕的声音,吓得早就闭上眼睛。当再次睁眼,就看见在丁一汉身边摇头摆尾的两条大狼狗,舌头都低垂在外面,凶狠的目光吓得我浑身发抖,两只大狼狗不停地围着丁一汉转来转去,仿佛无比期待他肩上的猎物。我被吓得闭上眼睛,但又忍不住睁开眼睛看它们。
“回去!这不是给你们的,快回去!”丁一汉像是和人对话一样对两只狗说。果然,话音未落,两只狼狗就非常顺从地缓缓后退,恋恋不舍地离开。
走到别墅门口的台阶前,丁一汉试图把我放下来。我早就被狼狗吓破了胆,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衣服,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不肯松手。
丁一汉奸笑了两声,说:“它们已经进笼子休息了。”
我依然不作声,心想镇定些,不能让这家伙看出我慌了神,可是我的手依然没有松开丁一汉的衣服。
突然,丁一汉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边狂妄地笑,一边上台阶,一个佣人模样的中年女人叫了他一声“丁先生”就打开房门。我被眼前这个女人吓了一跳,三十岁了,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丑陋的女人,她的脸皱皱巴巴的,但不是长满皱纹,像是被烫伤过,脸上的伤疤纵横交错,眼睛只能露出窄窄的一条缝。她刚刚说了一句话,就把大龅牙完全展示在外面。她的丑令我欷歔不已。
我被带进别墅,很快又进了一间房,丁一汉打开一扇门,在我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我已经被扔到一张大床上。
扔下我后,丁一汉活动一下手腕,看都没看我一眼,推门走出去。
屋里很冷,除了一张桌子是枣红色的,其他到处都是白色,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帷幔。我下意识蜷缩在大床的角落里,两只胳膊紧紧抱在一起,白色的帷幔轻轻飘动,我的心也随之颤动。
丁一汉到底要做什么?我被他绑架了?一连串的问题浮于脑海却理不清头绪,我刚想从背包里拿出手机打给曼婷,丑女人走进来,先一步拿起我的背包,转身就向外走去。
“喂!你拿我的包干什么?”我急得大叫。
丑女人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先生交代的。”然后就打开房门走了。我不敢再吭声,说真的,阴冷的丑女人比那两条狼狗还令人毛骨悚然。
又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人理睬我,我起身拉拉窗户,推推门,但都无济于事,屋子被封得严严实实的。我越来越害怕,身上越来越冷,我蜷缩成一团,不知不觉居然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脸感到痒痒的,像是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舔来舔去,我睁开眼睛,顿时被吓得没了魂儿,原来是一条狼狗的舌头!丁一汉站在离我三米的地方,露出奸佞的笑,狼狗在我身上嗅来嗅去,我眼前一黑,就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