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14：优雅的放弃
璇璇是朱家的女儿和孙女，这不错，但她也是我的女儿，他们剥夺了我的一切，难道还要把我的女儿夺走？这令我痛不欲生。然而就在一场烽火硝烟之间，璇璇却突然被送回到我的身边。她看上去神情忧伤，困倦乏力，有些反常。我心里有些纳闷，这孩子怎么啦？但我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其中的阴谋：朱家已经得知了一个惊天的秘密，璇璇患了白血病！
门是朱德义开的，我一进门连鞋也没来得及换，就朝客厅望去。
“璇璇呢？”我一边说，一边走进璇璇的房间。只见璇璇躺在床上已经睡着，我连忙跑过去，俯下身紧紧地搂住璇璇，眼泪顷刻而下，这才几天不见，璇璇的小脸就瘦了一圈了，面色也不太好。看着璇璇带着泪痕的脸，我的心像是被利器扎了一下，生生地疼。大人离婚，最受苦的还是孩子，一种无奈与愧疚蔓延在心头，我的眼泪再次像是绝了堤的洪水，倾泻而下。
朱德义站在门口，倚在门上对我说：“让她睡吧，坐车累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和她相处。”
我恋恋不舍地站起身，一边回头看璇璇，一边慢慢退出她的房间。我坐在客厅，扯过纸巾擦了擦眼泪，这时，朱德义已经给我冲了一杯果汁。
“喝几口润润嗓子吧。”朱德义说。
我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朱德义，有点不相信眼前这个事实，就在昨天晚上，他还在威胁我，要么放弃璇璇，要么别离婚。我真的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他在一夜之间就改变了主意。我迫不及待地问：“你是真的把璇璇送回到我身边吗？”
朱德义叹了叹气，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渴求他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我发现一缕愁绪在他的眼底悄悄蔓延。
“说话啊？你为啥改变主意了？”我再次问道。
朱德义的双眉紧紧蹙在一起，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看到他的眼里隐隐约约有泪花在闪动，他连忙转过身，慢慢走到窗前，声音微微颤抖：“欣瑜，昨晚的事真的抱歉，我喝的酒越来越多了，可是明显酒量大不如从前，沾酒就醉，而且，醉酒后像个神经病一样，希望你不要介意。”
朱德义的态度令我感到十分意外，听他这样说，我不由得回忆起一个多月前见到朱德义的最后一次醉酒。那晚是周六，我和璇璇也是在这间房子里，晚上十一点钟，我看电视等他回来，他推门进来就像疯了一样把我按倒在沙发上，疯了一样吻我。我推开他，给他放洗脚水，他靠在沙发上疯狂地大笑，笑着笑着又哭。那一晚他折腾到深夜两点钟才睡。在此之前，朱德义喝酒从来不闹事，只是一味地睡大觉。看来他早就有心事，我这个做妻子的并不合格，虽觉察出来却并没有过分地关心。思及此，我对朱德义的恨似乎减少了很多。
关于璇璇的问题，既然他不直接回答我，那我只好自己找答案。我看着他的背影很平静地说：“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把璇璇送回到我身边，我希望协议书你也尽快签字。”
朱德义缓缓地转过身，他的身影还是那么挺拔高大，我坐在沙发上只能仰视他。他目光焦灼，眼圈发红，低低地问我：“难道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离开我吗？”
我很平静地笑笑说：“时间拖久了没什么意义。早点了结，我们相互恨得会少一点儿。”
“好吧，我签字。”朱德义走到茶几前面，从抽屉里取出我快递给他的离婚协议书。我站起身，从我熟悉的笔筒里拿出一只黑色签字笔递给他，他就坐在我的身边，我甚至能听到他每一次呼吸的声音。他抬起头看了看我，本能地躲闪了一下，我很快就听到签字笔划过纸张的声音。
“签好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要房子？”朱德义说。
“我没有能力养活璇璇又供房子。”
“我可以继续供，房产证不是你的名字吗？我现在有能力付全款，如果需要我付全款，修改一下离婚协议书就行了。”他淡淡地说。
“不用了，婚都离了，不可能还让你供房子，我们还是分清楚好，我只要璇璇就好，真的。”
朱德义抿着嘴，深深地点了点头。我拿起协议书，和他约好去民政局办手续的时间。他淡淡地笑笑，自言自语小声说了一句“玩火自焚”。
“为什么突然不和我争璇璇了？”我忍不住想知道这个问题。
“本来就是我妈非逼着我争取璇璇，我爸妈带璇璇好几年了，怎么可能一下子割舍掉呢？也希望你能理解他们，如果他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是因为想争取璇璇，我替他们向你道歉。我只不过是想缓缓再谈离婚，我心里总感觉你还会给我机会，所以，就顺着我妈将计就计，为的就是逼你妥协，不过目前看来已经无法挽回。再说我爸妈把璇璇带回来这些天，璇璇就一直不太好，不过没关系，该做的检查都做了，没什么大事，就是感冒引起的发烧，现在已经完全好了，你放心吧。”
朱德义的话并没有令我动容，近来他和他父母的态度太匪夷所思了。我不去思考朱德义说话的真诚度，只想尽快和这一家人一刀两断，接下来的路即使再苦再难我也不会后悔。
环视一下这个家，属于我的东西本来就很少，我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也只有我和璇璇的几件衣服。朱德义坐在沙发上看着我收拾，我们谁也不说话。我收拾完衣服就到璇璇的房间，璇璇还没醒，我坐在床头看着她。卧室门是开着的，朱德义坐在沙发上能看见我，就这样，我看着璇璇，朱德义看着我，我们谁都没说一句话。
已经下午四点钟，天很快就要黑了，我摸摸璇璇的小脸蛋，轻轻地叫她，没想到璇璇很快就醒了，她揉揉眼睛，蒙眬中喊了我一声“妈妈”！
算起来，才有半个月的时间没有听到璇璇叫妈妈，可是，我还是激动地流下眼泪。我擦擦眼泪，笑着说：“宝贝睡得好香啊，妈妈等你很久了哦。”
璇璇也笑了，说：“妈妈，你讲课讲了很多天吗？我想妈妈的时候就喜欢睡觉，因为只有睡着了才会梦见妈妈。奶奶说妈妈不要我了，是真的吗？”
我把璇璇紧紧搂在怀里，激动地说：“怎么会呢，妈妈怎么会不要璇璇呢？”
“可是奶奶说我要妈妈，就永远不给我买玩具了。妈妈，我告诉奶奶了，我不要玩具也要妈妈。”璇璇睁着大眼睛很无辜地对我说。
我松开璇璇说：“璇璇，跟妈妈到一个新的地方去，好不好？现在就跟妈妈走。”
“为什么呢？爸爸呢？”璇璇再次问。
“以后啊，璇璇和妈妈生活在一起，想爸爸了，爸爸会去看璇璇的。”我想璇璇有权利知道我和朱德义离婚的事实，我不想瞒她。事实上，以现在小孩子的观察力，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我抱着璇璇走出卧室，朱德义就站在门外，他神情专注地看着我和璇璇，璇璇对朱德义说：“爸爸，你会经常看我吗？”
朱德义的眼里在一瞬间就充满了泪，他赶紧把璇璇抱过去，把脸凑向孩子的衣服蹭了一下说：“当然会，想爸爸了，璇璇也可以给爸爸打电话。”
“爸爸，你可以帮我把抱抱熊和喜洋洋一起搬走吗？”璇璇忽闪着大眼睛问。
“当然，这里的东西璇璇喜欢什么都可以拿走。”朱德义点点头。
璇璇摇摇头，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朱德义说：“爸爸，我还有一个请求，可不可以不让那个小坏蛋住我的房间？”
这句话说出来，我再次哽咽了，朱德义看上去也非常难过，他说：“这里的一切都是璇璇的，房间也给璇璇留着，我每个周末都接璇璇到这里来住，好不好？”
璇璇听话地点点头，大声说道：“好！爸爸，拉钩！”
我和璇璇向外走的时候，璇璇站在抱抱熊和喜洋洋玩具前迟疑了一下，又重新把玩具扔回到卧室，仿佛那可爱的玩具就是她，她多么想在这个家里保留自己的位置。
走的时候，朱德义执意要送我们，我拒绝了，平静地对朱德义说：“领了证以后我会告诉你，我住在哪里。你自然也可以按照我们说好的，想孩子了就去接她，不过现在恕我直言，我不想告诉你我住在哪儿，省得节外生枝。”
朱德义沉默片刻，然后说：“好吧，我送你们打车。”
坐上出租车，我并没有直接去我住的地方，而是先到了曼婷家，我不得不提防朱德义，他都能干得出跟踪我的事情来，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在一夜之间放弃璇璇的抚养权，但我也保证不了他睡一觉后不会反悔。
曼婷看到我和璇璇非常惊讶，她一把就抱起璇璇，亲了亲孩子的小脸蛋儿，说：“小宝贝儿，你这个大救星终于来了，不然啊，你妈也活不成了。”说完就嘿嘿笑起来。
我赶紧把璇璇拉到身边，瞥了一眼曼婷道：“小心点儿，说不定我的干儿子或者干女儿也在某人的肚子里呢。”
曼婷毫不忌讳地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张超凡从卧室走出来，他说：“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璇璇礼貌地叫了声“叔叔”，曼婷快步走到她老公跟前耳语了几句，只见张超凡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脖子根儿。
我一边给璇璇换拖鞋，一面问张超凡：“介不介意我们娘儿俩蹭晚饭呢？”
“欢迎，欢迎，我今天亲自下厨，给三位美女露一手！”张超凡说着摸了摸璇璇的头发问：“美女干闺女，喜欢吃什么？”
被人叫作美女，璇璇非常开心，她对张超凡说：“帅爸做什么，璇璇就吃什么，璇璇一点也不挑食哦！”
璇璇这句话把我们三个大人逗乐了，张超凡任劳任怨地去做晚饭，我和曼婷聊天，璇璇看动画片喜羊羊和灰太狼。
曼婷疑惑地看着我，说：“朱德义真的无条件把璇璇送过来了？”
“我发现了解一个人，六年的时间远远不够，关于朱德义，关于他妈妈，我好像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一样，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真的很难说。还好，我不用细问这个问题了，璇璇回来了才是最关键的，他已经签字了，找时间我们就去民政局把证换了。”我说。
“真这么顺利？”曼婷有点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到你家来就是担心朱德义跟踪我，说实话，事情太顺利，我也感觉很蹊跷，总之，我防着他就行了。晚饭后，麻烦你老公送我们娘儿俩回住处吧。”接着，我把我住在甄鹏房子的事告诉了曼婷。
曼婷说：“既然这样，你索性就在我家住几天吧，我在家也没事，帮你看着璇璇。你抓紧时间把证换了，然后帮璇璇找个幼儿园，再找份工作。”
曼婷既然这么说，我也不客气了，毕竟我出去找工作，璇璇有人照应，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岔子。我都不敢想，如果把璇璇一个人放到家里是个什么结果，璇璇的奶奶会不会把她偷走？朱德义会不会反悔挖地三尺找到她？说实话，就目前的情况，让璇璇上幼儿园我都不放心。
“曼婷，我不想同你客气，我晚上住我那里，白天你帮我带她吧。你去问问你老公同意不？你可千万要尊重张超凡的意见啊。”
曼婷白了我一眼，说：“如果我带干女儿他都有意见，那代表他根本不爱我，不尊重我！”
“行啦，你们正是新婚，动不动就爱不爱的，以后你就知道了，过日子可没那么简单。”
张超凡对璇璇留下来并没有表现出不悦。可是，领证的事我再也不想拖了，我给朱德义发了一条信息：“明天我们就去换证吧，你挤一挤时间。”
“那好吧，我请假，明天我去接你，咱们一起回Ｓ市。”朱德义很快回复我。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曼婷，曼婷当即就说：“今天就别回去了，你不是不愿意朱德义知道你住哪里吗？你让他明天来我家接你。”
我点点头，当天就住在曼婷家里。第二天我给璇璇洗漱好，就等朱德义。
一路上我们谁都没说话，只是一首接一首地听抒情老歌。这些年，这些老歌伴随我们的婚姻生活，可是，关于和朱德义的点点往事，我却一点也想不起来，或许我的大脑已经自动屏蔽了和朱德义的一切美好回忆，剩下的除了满目疮痍，就连憎恨都微乎其微。我在熟悉的家门口等待朱德义，我们很快就去了民政局。
拿到绿色证书后，朱德义很深情地看了我一眼说：“我们一起吃个午饭吧。”
“不了，没必要搞那个仪式，我还要回家看看我爸妈，璇璇让曼婷带，我也不好意思。你忙你的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我拒绝得很干脆，朱德义有点尴尬，他笑了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好吧，我单位也有很多事要忙，先走了。”
绿色的证书拿在手里，心里有说不出来的轻松。我想，是该爸爸妈妈知道的时候了，我先去“好滋味”火烧专卖店买了爸爸爱吃的驴肉火烧，又到蛋糕点买了妈妈爱吃的草莓蛋糕，这才回到家里。
爸爸正在客厅给小侄子辉辉当马骑，看到我来，很高兴地对辉辉说：“快去看看姑姑买什么了？”
妈妈接过我手里的东西，瞥了爸爸一眼说：“丫头买的你爱吃的驴肉火烧，洗洗手趁热吃吧。”说完，妈妈就去了厨房。
辉辉没有礼物，很是失望，噘起小嘴向爷爷打小报告说：“姑姑说话不算数，我以为给我带了遥控小汽车呢。”
“辉辉真乖，下次姑姑回来一定给你带遥控小汽车，好不好？”我走过去摸了摸辉辉的头发，安慰他。
“姑姑说话不算数，不理你了！”辉辉说完就跑到卧室去了，爸爸刚想去追，被我叫住了：“爸，我有事和你们说。”
“有事？”爸爸可能是看我的表情很认真，他停下脚步，转身向厨房方向喊：“老婆子，快出来，丫头有事要说。”
“什么事啊，妈正准备做你爱吃的酸菜鱼呢。”妈妈没打算过多停留，她围着围裙，手里还拿着刮鱼鳞的小刀。
我有些难以启齿，担心他们接受不了我离婚的现实。我说：“爸，妈，我说了，你们千万别激动好吗？”
“什么事啊，急死我了！”妈妈弯着腰看着我的脸。
“爸，妈，我和朱德义离婚了。”我怯怯地说。
“什么？你说什么？”妈妈瞪大眼睛，伸长脖子再次问我。
我把绿色的离婚证书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到茶几上。妈妈顿时就明白了，手里拿的小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在我毫不防备的情况下就瘫软了下去。我和爸爸连忙把她扶到沙发上，妈妈这才舒了一口气，拉长声音哭着说：“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你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爸爸的表情极其严肃，他呵斥妈妈道：“先问问孩子为什么，离婚有什么大不了？”
在爸爸眼里，离婚绝对是件大事，他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安慰我。我连忙对二老说：“朱德义在外面生的儿子，和璇璇是同岁的。”
“什么？岂有此理！”爸爸愤怒地拍了一下茶几，站起身来。
“我亲眼见了那个孩子，爸、妈，我知道离婚给你们丢人了，可是，也只有这样了。”我淡淡地说，我想我表露出来的神情是非常轻松的，我也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心里无比畅快。
“孩子，你做得对！是爸爸不好，居然给你找了这么个人家，唉……”爸爸喃喃道。
“爸，这怎么能怪您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好在我们发现得还不算晚，您说是不是？”我云淡风轻地说。
“也是啊，你爸爸和你公公是老相识了，他为人很老实，怎么会生了这么个不老实的儿子呢？”妈妈唠叨说。
“爸，妈，你们别为我的事操心了，现在离婚对我来说是好事，如果再等个十年八载我才发现真相，那时候我都人老珠黄了，离了婚嫁也嫁不出去了。”我刻意把离婚的事说得很轻松，不然，爸爸妈妈看到我伤心的样子该有多难过啊。
“璇璇呢？”妈妈问。
“放心吧，璇璇和我在一起，我的好朋友曼婷暂时帮着照看呢。”我说。
妈妈站起身来，在我的脑门上使劲按了一下，然后责怪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太有主意了，瞒着我和你爸把离婚这么大的事都给办了，唉……”说完妈妈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丫头，我知道你是为了不让我们操心才不说的，可是，你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能行吗？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爸爸眉头紧紧蹙在一起，焦急地说。
“爸，我都是孩子妈了，为了璇璇也不会冲动的，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决定的。”
“嗯，我尊重你的选择。”爸爸说。
后来，妈妈也不再说什么，接着我把想在Ｈ市找工作的事一一交代，他们都表示理解和支持，这令我十分安慰。午饭后，我带着辉辉到商场去挑遥控汽车，偶然地看到公公婆婆带着安安也在买玩具。说实话，那一幕我确实有些受不了，曾经很多次，他们带着璇璇来这里选玩具，如今同样的事，只不过换了个孩子而已。可是，婚都离了，还有必要难受吗？
安安手里拎着一个玩具，婆婆还在一个劲儿地说：“还喜欢哪个，随便挑！”
此刻，我的目光和公公的目光碰在一起，我刚想礼貌地冲老人笑笑，很意外，老人家躲闪得很快。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他们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两位老人的神情有些怪异，可是我没有多想，毕竟现在他们和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也没工夫揣摩这些，只要他们不再来打扰我和璇璇的生活，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下午三点，爸爸妈妈就催促我回Ｈ市，说璇璇不能总在家待着，要尽快送幼儿园，生活如果有困难都要第一时间和家里说。临出家门，爸爸还递给我一个存折，存折上有八千块钱，我爽快地接到手里，假装上厕所走到卫生间，又把存折放到了马桶盖子上。
在车站候车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卖风车的，顺手给璇璇买了一个红色的漂亮风车。按了曼婷家的门铃，我把风车背到身后，待曼婷一开门，我就把风车拿了出来，俯下身去大声说：“璇璇，你看妈妈给你买什么了？”
可是，眼前的一幕令我惊呆了，我的眼前的确有个孩子，可是这个孩子并不是璇璇，而是安安！天啊，今天下午他不是和朱德义的父母在一起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曼婷这里？难道朱德义和秦佳璐生的是双胞胎吗？
我立刻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慢慢抬起头，曼婷连忙解释道：“欣瑜，听我解释，是这样的。”
“璇璇呢？”我打断曼婷。
“璇璇在欧阳那里。”
“哦。”我转身就要离开。曼婷抓住了我的袖子，说：“我知道你生气了，可是你听我说，璇璇刚才还是在我家的，可是就在刚才，我表姐突然就把安安也送过来了，说是要赶在民政局下班之前去和朱德义领证，我拦都没拦住。我表姐一定是疯了，非要嫁给这个人渣！”
从曼婷的叙述中我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朱德义把安安带回来的。他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见到了秦佳璐，于是就有了曼婷这里发生的这一幕。
呵呵，曼婷还是藏不住话。不，也不怪曼婷藏不住话，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啊，朱德义在同一天和我领了离婚证和秦佳璐领了结婚证，世界上难道还有比这个更讽刺的事吗？
曼婷根本没发现我心情的巨大变化，她继续说道：“我没让她看到璇璇，省得大家碰面尴尬。正在我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欧阳到我家来找你，所以我就让欧阳带走璇璇。欣瑜，你知道我是没办法才这么做的。”
是啊，这样的情况我能怪曼婷吗？我有什么理由让曼婷左右为难？
我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然后对曼婷说：“我没有怪你，你的立场我能理解。我要去找璇璇了。”
我低头想去捡刚才掉在地上的风车，可是，安安已经拿在手里。安安显然认出了我，他的眼睛里有着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该有的成熟。他瞥我一眼，然后当着我的面把风车狠狠地撕烂踩在地上。
曼婷大声训斥安安，安安却做了个鬼脸儿，调皮地说：“我就不给那个小丫头玩儿，就不给她，谁让她抢我的爸爸！”
我什么也没说，从客厅的角落里拉起我的拉杆箱，转身离开了曼婷的家。
当我拉着拉杆箱站在欧阳家门口的时候，我这才发现不该着急从曼婷家拿行李，这点行李本身就是放在朱德义那里暂时用不到的东西，带着真累赘，还容易让人误会。
门铃按了几下都没人开门，刚想就地坐下来等欧阳云翳，突然想起来我还有这里的钥匙，我赶紧从背包找出来，打算开门进去等。我知道这样做有些不妥，可是总要好过拖着行李在家门口等吧？邻居们见了，更会胡乱猜疑我和欧阳的关系。
拿出钥匙，插进锁孔，可是还没等我拧钥匙，门已经开了。一个男人站在门里，我张大嘴巴惊恐地看着他。
“你……对了，你是欧阳的大哥吧？”我礼貌地打招呼。
“他这么和你说的吗？哦，当然，也可以说我是他大哥。”他依然站在门口，一只手扶着防盗门，丝毫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
“哦，谢谢你那天在酒吧替我解围，我听欧阳说还连累你进派出所了，我就想着安顿好后，找时间请你吃饭答谢。”我笑着礼貌地说。
男人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丝笑容，他说：“那倒不必了，我不是什么英雄救美，更不是为了欧阳这样做的，不过是看不惯女人在公开场所如此放荡。”
男人的话令我十分难堪，不过，念在他救过我的分儿上，我不和他计较。我努力忍住怒火，低下头拖着行李箱往里走，他的一只胳膊扶住墙挡住了我的去路。我非常客气而冰冷地说：“请让一下。”
我抬头看着他，他微笑着盯住我数秒钟，然后说：“好吧，既然你这么喜欢和男人同居，我不拦着你。”说完，他立即闪身，径自走到沙发上去。
我把拉杆箱放到客厅的角落里，然后走到男人面前，刚刚拖动行李有些累，我喘着粗气，叉着腰对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说：“虽然你帮过我，可是我还是请你放尊重点，你凭什么说我和人同居？”
此话一出，我立刻有些后悔，我突然想起那天在派出所他对欧阳云翳说的话，他这样羞辱我，我干吗不气气他？反正这个人就是个怪胎，怪物，他对我印象坏我也无所谓，我就该说“我就喜欢和人同居，关你屁事”。
男人耸耸肩，又轻蔑地笑了笑，他丝毫不理睬我，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这时候，欧阳云翳带着璇璇回来了，他看到我说：“欣瑜，你接回璇璇了，也不告诉我。”
“谢谢你啊，欧阳，你看总是麻烦你，我这就带璇璇走了。”我说完就接着对璇璇说，“快和叔叔再见。”
璇璇很不高兴：“妈妈，咱们不是本来就住这里吗？欧阳叔叔都说了，你都交好租金了。”
我心里暗笑，欧阳怎么和小孩子说这些啊。我刚想对璇璇说要到另外的房子住，没想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说话了，他对欧阳云翳说：“快点收拾东西，跟我走！”
欧阳这才正眼看了看沙发上坐着的男人，他很冷淡地说：“你怎么还没走？”
“你就是为了这个女人才不肯跟我回家住吗？”男人关掉电视机，大声对欧阳云翳说道。
“丁一汉，我再说一遍，你休想让我跟你回去，更别想让我到你公司帮你！”欧阳云翳的态度更加坚决。
我对着璇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璇璇轻手轻脚地跟到我身后。我对欧阳云翳说：“你们聊吧，我带璇璇先走了。”说完我就一只手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拉着璇璇往外走。
“欣瑜，你别走，我待会儿有话和你说。”欧阳云翳的语气很强硬，我总不能当着另外一个男人令欧阳太难堪，所以松开拉杆箱，拉着璇璇走进我之前住的卧室。
“妈妈，那个男的是谁？怎么那么凶？”我刚关上卧室门，璇璇就迫不及待地问。
我对璇璇撇撇嘴，假装不高兴地说：“小孩子家不可以问大人的事哦！”
璇璇也噘起小嘴儿，白了我一眼，小声反抗道：“大人有什么了不起。”
“璇璇，想妈妈了吗？”我亲了璇璇的小脸蛋儿一下。
“想，可是，妈妈，咱们今天晚上睡在哪儿？哪里才是咱们的家呢？”璇璇露出疑惑的神态。
璇璇的话令我一阵阵辛酸，是啊，自打朱德义把璇璇带回我身边，她一会儿睡在我和朱德义之前的房子里，一会儿睡在曼婷家，这会儿又拖着行李在欧阳家里，难怪璇璇会糊涂了。我非常愧疚，转身对璇璇笑笑说：“妈妈带你到一个新的地方，从今天开始那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可是，我喜欢欧阳叔叔这里，这里可以弹钢琴。”璇璇低着头说。
我正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欧阳云翳敲门进来，对璇璇说：“璇璇累不累？不累的话到叔叔屋里弹钢琴，待会儿叔叔要听璇璇弹的小星星。”
璇璇乖乖地答应了一声，就连忙走出卧室跑了出去。
欧阳云翳呆呆地站在对面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问他：“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不，没有。”欧阳笑笑说。
欧阳云翳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严肃，他说：“欣瑜，我有那么令人讨厌吗？”
我很自然地笑笑，非常诚恳地说：“说什么呢，你这么照顾我们娘儿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是真的，欧阳，谢谢你。”
“那就好，可是我总感觉你在躲着我。欣瑜，我知道你现在的处境非常难，别拒绝我的帮助，好吗？”
“当然，有你这样的好朋友，我真的很高兴。”我诚恳地说道。
“那为什么突然从我这里搬走？还不接我的电话？”欧阳云翳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以极其平静的语气对我说。
“连招呼都不打就离开，确实很不礼貌。对不起啊，当时我确实是有难处，我刚搬来的时候不是都说了吗？我找到合适的房子就搬出去。”
“这么说，你找到合适的房子了？”欧阳云翳转过身来，再次问我。
“嗯，不好意思啊，这会儿才告诉你，我才在那边住了一个晚上，我不大习惯和别人住在一起。你别误会啊，即使是和别人合租，我也会很快搬出去的，我喜欢独处。”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得这样详细，我只知道欧阳对我绝对没有坏心眼儿，我不忍心让这么阳光的男孩儿因为我受一点点伤害。
“那好吧，待会儿我就送你们娘儿俩走。”
我刚想说不用麻烦了，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住在哪里，可是，面对诚恳的欧阳云翳，我终究是说不出口，我笑笑点点头。
“不过，璇璇必须跟我学琴。”欧阳云翳又说。
我硬着头皮说：“学琴就算了，璇璇不是那块料。再说了，你哪里有时间教她啊，目前的状况我没办法给璇璇买钢琴，再有……”我吞吞吐吐，有点说不下去。
“也没有钱交学费，对吗？”欧阳云翳撇了撇嘴，瞪了我一眼，然后说：“刚才还说把我当朋友，这会儿又提钱，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啊。”
说到弹琴，我突然想起珍珍，于是问：“对了，珍珍那天弹得怎么样？”
欧阳连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说：“那孩子确实是个天才，真不错。不过我和你说啊，璇璇也绝对不逊色于她，所以我打算单独抽出一天的时间来教珍珍和璇璇。”
“璇璇真的行吗？”我有些怀疑欧阳云翳的话，但心里还是希望他说的是真的。
欧阳云翳继续说：“当然行！我都想好了，等珍珍来上课的那天，你就把璇璇送过来，珍珍上课的时候她就坐在旁边，不管她做什么，我想让璇璇多受熏陶，然后再单独给她上课。有珍珍给她做榜样，我想璇璇一定会坚持下来的。”
我微微沉思了一下说：“那就让璇璇先试试。可先说好啊，学费你必须要收，因为我们是朋友，你可以适当少收点，行不行？”
“我说不行就不行，珍珍的学费我都不收，为什么要收璇璇的？”欧阳云翳强调说。
“为什么也不收珍珍的学费呢？”我惊讶得张大嘴巴问。
“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和李老师倒是一见如故。再说了，我又不缺钱，这么好的学生我心甘情愿付出劳动，没关系。你也做老师，这有啥难理解的？”
欧阳的话确实令我非常吃惊，当代社会物欲横流，还真的有人这么大公无私啊？我有些不太相信，可是，和欧阳接触了这段时间，确实发现他为人豪爽，不拘小节。
“钱对李老师来说真不是问题，他老婆是个富婆，他没和你说吗？”
“我知道啊，他连和你发生的误会也和我说了，我发现李老师可真是个珍稀动物，现在的社会这么痴情的男人恐怕是绝种了吧。我真服了他，为了个女人把自己搞得疯疯癫癫的。不过，他的画我也真喜欢，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总之我喜欢。他也说了，不收学费可以，但是必须接受他的画，我当然乐于接受啊，虽然他不是什么名家，可是，谁让我喜欢呢？喜欢就不论价值，甚至无价，就像是他们父女俩喜欢我弹琴一样。所以啊，缘分是无价的，我喜欢交李老师这样的朋友。”欧阳越说越兴奋，刚叙述完这一段，紧接着就说：“李老师说你像极了他那个死去的女朋友。”
“哎……先不提李老师的事了，提起他爱人，我就头疼。对了，今天来的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你大哥啊？”我担心没当面向他大哥致谢而显得失礼，便直接问道。
“算是我大哥吧，不过，对我来说，他只是一个自动提款机而已。”欧阳淡淡地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我看得出来，欧阳和这个叫丁一汉的男人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一个姓欧阳，一个姓丁，又显然不是同胞兄弟，虽然我好奇，但也没心情关注这些。我站起身，对欧阳说：“我要回去了。”
欧阳没有说什么，跟随我走出卧室，刚走进客厅，我就听到璇璇弹奏小星星的旋律。
小星星是我教过璇璇的曲子，是一支非常简单的儿歌，可是此刻听起来，璇璇弹得不仅流畅，而且节奏非常稳，和之前我教她弹奏的差别很大，我吃惊得嘴巴张成“Ｏ”字，说：“你什么时候教她了？”
“璇璇弹得好吧？我就说璇璇是天才，我只是在刚才出门前给她示范了一遍，回来她就能很好地领悟了，厉害吧？”欧阳云翳说得眉飞色舞，好像璇璇是他的女儿那般得意。
我真的很吃惊，璇璇的音乐感觉真的很好，即使以我成年人的理解力都做不到。我激动地走进屋里，亲了亲璇璇的小脸蛋儿，对她说“宝贝，你太棒了！”
璇璇停下手来，噘着嘴巴对我说：“我以后再也不听妈妈弹琴，妈妈弹得和欧阳叔叔弹得不一样，欧阳叔叔的琴声好美哦。”
“好好！”我连忙说道。
“欧阳，那我家璇璇学琴的事可真赖住你了啊。不过，李老师还可以送给你画，我暂时可没什么报答的。”
“你当然有能力报答我，就怕你不肯。”
“什么？”我瞪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欧阳。
欧阳有点儿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皮嘿嘿笑着说：“你猜？”
“你学费那么贵，我实在想不出能报答你什么。”
“钟点工啊，我目前最缺人帮我打扫卫生，帮我做饭。”欧阳不再吞吞吐吐，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紧接着说，“纯属玩笑啊，说着玩的。”
欧阳的话令我感到有些意外，不过我是没有理由拒绝的，于是我如实说：“这个嘛，我倒是可以考虑，只不过我要忙着找工作，找到工作后也要上班，我可以抽时间过来帮你，你看怎么样？”
“那至少每周可以打扫一次吧？”欧阳笑嘻嘻地说。
“每周一次当然没问题，只是每周一次的话，我的劳动力价值就要和你这个钢琴大师相媲美了啊。”说完我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欧阳云翳也哈哈笑起来，接着说：“那不行啊，我反悔了，你这也太糟蹋大师的劳动价值了吧？我抗议！”
璇璇见我们两个大人笑，便忽闪着眼睛问我：“妈妈，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欧阳云翳连忙笑着对璇璇说：“你妈妈答应璇璇学琴了，你开不开心？”
璇璇笑着重重点头，然后对欧阳说：“我看叔叔比我还开心！”
“哈哈！”欧阳云翳再一次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低下头来摸了摸璇璇的小脑袋，说：“璇璇，你可真可爱！”
人如果走运的话，挡也挡不住。璇璇抚养权的事顺利解决后，好像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我和璇璇刚要离开欧阳云翳家，就收到翔鹏高中打来的电话，我被录取了。我高兴地把璇璇抱在怀里，在她的脸上亲了又亲，欧阳云翳疑惑地问我：“啥事情啊，这么高兴？电话里的意思是你被哪里录取了？”
“翔鹏高中！”我大声地干脆地回答。
“哦，这样啊。”欧阳云翳悻悻地说。
“怎么？你不替我高兴吗？我可以直接付给你璇璇的学琴费用了。”
“对不起，我说过不收费的话绝对不会轻易改变，钟点工你爱做不做吧，没什么事你走吧。”欧阳云翳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我心里暗暗思量，他为什么这么不高兴呢？
我突然想起来，欧阳云翳曾经帮我在他的学校找工作的事，当时因为朱德义用照片威胁我，我爽约了。我笑着对欧阳云翳说：“你可真小心眼儿啊，去你们学校应聘的事当时我有难言之隐，对不起啊。”
“谁帮你联系的？又是你的老同学？”他阴阳怪气地说。
“我这个情况，朋友们知道了都在帮我，你和曼婷不是也都在全心全意帮助我吗？”
“ＯＫ，我明白，恭喜你找到新工作，要我送你们吗？”
璇璇这时候又插嘴了，她说：“我要叔叔送，我不要坐出租。”
我点点头，欧阳云翳一声不响地去取车钥匙，然后送我和璇璇回家。
到了楼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客客气气地说了声“谢谢”。欧阳云翳笑笑，没说话，我和璇璇刚下车，他的车就迅速转弯，绝尘而去。
回到家，心情格外好，我先是给璇璇洗了个热水澡安排她睡去。看了看时间，十点钟，我想，我被翔鹏高中录取的事怎么也是甄鹏介绍的，应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一声，顺便说声谢谢。于是拿出手机给甄鹏发了一条信息，我在信息中说：“我被翔鹏高中录取，谢谢你引荐。”
没想到信息很快得到了回复，他在信息中说：“只说谢谢可不行啊，找时间请我吃饭。”
我又回复道：“好的，只是不能太贵哦。”
“那明天晚上就请，我等你约我。”
没想到甄鹏这家伙还是个急性子。我立刻起身看了看钱包，还好，除了上次给甄鹏的房租，还有一千块钱。可是，我还要留着和璇璇过日子，即使明天就到翔鹏高中报到，到发工资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呢。我心里暗暗祈祷，甄鹏可千万别让我请吃贵的。
说实话，找到这么好的工作，我有些兴奋得睡不着觉。有几天了，我的几个行李箱就没动过，更别提换换外套了，我根本就没那个心思。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璇璇顺利地回到我身边，我又幸运地找到这么好的工作，我忍不住把所有的行李箱都打开，打算臭美一番，在新领导和新同事面前留个好印象。
其实，冬天的外套我也没有几件，本着既不另类又大方的原则，我把几件羽绒服和毛呢外套都穿了个遍，而且还根据外套的颜色搭配靴子和裤子。试来试去，我最终打算穿我那款韩版白色长款的羽绒服，今年的冬天格外冷，都出正月了，即使是爱美的女人也迟迟脱不掉羽绒服。
这款羽绒服多少有些与众不同，鱼尾的下摆用蕾丝收紧了口，穿在身上很可爱，也很淑女，白色显得我的肤色也很透亮。这款羽绒服是朱德义给我买的，就在前不久，他让我去挑一件衣服，在商场停留了很久，我终于给他选了一款我们俩都很中意的花花公子的最新款，朱德义也要给我买一件最新款的女款，可是我真的不喜欢非常正统的羽绒服，一来我确实嫌贵，再就是我喜欢有个性的时装，就拉着他来到时尚购物街的精品小店。在Ｈ市的一条时尚购物街，只花了三百多块钱就买了这件羽绒服。朱德义反复唠叨了好几遍，难道他就没能力给老婆买一件好点的衣服吗？
往事历历在目，穿着这件羽绒服，我的眼泪滑过腮边。我不去擦，一边掉眼泪一边去找我那款咖啡色皮靴来搭配，我没有专心掉眼泪的时间，我没有资格总是沦陷在往事里不能自拔，我的璇璇需要一个健康积极生活态度的妈妈，一个充满希望的妈妈。
明天早上报到，我总不能带着璇璇吧？我这才想起这个棘手的问题，看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算了，起床再说吧。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大约六点半我就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从精致的淡妆到锃亮的皮靴，在镜子前微笑了一下。我对自己很满意，对着镜子默默地给自己打气，我的心情也是如沐春风。
我刚要给曼婷打电话，号码都拨出去了又赶紧挂掉，心想，安安还在曼婷那里怎么办？说不定朱德义和秦佳璐领了结婚证，就迫不及待地去度蜜月了呢。当然我这是胡乱猜想，但是绝不能让曼婷在安安和璇璇的问题上为难，曼婷有自己的生活，以后要给璇璇找个幼儿园又列入我的日程安排。
“璇璇，醒醒！”我用手轻轻地拍拍璇璇。
璇璇揉揉蒙眬的睡眼，懒懒地回答我：“怎么了，妈妈？”
我给璇璇重新掖好被角，哄她说：“璇璇，妈妈今天要到新单位去报到，你自己在家，好不好？”
“璇璇想跟欧阳叔叔在一起！”璇璇睁开眼睛，兴奋地说。
“那怎么行？欧阳叔叔也要上班啊？再说了，欧阳叔叔不上班的时候要交女朋友哦，不能总是陪璇璇哦！”
“哦，这样啊，那我跟干妈吧，好吗？”璇璇依然不罢休。
“干妈虽然不是太忙，可是干妈的肚子里可能有宝宝哦，以后即使跟干妈，也不许让她抱，更不许追着干妈跑，知道不知道？”曼婷当然不见得怀有宝宝，可是谁又说得准呢，为了以防万一，我借此机会对璇璇提出要求。
璇璇听话地点点头，随即低下头说：“那好吧，我待会儿可以玩会跑跑卡丁车吗？只玩半个小时我就关掉电脑，我说话算话！”
璇璇的时间观念很强，玩游戏从来不耍赖，说玩半小时，就玩半小时，关于这一点，我倒还是放心。不过我还是提醒璇璇说：“妈妈会打固定电话查岗的哦。”
“不信任？哼！”璇璇用了“信任”这个词，我非常意外，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在璇璇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就是舍不得放她一个人在家。
这时，璇璇已经自觉地穿好衣服，看着她洗漱完吃完早餐，又反复叮嘱她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我才肯走出家门。
翔鹏高中果然名不虚传，之前来试讲紧张得都没浏览一下风景，这所学校的建筑都是欧式的，绿化面积也很大，刚走过去就看到了两栋新楼和两个小花园，虽然未到暖春，这里已经是一片婆娑的绿。校园的各个角落都有四季常青的树木，大多数我是叫不上名字的。我心里感叹不已，贵族学校果然大气，能在这里教书我真的感觉到很幸运。
学校的小路上、花园里随处可见课间休息的学生，他们穿着考究的学生服，一个个精神抖擞，让我一下子就想起韩剧里的校园。深深吸一口气，我同时也对自己充满了信心，打听了教导处的位置，我走到一座新楼前，上了二楼，敲开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随着一声清脆响亮的“请进”，我走进办公室，给我开门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先是朝我微微一笑，她的目光扫过我的全身。我也趁此机会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她穿着一身蓝色制服裙装，头发如瀑布般披在肩上，脸上的皮肤吹弹可破，从气质和修养上看却不像是教导主任，倒像是酒店的大堂经理。可是我的目光四下搜寻了一下，也没见到貌似教导主任的人。这个女人看我的眼神逐渐有了变化，表面上看上去很礼貌，可是她的眼神令我浑身不舒服，总有做错事情的感觉。
“您是新来的音乐老师吧？”女人瞥了我一眼，礼貌地问。
“是的，请问我到哪里报到？”我也礼貌地说。
“你先到我这里登记一下，我给你安排一下办公室和个人休息室，然后带你领办公用品，等周主任回来，教学上的事他和你亲自谈。”
“哦，好的，周主任快回来了吧？”这次我看清楚了，漂亮女人的胸牌上写着“刘助理”三个字，我一下就明白了，眼前这个漂亮女人是周主任的助理。我心想，做个教导主任都有助理，这个学校果然很牛！
“刘助理，我可以坐下吗？”我看到刘助理已经坐到她的办公桌前，她先是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悠闲地翻看一个类似花名册的东西。我看她并没有帮我登记的意思，让我直愣愣站在她面前，即使不累，但明显没有一种被尊重的感觉。说完后，没等她同意，我就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刚坐下，就看见刘助理身后向右的位置有一扇门，门上写着“教导主任室”。
刘助理坐的是老板椅，她听见我说话，抬起头来，皱了皱眉头说：“你叫我刘芳，或者小刘吧，我最讨厌别人管我叫刘助理了。你看上去怎么也有三十了吧？我还是建议你叫我小刘吧，好多同事都喜欢这么叫我。”
这个女人竟然对我这么不友好，明显是说我是三十岁的老女人，这让我很难堪，我再一次礼貌地笑笑说：“哦，小刘是吧，一般人呢大学毕业都有二十三四岁了，能有点资历到这个学校的，怎么也有三四年的工作经验吧，难不成你连大学都没上过？”
刘芳被我的话气得够戗，她翻了个白眼，站起身说：“走吧，我带你去看办公室和个人休息室。”
说完，她就刻意把高跟鞋跺得很响，我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心里偷偷地笑。
初次见面就损人家，活该被我嘲笑没文化，罪有应得！
音美教研室也在这座楼，教导主任办公室正冲着楼梯，音美教研室在最西头，紧挨着音美教研室的是体育微机教研室和英语教研室，对面有卫生间和休息室。
一进音美教研室就感觉出一股时代气息，像欧阳那样年轻的老师在这里占大多数，他们都各自做了自我介绍，可惜我一个也没记住。
刘芳指给我一张办公桌，说是之前退休的那位老教师的，她拍了拍那张办公桌，带着领导的口吻说：“这可是权威老教师的办公桌，希望你能好好工作！”
她的话一出口，各位老师都或明或暗地嗤之以鼻。我也觉得非常好笑，但也不能不给她面子，我呵呵地笑了笑说：“用这张桌子，我还真挺有福气。”
刘芳感觉出大家的异样表情，连忙恢复语气说：“走吧，那个谁，蔡老师，你带蒋老师到休息室看看去吧，你去方便，我还要到后勤部领钥匙。蒋老师，我去办公室等你，待会儿直接带你去后勤部领东西，老周也应该快回来了。”
老周？我愣了一下，才明白老周应该是周主任。
蔡老师看上去比我年轻几岁，有着活泼的气质和吹弹可破的肌肤，尤其是这个女孩子的身段，苗条却不瘦弱，一看就是有舞蹈功底的。我好奇地笑着问道：“蔡老师是教舞蹈的吧？身段这么好。”
“蒋老师真会夸人，我是教舞蹈的，来这个学校才两年。我叫蔡文静，你叫我小蔡也行，文静也行，叫蔡老师怪别扭的。”她笑起来的样子非常甜，非常开朗，让人有一种返璞归真、回归大自然中的感觉。蔡老师笑着说：“蒋老师，咱们走吧，以后我们俩在一个休息室，待会儿你向后勤要钥匙就行了。”
我和蔡老师一边走一边聊天，我说：“很高兴和你一间休息室。”
“是啊，看到你就有一种亲近感，私下里我叫你欣瑜姐吧。”蔡老师笑笑说。
我笑着应允，很快蔡老师就打开了休息室的门，刚推开门，我就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啊！这么温馨啊！”
这间屋子说是休息室，其实就是一间宿舍，房间装修得比家里还温馨，桌椅齐全，还有两张单人床，墙壁都贴着朴素大方的壁纸，饮水机和水果都有。
蔡老师随手拿了一个香蕉递给我，她笑着对我说：“这个学校的待遇在整个Ｈ市确实是最好的，可是工作压力也很大，你正式上班后就知道了。”
“哦，刚才那位刘助理好像对我不很友好，她对谁都这样吗？”我问。
“她对所有漂亮的女老师都不友好，以后你就知道了。”说完，蔡老师看了看表说，“咱们走吧，待会儿我还有课，要提前去教室门口候着。”
“哦，好的，好的。蔡老师，我刚来，以后有不懂的问你，好吗？”
“当然，只是我知道的也不多，要论年龄和经验，我还要请教您呢。”说着，蔡老师把休息室的门关好，就回办公室拿课本了。
我想这时候周主任应该回来了，于是走到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我敲了几下门，没有人应声，我把门推开一条缝，看见刘助理的外套搭在椅子上，心想，刘助理肯定是在的，可能没听见吧，于是我一边敲门一边向里走去。
“刘助理在吗？”我很自然地问道。
仍然没有人应声，可是，周主任的办公室却传来一阵嬉笑声，周主任的门是敞开的，我再次循声问道：“刘助理，你在吗？”
屋里的嬉笑声戛然而止，刘助理一边答应一边向外走，她红着脸走出周主任的办公室，制服下面的的白色衬衫从短裙里蹿出来，她很自然地抚了抚头发，喝道：“你进来怎么也没敲门？”
“我敲门了，门是开着的，所以我就……”看到刘助理的样子，即使我再没想象力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况且刚才刘助理一转身，又不小心露出了裙子的拉链，拉链只拉到半截，再定睛一看刘助理的衬衫扣子居然开着。我很奇怪：刚才还是扣着的，怎么转眼间开了？难道刚才忙中出错没把扣子系好？
“新来的，真没规矩！”刘助理娇声对我呵斥道。
我一时无语，站在门边，进退两难。真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遇到这样的事情，是否会影响我日后的工作？甚至影响今天的应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