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贱精和人精

即将放学，程致远收到冉冉传来的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道：“傻子，放学去五楼等我，我有事要问你。”

程致远看到“傻子”二字，忍不住瞧了鱼头一眼，心想：“这纸条是给我的吗？”低声问鱼头：“你说我傻吗？”

鱼头上了一整天课，神思倦怠，怔怔地望着他，道：“不傻的人会这么问吗？”

程致远“噢”了一声，暗想：“纸条果然是写给我的。”

放学后，程致远如约来到五楼。冉冉姗姗来迟，先问：“我约你的事，你是不是告诉鱼头了？”

程致远道：“没有啊。”

冉冉道：“你看完纸条和鱼头说话了，我都看到了，不然他为什么放学直接走了？”

程致远道：“你在纸条上写明给傻子看的，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给鱼头的。”

冉冉噗嗤一笑，道：“别争啦，你俩都够傻的，一个大傻，一个二傻。”转而问道：“鱼头和你关系看上去很好啊，为什么他今天放学自己走了？”

程致远道：“最近我放学不回家，已经告诉他了。”想起之前要说的话，道：“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才来啊，这层楼有校长室，万一被校长看到咱们，可就糟了。”

冉冉不以为然，道：“校长多大岁数了，他下班不回家，留在这里专门抓咱俩？”

程致远觉得此言有理，道：“我刚才察看过了，这一层确实没人。”

冉冉道：“对吧，我没叫错你呀，谁都知道这里没人，只有你傻，才不知道。”

程致远无言以对，问道：“你让我上楼干什么？”

冉冉道：“看风景啊，你看这破操场，跟沙漠似的，多好看。”

程致远道：“喔，好看。”

冉冉听出他不耐烦，噘嘴道：“中午才说听我的话，下午就对我不冷不热，果然妈妈说得没错，长得帅的没一个好东西。”

程致远登觉不忿，道：“怎么就没好东西了。”说到这里，暗暗纳闷：“我激动什么个劲儿呢？”道：“或许吧，反正我又不帅。”

冉冉一双大眼睛望着他，笑道：“你挺帅的，比我爸爸好看多了。”

程致远问道：“你爸爸是不是也挺帅的？”他想冉冉容貌上佳，父母一定都很标致。

不料冉冉却道：“一点儿都不帅，不过也没那么丑，有点像鱼头，而且有一条腿是瘸的。”

程致远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让你伤心了。”

冉冉道：“我腿又没瘸，我伤心个屁。”

程致远没想到冉冉气质这样优雅的女生，居然会口出粗鲁之言，本能起了反感之意，随即又觉新奇有趣，不再反感，笑道：“原来你还会说粗话。”

冉冉得意道：“我会说的多了，你这个小兔崽子，没教养的大笨蛋，专门骗感情的负心汉。”

程致远喂了两声，提醒道：“过分了啊。”

冉冉捂嘴笑笑，道：“这些都是我妈常说的，你要是听不惯，可以也骂我两句，这样咱俩都不吃亏。”

程致远道：“算我吃亏好了，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我可不忍心骂。”

冉冉没料到他会突然称赞自己，停顿两秒，问道：“你觉得我漂亮，还是秦娈漂亮？”

程致远读过历史，知道宫廷中的女人一旦起了妒意，不是杀人，便是自杀。他向来怜香惜玉，不愿二人互戕，道：“你漂亮。”

冉冉有些不信，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偷看我，反而偷看秦娈？”

程致远道：“什么事都得有先来后到，我喜欢秦娈三年多了，你才来咱班多久啊。”

冉冉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道：“看来你还不是太坏。”

程致远自鸣得意，暗想：“看来我还不是太笨。”

冉冉见他面有得色，立刻反应过来，恼道：“好哇，你撒谎。”

程致远暗奇：“她怎么看出来了？”辩解道：“没有啊，我从不撒谎的。”

冉冉见他说完耳朵红了，狡黠一笑，道：“你又撒谎。你骗不了我的，我从小在艺校长大，身边都是女孩子，任何人的谎话我都能立即识破。”

程致远岔开话题，问道：“艺校好玩吗？”

冉冉不答，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喜欢过多少女生？”

程致远道：“只有秦娈一个啊。”

冉冉微微侧过脸，斜眼看他，问道：“真的吗？那为什么你打听艺校的事，你难道不知道艺校里都是女孩子吗？”

程致远的确不知，问道：“艺校里都是女孩子？”

冉冉道：“对啊，你装作不知道，想让我原谅你，是不是？”

程致远笑道：“没有啊，我真的不知道。”

冉冉见他笑得自然，道：“好吧，我就原谅你的无知了。告诉你，艺校的同学比咱们班的同学聪明多了，你以后别想骗我。”

程致远老老实实答应。

冉冉问道：“有多少女生喜欢你？”

程致远问道：“我妈算吗？”

冉冉乐得眉开眼笑，道：“她不算，我说的是年轻的女生。”

程致远道：“同龄女生只有小阑妹妹喜欢我。”

冉冉立刻警惕起来，问道：“小阑妹妹？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程致远见她审犯人一般质问自己，暗自好笑，道：“我和小阑是兄妹关系。”

冉冉问道：“只有她一个喜欢你？你可不许骗我！”

程致远玩心忽起，笑道：“啊，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

冉冉脸色微变，问道：“是谁？”

程致远摇头晃脑，缓缓地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冉冉两秒后反应过来，指着自己问道：“我？”

程致远笑道：“对呀，你放学后不回家，和我在这里幽会，还不是喜欢我么？”忽然发现冉冉脸红了，心想：“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只见冉冉目光迅速转向窗外，道：“我才不会喜欢傻子呢。”

程致远说出这句玩笑话，提前已做好被打被骂的准备，不想冉冉听完非但没有发火，反而露出忸怩之态。他隐隐感觉出什么，问道：“你真的喜欢我？”

冉冉气道：“是我在问你，你不许问我，任何问题都不许问。”

程致远更加确信，道：“好吧，我不问了。”倚着窗台，不再吭声。

隔了一会，冉冉先耐不住了，道：“喂，傻子，你在想什么呢？”

程致远道：“我在想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班上应该有许多男生喜欢你吧。”

冉冉骄傲地仰起头，道：“当然啦，不少人给我写情书呢。”

程致远暗暗震惊，问道：“真的假的？”

冉冉道：“就在我书包里，不信你自己看。”脱下书包，递了给他。

程致远摆摆手，道：“那是你的隐私，我不看。”冉冉重新背上书包，道：“不看拉倒。”

程致远问道：“秦娈呢？也有很多人写情书给她吗？”

冉冉道：“当然啦，她收到的情书比我多好几倍呢，有这么老高。”两手比划一下高度，竟有半米来高。

程致远自己痴恋秦娈，先前陈涛又喜欢秦娈，顺理成章，他认为大家都爱慕秦娈。冉冉明显夸大数目，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偏偏他竟信以为真，马上发起愁来。其实他对秦娈本无非分之想，只希望能和秦娈成为像鱼头那样无话不说的朋友，此外更无所求。可是当听说有那么多人写情书给秦娈时，他的竞争意识被唤醒了，忍不住暗骂自己拖沓，以致让别人捷足先登。

在程致远被陈涛压制的那些年里，曾多次想要弃学去找小阑，对他而言这样做很容易，可是终因秦娈的存在，他数度逆转想法，最终坚持了下来。在那段时常绝望的日子里，秦娈是他上学的不二动力，宛如沙漠中盛开的一株白莲，只要看上一眼，心中便充满安慰。他想永远守护这朵奇迹之莲，为她驱赶所有不轨之徒，可是当一群好人来到沙漠以后，他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了，他有了争取的想法，他要占为己有。

冉冉见他表情由愁转哀，跟着眼中大亮，笑道：“骗你玩的，看你难过的都快哭出来了，真没出息。”

程致远刚做好战斗准备，不料全是虚惊一场，当即不悦道：“你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冉冉嘿嘿一笑，道：“你猜？”

程致远道：“我不猜了，我生气了。”

冉冉不理会他生气，嘀咕道：“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我才来不久，那些男生就给我写情书，秦娈明明也很漂亮，却没人给她写情书呢。”

程致远听她这样说，当真不胜之喜，道：“真的没人给秦娈写情书吗？”

冉冉道：“是啊。”发现程致远一脸喜色，鼻中哼了一声，道：“高兴死你了吧。”

程致远笑道：“这倒是个好消息。”

冉冉道：“你也不用高兴太早，虽说你眼下没有情敌，但我看秦娈也未必有心思喜欢你。”

程致远问道：“为什么？”

冉冉道：“她家很乱的，你不知道吗？”见程致远摇头不知，又道：“秦娈和她妈妈住在她姥姥家，她姥姥家一大堆人，听说除了秦娈妈妈，其他人都欺负秦娈。”

程致远不解，问道：“都是亲戚，为什么要欺负她？秦娈还这么小，欺负她多可耻啊。就算她有不对的地方，耐心提醒一下就好啦，她又不是不知悔改的人。”

冉冉道：“你这说法真是比三岁小孩还幼稚，亲戚怎么就不能欺负？古代帝王家的亲戚，还不是互相杀来杀去的？”

程致远道：“这倒也是。”问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欺负秦娈吗？”

冉冉道：“我听说秦娈的爸爸是个赌鬼，败光了家里的钱，好像还欠了秦娈母家不少钱。他一拍屁股跑了，他老婆就得替他受人白眼，我猜大概是这么个情况。”

程致远首次听说这件事，喃喃道：“又是赌鬼惹的祸，秦娈真够可怜的。”

冉冉道：“秦娈只想学画画，就这么点廉价的爱好，她妈妈都很头疼。对了，据说秦娈妈妈一个人做好几份工作，辛辛苦苦，就是为了让秦娈学画。”说到这里，扬起下巴，缓缓地道：“还是我妈妈聪明，知道该嫁给什么样的人。”

程致远低头沉思，心想：“原来秦娈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学画的，真是难为她了。”

冉冉道：“好啦，秦娈的事我也对你说了，你送我回家吧。”

程致远问道：“你家在哪？”

冉冉道：“我家在世外桃源啊。”

程致远笑道：“那岂不是要坐船去？”

冉冉没读过《桃花源记》，无法理解他的意思，道：“走路就行啦，也不是太远，不然我也不会来这破学校上学，不过幸好还是来了。”说完，偷瞧程致远，眼波中泛起迷离的色彩。

程致远没有注意到，道：“好吧，正好我要去公园，顺路送你回家。”

二人刚走到校门口，冉冉便冲出校门，扑向一个打扮光鲜的美艳少妇，叫道：“妈，你来接我啦。”

美艳少妇道：“一会儿你爸爸同学会，咱们得去参加。”

冉冉皱眉道：“我才不去呢，那帮人的小孩一个个都是书呆子，我不喜欢他们。”

美艳少妇道：“咱们不去，你爸爸回家又要唠叨了，听话，回头妈给你买新衣服。”

冉冉道：“去了就走。”见妈妈同意，回头对程致远道：“傻子，你自己回家吧。”

程致远点点头，目送冉冉随少妇上了一辆轿车。独自向公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