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68.世外桃源

六天后，周末。

深秋的早上，太阳慵懒地躲在薄雾后，含情脉脉地俯瞰人间。今天冉冉生日，程致远和鱼头正徒步去往冉冉家。

从九栋楼到世外桃源小区，步行需要半个钟头。昨天放学时，冉冉特意叮嘱二人，让他们早些来家里。鱼头听冉冉说备足了好吃好喝，担心肚子容量不够，连早饭也不吃了，起床后直接跑去叫程致远起床。深秋时节气候宜人，睡觉最是舒服，若不是冉冉说秦娈也会出席生日会，程致远才不舍得从温暖的被窝爬起。

途经菜市场，程致远见市场外人头攒动，喧声沸腾，道：“原来大家这么早就起床了。”

鱼头道：“我妈每天都起这么早，她说早市的菜最便宜，而且最新鲜。我家面点铺的包子都选最好的馅，不然能那么多人买吗？”

程致远道：“原来阿姨开店这么辛苦。”

鱼头道：“可不是嘛，不过现在好多了，多亏了那枚胸针，让我妈免去不少瘟神。”

程致远没听懂，问道：“什么胸针？什么瘟神？”

鱼头道：“瘟神就是收保护费的，陈涛他爸原来就是干这个的。”

程致远道：“原来真有收保护费的。”

鱼头道：“可不是嘛。我妈刚开店的时候，有几个人过来吃早点，一进门就夸我家面食好吃。我妈听了挺高兴，又赠送小菜，又给抹零头。后来那几个人经常来，成了常客。有一天有人过来闹事，那几个人还出面帮忙摆平了。我妈挺高兴，一顿感谢他们，还送了一大堆包子给他们吃。”

程致远道：“这就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鱼头冷笑一下，道：“闹事的人就是他们一伙的，他们是为了吓唬我妈，根本不是好心。他们为什么常来，就是在试探我妈，如果我妈主动给钱，以后就没人闹事了，如果不给钱，天天都来闹事。有一段时间我家玻璃天天被砸，刚换上就砸漏，也不知道是谁干的，砸完就跑。后来有人主动找来，装的好心提醒我妈，让她交保护费。我妈当然不交了，交了不就是向恶势力低头嘛。那人回去报信，说我妈肯定不交，从那天开始，我家包子里什么昆虫都有，有人吃出苍蝇了，有人吃到蛆了，就差吃出大野地了。”

程致远道：“这不是故意陷害吗，阿姨太可怜了。”随即想到项云，道：“回头我把这件事告诉姑姑，让姑姑帮阿姨解决问题。”

鱼头笑道：“不用了，早就好起来了，我说的都是以前。”

程致远问道：“阿姨后来交保护费了？”

鱼头道：“没交，我妈什么脾气，不可能交的，永远都不可能。那天……就在小树林大战的第二天，有个男人到我妈店里吃饭，我妈说他就点了一个包子，吃完后一直在店里坐着。我妈公开说不交保护费后，那帮人什么方法都想出来了，像这种占着桌子的情况也发生好几次了。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那个人在等那伙人来。”

程致远脑中立时浮现出古代侠士的风采。只听鱼头续道：“后来那伙人来了，站在门口帮我妈拉生意，吆喝：‘快来吃包子啊，臭包子，虫子包子，什么馅的都有啊。’我爸我妈最看重名声，听他们这么诋毁我家包子，一人抄起一把菜刀，要出去和他们拼命。结果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只点一个包子的男人站起来了，把一个胸针给了我妈，还说让我妈戴上胸针出门去，什么都不用说，事情就会摆平。我妈又不傻，一枚胸针就能平事，这不是唬小孩吗？结果还真就把事平了，而且一平就是一整年，这一年再没人来闹过事。”

程致远大感好奇，问道：“那是什么胸针？”

鱼头道：“是金的，黄金的，24K纯黄金的。我让我妈拿胸针去打一副耳环，我妈居然说要打死我，喂，你说我是不是她亲生的？她当那枚胸针是宝贝，都不让亲儿子碰，不过我偷玩过几次，上面有三个字：仁义腾。”

程致远道：“仁义疼？”随之反应过来，笑道：“是仁义胜吧，胜的繁体字很像腾字。”拉过鱼头的手，在他手心写了个“勝”字。

鱼头嘀咕道：“好像就是这个字，哈哈，没文化真可怕，一说就闹笑话。咦，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程致远心想：“仁义胜是姑姑的公司名，姑姑知道鱼头是我最好的朋友，于是派人来帮阿姨解决问题，那全是看在我的面上。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和鱼头早已不分彼此，何必要他领情？”道：“我猜的。”

鱼头笑道：“越来越聪明了啊。改天去我妈店里，我拿胸针给你瞧瞧，金闪闪的，还挺好看呢。”

程致远笑道：“好啊。”

离开市场区域，鱼头笑容仍挂在脸上，道：“我妈说那枚胸针能招财进宝，是件特别吉祥的物件。致远，你说那枚胸针是不是开过光了？”

程致远心想：“收保护费的人畏惧姑姑，因此才不敢去鱼头家里索要不义之财，并非胸针本身是吉祥之物，而是胸针背后代表着强大的势力。”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陈涛一直没来上学，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鱼头道：“听说他去别的学校了。”

程致远问道：“他还欺负同学吗？”

鱼头道：“有了小树林的事，应该老实了吧。”

程致远点了点头。

马路上自行车川流不息，一派热闹景象。二人顺着人流边走边聊，转眼间来到世外桃源。

站在小区门前，鱼头见铁门紧闭，问道：“这地方怎么跟监狱一样啊，里面的人都不出来吗？”

程致远隔着铁门，向小区内望去，他经常送冉冉回家，每次都在马路边分手，还是第一次站在门口。他见里面遍植花草，地面干干净净，道：“这是高档小区，不许外人随便进入。”

鱼头道：“咱们跳进去吧。”

程致远道：“不行，太不礼貌了。等一等吧，冉冉应该会来开门的。”正说着，身旁假山突然开出一扇门。程致远本能跳到一旁，再看一位穿制服的年轻叔叔从门后走出。

鱼头打量假山，笑道：“这个厉害了，山里居然还有一间房子。”说着便要进去察看。

穿制服的保安将他拦住，问道：“小朋友，你是来找人的吗？”

鱼头道：“叔叔，我们要去冉冉家。”

保安问道：“你们预约了吗？”

鱼头问道：“什么叫预约？”

保安道：“你们有没有提前通知主人，这家人知道你们来拜访吗？”

鱼头笑道：“冉冉是我同学，不是我的主人，她知道我们要来。”转头低声对程致远道：“这人把咱们当奴仆了。”

程致远解释道：“叔叔说的是房主，房子的主人，不是主仆的意思。”

鱼头道：“喔，是我理解错了，我就说咱俩穿得这么精神，哪有奴仆的样子。”

程致远道：“叔叔，我们是冉冉的同班同学，今天来这里参加她的生日宴会。”

保安道：“噢，我知道了。你们不用登记了，直接进去吧。”说着将铁门打开，指给他们冉冉家的方位。

鱼头刚要迈进大门，余光看到保安抬起手来，不由得吓了一跳，以为他抬手要打自己，再看他原来在向自己敬礼，于是以少先队礼还礼。

保安受过严格的礼仪训练，见鱼头向自己敬礼，微微一怔，立刻又敬了一礼。

鱼头一呆，再回敬一礼。

保安只得继续敬礼。

鱼头不信他会一直敬下去，笑着缓缓抬起手臂。程致远见保安叔叔喉咙吞咽一下，急忙按住鱼头的手，道：“别胡闹。”将鱼头拉进小区。走出几步，回身喊道：“谢谢叔叔。”

保安抹了把汗，走回到假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