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前沿
构建超越西方价值观的亚洲价值观
江畅
摘要：现代西方价值观深刻地影响着世界发展进程，直接导致整个人类价值观日益一体化和趋同化。本文探析了西方价值观的形成、优势与问题，为了克服西方价值观的弊端，寻求非西方价值观具有现实必然性和历史紧迫性。在这个过程中，亚洲肩负着构建超越西方价值观的先进价值观的特殊使命。
关键词：西方价值观 非西方价值观 亚洲价值观
Building Asian Values through the Way of Transcending Western Ones
Abstract: Modern Western values not only influence the world development deeply, but also lead to the increasing integration and assimilation of human values directly. The paper has made an analysis on the formation, benefits and problems of Western values. In the process of overcoming the drawbacks related to Western values, it is very urgent and necessary to seek for Non-Western values which means Asian values will play an important role in building advanced values beyond Western values.
Keywords: Western Values; Non-Western Values; Asian Values
现代西方价值观（以下简称“西方价值观”）伴随着强大的现代西方文明逐渐流播到全世界，深刻影响着世界发展的进程，遂使整个人类价值观日益一体化和趋同化。然而，西方价值观存在着一些不可克服的根本缺陷和弊端，西方价值观假如世界化就会加速人类的畸形发展。为此，整个人类特别是具有丰富历史资源和诸多独特优势的古老亚洲，应该努力构建超越西方价值观的更先进的价值观，从根本上改变今天西方价值观日渐全球化的世界格局。
一 西方价值观的形成、优势和问题
西方价值观的形成可追溯到西方商业革命时期意大利地中海沿岸市场经济的兴起。从那时到20世纪50年代达到成熟形态，历时约600年。这是一个漫长的“血与火”的艰难历程，中间经历了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启蒙运动、政治革命、产业革命、经济学革命、哲学革命、科学技术革命，乃至世界大战、世界性经济危机等一系列革命运动和历史事件。西方价值观就是在这一系列伟大革命运动和重大历史事件中主要由思想家和政治家构建起来的，它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人类自觉构建的价值观体系。
在整个西方价值观构建的过程中，西方社会形成了关于社会发展的各种不同流派和思想体系，其中最有影响的是自由主义、共和主义和社会主义。在这三派主要观点争论交锋的过程中，自由主义最终成为西方社会主流价值观和价值体系。自由主义就是西方价值体系的理论形态和思想体系。自由主义内容极其丰富，概括说来，它是以个人幸福为终极价值目标，以利益、市场、科技、环保、责任、自由、平等、公正、民主、法治等为核心价值理念，以个体至上、天赋人权、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主权在民、在法律下治理国家、三权分立等为基本价值原则的价值体系。“个人自由居于自由主义的核心位置”，可以说，自由主义是以个人自由权利为根本价值取向的观念价值体系。依据这种理论构建起来的社会价值体系的基本要素是市场经济、现代科技、民主政治、法律统治。
西方价值观深刻改变了西方社会并通过西方社会深刻影响了整个人类社会的进程，使人类社会从贫穷落后的传统文明走向繁荣昌盛的现代文明。毫无疑问，这种模式有其旺盛的生命力和强大影响力，而根源则在于它的巨大优越性。“这种优越性主要表现在，它致力于把人从各种束缚中解放出来，努力扩大人的独立自性，刺激和鼓励人向内挖掘潜能向外征服世界，这不仅使人获得了自由，使我们的世界日益成为自由的世界、民主的世界，而且使人的能量最大限度地发挥了出来，使我们的世界日益成为富裕的世界、文明的世界。”
我们应该承认西方价值观的基本合理性，也应该承认其巨大历史功绩。但是，我们更应该看到，西方价值观虽然看起来是个体主义、自由主义的，但其根本性质是资本主义的。或者更确切地说，虽然它的出发点和目的是个人解放、自由和幸福，但这种价值观在使人获得解放和自由的过程中却发生了异化，最终走向了以资本增殖为轴心，资本渗透它的整个结构和功能，资本控制一切。其结果，个人虽然从专制之下获得了解放，也获得了自由，但根据这种价值观构建的社会整个地被资本所控制，个人也因此而为新的奴役力量即资本所奴役，而没有真正获得解放、自由和幸福。由此看来，西方价值观实质上是一种资本主义价值观，是一种异化了的社会价值体系和发展模式。
二 寻求非西方价值观的现实紧迫性和历史必然性
20世纪以来，异化了的西方价值体系日益暴露出一些弊端，其中最为突出的有贫富两极分化严重、周期性经济危机频发、恐怖主义盛行这三大问题。这些显性问题的深刻根源在于以市场经济为基础的现代化。这种现代化有三个最为突出且难以克服的痼疾：一是“原子化”问题。所谓“原子化”问题，就是近代以来自西方扩散至全球的现代化以孤立的个体为社会的实体，一切以个人的权利、个人的利益为轴心，不考虑共同体或社群，更不考虑全人类。二是资本化问题。市场经济原本是一种经济形态，其机制和原则只适用于经济领域。然而，在现代化的过程中，经济领域的市场化逐渐渗透到了整个社会生活。不受制约的资本逻辑和力量足以使整个社会和人的心灵彻底物化和奴化。三是极权化问题。现代西方社会成功地实现了对大众心理意识的操纵和控制，人们内心批判向度的丧失，促成各个领域的一体化。这三个问题并不是彼此孤立的，而是相互缠绕、相互支撑的。
所有这些难以克服的问题及其严重后果表明，西方价值观虽然可以带来人类的繁荣，但这是以人类不可再生资源迅速消耗、人类生存环境日益恶化、人类身体生物学结构加速变异为沉重代价的。西方价值体系的巨大物化力量，正在摧毁一切与之抗衡的异己力量，消除扩散途中的障碍和阻力，使这种模式迅速世界化、全球化。西方价值体系是一种加速人类毁灭的社会发展模式，伴随着西方价值体系世界化进程的加快，其负面作用还会进一步增大。在西方价值观的弊端及其后果日益显现的今天，非西方国家再也不能简单地照搬西方价值观，更不能搞所谓全盘西化，而是要采取强有力措施抵制西方价值观的扩张和渗透。什么样的措施是强有力的？当然不是把国门关起来，在信息化时代，一个国家的国门也不可能完全关闭。真正强有力的措施，是在学习借鉴西方价值观的基础上超越这种价值观，构建比西方价值观更适应人类可持续发展的、使人类真正幸福安宁地生活的更先进的价值观。构建超越西方价值观的更先进价值观，是从根本上克服西方价值观给世界已经带来的和可能带来的问题和灾难的唯一出路。
20世纪以来，非西方国家不少思想家和政治家一直在探寻不同于西方的价值观，但到目前为止，尚未取得真正的成功。的确，他们的失败在一定程度上更强化了西方价值观的优越感和竞争力。但是，过去不成功并不意味着将来不成功，更不意味着永远不成功。虽然西方价值观在目前情况下拥有强大的竞争力和影响力，甚至由于它强有力地刺激和满足人性中某些本能或原始需要而具有特殊的诱惑力，但它的根本性问题及其所导致的现实后果应该足以使非西方人乃至整个人类警醒。西方社会由于马尔库塞所说的“极权主义”的影响已经基本上丧失了自我批判和自我变革的能力和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非西方国家不抵制西方价值和文化的扩张和影响，任由整个世界“西化”，整个人类也将会丧失自我批判和自我变革的能力和力量，成为“极权主义”的人类。果真如此，人类不久（也许50年或100年以后）就会面临灭顶之灾。全人类西方价值体系化就是极权主义化。在全人类这种极权主义化日益深重的情况下，非西方国家要清醒地意识到，构建超越西方价值观的更先进价值观不只是非西方国家可持续发展的需要，而且对于人类的未来发展也是一项十分紧迫的任务。
构建超越西方价值观的先进价值观不仅具有现实的紧迫性，而且具有历史的必然性。世界的一体化只能是分权式的、民主式的，是多元主体的。作为世界主体的国家即使在各个方面都与世界接轨，也仍然能够拥有自己的价值体系、独特生活方式和民族特色；仍然能够拥有独立性、自主性和完整性。人们把作为世界主体的国家比作一体世界中的“极”，这是十分恰当的。多元主体的世界就是一种多极的世界。只有世界的多极化，才会有世界的多样化，而世界越是多样化，世界就越会结合成为一个整体。各民族找到自己的发展之路，可以实现本民族乃至人类更好的发展，也可以为西方价值体系突破自身不可克服问题的解决提供借鉴，从而实现整个人类价值体系、发展模式和生存方式的多元化、多样化。如此，整个世界就会更绚丽多彩，更充满生机和活力。
当然，构建超越西方价值观的先进价值观并非只意味着各国构建本国的独具特色的价值观；超越西方价值观的先进价值观也可以是区域性，如亚洲价值观、非洲价值观、拉丁美洲价值观等；也可以是整个非西方国家共同的价值观。西方价值观本身就并非只是西方某个国家的价值观，而是西方各国共同的价值观，而且同中有异。问题的关键在于西方价值观本身存在着致命的缺陷，非西方国家不可再采用这种价值观，而必须构建起更先进的同时也更适合本国本地区的价值观。
三 亚洲肩负着构建超越西方价值观的先进价值观的特殊使命
构建超越西方价值观的先进价值观不太可能依靠西方。在20世纪甚至更早以前，西方许多学者已经深刻意识到了西方价值观的问题，但他们生活在西方世界，缺乏非西方的文化背景和社会实践，因而很难给人类提供超越西方价值观的先进价值观。这种价值观需要非西方国家的思想家和政治家根据本国或本地区的历史文化和社会实践来构建，而就地区而言，可能性最大的是亚洲。在非西方世界中，亚洲具有诸多构建先进人类价值观的独特优势。亚洲除了是人口最多地区，其明显优势至少体现以下四个方面。
首先，亚洲有悠久的历史、文化传统和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根据亨廷顿的看法，在这5个仍然存在的古代文明中，除西方文明之外，其余4个文明都属于亚洲。它们是中国文明、日本文明、印度文明和伊斯兰文明。而在8个现存的主要文明中，有4个属于亚洲。亚洲的这4个文明不仅历史悠久，有自己独特的价值观和文化，更重要的是，除日本文明之外，其他文明没有完全被西方文明吞噬，对西方文明依然保持着强大的张力，可以说是目前世界上尚存的抵御西方价值观的力量。
其次，亚洲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居民，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这里是他们的家园，因而亚洲人有强烈的民族认同感和独特的民族性格，很难全盘西化。即便是日本，虽然经过了明治维新时期的“全盘西化”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西进运动”，但日本的本土文化以及中国的儒家文化仍然对今天的日本社会和人民发生着深刻而广泛的影响，并且形成了与西方思想相融合的具有日本特色的儒学。
再次，近代以来，亚洲思想家和政治家对构建具有本民族特色的发展模式做出了艰难的探索，积累了丰富的思想理论和实践经验。自近代“西学东渐”和列强入侵以来，亚洲国家的仁人志士就开始了一代又一代的对适合本国和发展道路的艰难探索。这些政治家和思想家不仅留下了宝贵的思想，也留下了难得的经验教训。这一切为构建超越西方模式的更适合亚洲的先进模式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最后，亚洲意识正在觉醒，亚洲迅速崛起，亚洲命运共同体正在形成之中。有政治家预言，假如说19世纪属于大英帝国，20世纪属于美国，那么21世纪就属于亚洲。照目前的趋势看，中国很快将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再加上日本延续的实力和印度的迅速崛起，这些国家使得亚洲成为不可小视的力量，但同时也使实力的天平向亚洲大陆的北部和东部倾斜。今天的亚洲已经拥有世界1/3的经济总量，是当今世界最具发展活力和潜力的地区之一，在世界战略全局中的地位进一步上升。习近平指出：“亚洲国家逐步超越意识形态和社会制度差异，从相互封闭到开放包容，从猜忌隔阂到日益增多的互信认同，越来越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
以上所述表明，亚洲不仅已经形成了对西方文明的挑战，而且具备了超越西方、构建自己的价值观和发展模式的可能性和必要性。亚洲作为具有丰富历史文化底蕴同时又充满生机活力的地区，不仅肩负解决本地区的价值体系构建的责任，也肩负着为人类构建超越西方的更先进价值体系和发展模式的重大责任。亚洲各国要履行自己的历史使命，需要进一步增强亚洲意识和责任意识；进一步解放思想，营造思想自由的社会环境；进一步学习、借鉴西方价值观和文化，并在此基础上致力于超越它，构建比西方价值观更先进的亚洲价值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