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结

关于白永瑞和“韩半岛视角”的故事就讲到这里。那么，在讨论东亚共同体的时候，我们又能从白永瑞的学术和实践中得到什么样的启示呢？从韩国学者白永瑞继承“中日知识共同体”的精神，参与创建“东亚知识共同体”的思想和实践中，我们至少可以发现如下两个层面的几个突出特点。第一，白永瑞的东亚论述理论与实践首先具有四大特性：（1）持久性，作为一名较早探讨东亚问题的韩国学者，白永瑞从1990年代起到今天兴趣不减，持之以恒，一路走来，名副其实的成为当代韩国东亚论述的第一人。（2）博大性，作为研究中国问题的韩国学者，留学归来后，白永瑞的学术范围从回归韩国再转向日本和东亚，扩大了时间和空间的范围，关心的重点也从历史延伸到现实，完成了学理内在的变化和观念的双重转变，显示了其博大的学术兴趣和能力，为白式东亚论述的发展奠定了重要的学术基础。（3）理论性，在思考东亚问题的过程中，白永瑞从来没有满足于就事论事的表层解读，始终致力于在历史的脉络中挖掘东亚论述的学理资源，正如带有白式痕迹的“半国意识”和“韩半岛视角”的问世所表明的那样，他能够不断提出富有哲理又令人耳目一新的观点和理论。（4）实践性，白永瑞自述在从1990年代初开始提出东亚视角以来，作为东亚论述扩散的促进者，他致力于在理论和实践两个领域努力。他坚持理论与实践的结合，是因为他认为只有在实践中才能摆脱学院式的束缚，打破常识的论述，以科学的精神，展开思想的论述和历史的论述。思考东亚的“作为连动的东亚”和“作为实践课题的东亚”的两个概念，既可以说是白永瑞思考东亚的方法，也最典型不过地体现了他身体力行做学问的精神。

第二，白永瑞的东亚论述理论与实践还体现了四个精神：（1）挑战精神，这是白永瑞治学的最大特点。通读他的著作，勇于向传统挑战，敢于解剖自己，善于学习的精神跃于纸上，贯穿始终。在东亚论述的理论与实践中，没有挑战精神的坚持，就没有白永瑞的建树和贡献。比如，提出“韩半岛视角”就是对当时韩国知识界的挑战，也是对他本人“半国意识”的挑战。（2）批判精神，这一点是和挑战精神紧密相关的。从某种意义上讲，批判其实也是坚持的外在表现。反言之，批判的精神既是对信仰的坚持，也是对理念追求的固守，同时也是对人生理想的肯定。简言之，白永瑞所主张的“批判的地域主义”，除了抨击历史上和今天的三大帝国所维持的地区秩序，更关注的是如何在21世纪建立被这一地域人们所认同的新的地区秩序。（3）超越精神。为什么白永瑞能够在中日韩学界享有盛名，这当然是和他的学术建树分不开的。那么为什么，又是白永瑞的学术做到了有思想又有新意，能够引起人们的关注呢？笔者认为，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从来没有停留在已取得的成绩上，时时努力超越自己。通过他的中文著作，我们可以发现在关于东亚共同体论述的学术讨论中，他总是积极大胆地提出问题，又总是在认真探索，努力回答问题。近来，他又提出“战略性知识分子的集结和实感东亚”的思路，极其精彩、极具启发性。这一成果是他对迄今为止坚持市民社会运动思想的修正和超越。（4）和平精神。在讨论白永瑞的学术思想以及解读其诸多转向和定向的事例背景与原因时，我们不难发现，坚持和平主义精神是他最大的追求。“复合国家论”代表了他对于分裂状态下韩半岛和平的期待。他不同意非武力外无法解决北朝鲜问题的意见，警告不能走硬性解决问题的道路，担心那样的话，韩半岛得付出太大的牺牲与痛苦。对于韩半岛的未来，白永瑞提出了“复合国家论”的理论。他认为，复合国家的目的在于以结合的方法影响每一个社会民主化的进程。建设和平的东亚是白永瑞东亚论述的原点，是东亚知识共同体的前提。

在谈到中日知识共同体时，沟口认为这是亚洲的思想资源，同时也是面对欧美主张自己的原理，主张自我回生的连带感情。笔者觉得，东亚知识共同体的建设，就是在致力于增进该地区知识分子的知识共有，通过积累经过这种自觉了的知识，使共同拥有和共识成为可能。虽然，这是一个向过于复杂的现实与历史的摄取过程，而且，还是一个没有这一地区自觉的知识分子共同参与便无法开辟前途的未知世界，不过，这个困难的课题也因而在走向知识的创造时给予我们以情感动力。在这个意义上，白永瑞以及“韩半岛视角”，是继承发展沟口、孙歌和中日知识共同体的精神，探索东亚和平共同体的伟大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