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希腊退出欧元区对其他国家可能是灾难,但对希腊自身而言未必是灾难性的。退出后的希腊可能在2013年开始复苏,而此时其他欧元区成员还在衰退之中。
希腊退出遭人妒
一般常识认为,如果希腊违约,则不仅它本身将面临灾难性的后果,违约造成的传染效应还将危及整个欧洲。因此,一直以来,人们唯一的争议就是传染效应的强度以及脆弱的借债国应当如何应对。但常识会是错误的,进而会误导人们的争议。脱离欧元区之后,如果希腊能够成功地复苏,则它或许将对整个系统而言变得比仍留在欧元区内时更加危险。
有一种可能性一直为人们所忽视:违约对希腊而言未必是灾难性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欧元区所面临的危险将完全不同;而希腊则将笑到最后。让我们不妨想想这种情况吧。
希腊被迫离开欧元区,其直接的结果自然是摧毁性的。资本外逃会加剧,从而导致货币贬值和通货膨胀。人们将不得不重新折算和协商既有的契约,造成金融混乱。同时,由于在离开欧元区以后,希腊的财政赤字无法再得到欧盟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纾难,因而对希腊政府而言最糟糕的也许是,财政紧缩不得不加强。
但这一过程也同时带给希腊一个巨幅贬值的汇率。比如,50德拉克马兑1欧元怎么样?这将推动一系列的调整,从而使希腊很快重新走上稳健增长之路。事实上,如果希腊能推行适宜的政策以快速重建和稳定宏观经济,它或许将增长得更快更久。
以上假说有事实依据么?那就看看20世纪90年代金融危机中那些违约并贬值的国家吧。一开始它们都经历了急剧紧缩,但衰退只持续了1~2年,经济继而便触底反弹了。韩国以6%左右的平均速度增长了9年。尽管违约浪潮席卷了系统内几乎所有的银行,印尼也以5%以上的平均速度增长了9年。此外,阿根廷的增速接近8%,而俄罗斯高于7%。历史经验证明,金融危机并不会终结一个国家的生命力。
虽然希腊经济有其特殊性,但以上经验仍将在它身上应验。人们往往认为,希腊的出口在GDP中的占比非常低,因此不会出现高速的、出口导向型的增长。但这可不是铁律。因为危机将带来整个经济彻底重构。比如,印度之前的出口占比也很低。但在1991年危机之后的10年内,它将这一占比翻了一番;在下一个10年中,即使没有大幅贬值,它的出口占比又翻了一番。
而希腊的货币还将巨幅地贬值,这必然会给出口行业创造许多新机会,甚至一些非出口行业也将向出口转变。虽然哪些行业将抓住这些机会是不可预料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极具竞争力的汇率将给出口企业巨大的刺激。
设想希腊在2013年年中开始复苏,而欧元区的其他国家还在衰退之中,这对西班牙、葡萄牙和意大利等被紧缩政策折磨的国家而言将是多大的打击啊!选民会感慨希腊这个他们曾经嗤之以鼻的国家现在所取得的长足发展。他们会质问自己的政府为什么不学学希腊,退出欧元区。换言之,希腊的经历将根本性地扭转这些国家留在欧元区中的激励。这对那些经济形势严峻的国家而言更是如此。
事若至此,德国政坛也将受到影响。目前,德国政府正蛮不情愿地以最小的努力维持着欧元区的完整。但如果到那时,其他国家都想像希腊那样退出欧元区,所有的目光就都将投向德国——它现在守财奴般的立场中,到底有多少是以大局为重、是为了欧元区的整体利益,将被最终考量。结果或许是出人意料的。德国民众或许将突然意识到,欧元区原来给予德国两项而非一项“超级特权”:扮演欧洲资本避险天堂所带来的低利率和通过与弱者为伍所带来的有竞争力的汇率。因此,那时德国将不得不给它的伙伴更优厚的待遇,以吸引它们留在欧元区。
这种情况具有深刻的讽刺意味。希腊现在看起来像是一个污染整个欧元区的贱民(pariah)。它的退出或许将成为欧元更大的威胁。如果退出最终给希腊带来了复苏,它的行为将具有传染性。希腊的悲剧或许对希腊人而言并不那么坏。悲剧的主角或许将是欧元区和整个欧洲计划。
本文原名为“Greece's Exit May Become the Euro's Envy”。作者Arvind Subramanian是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资深研究员,《Eclipse: Living in the Shadow of China's Economic Dominance》(中译本为《大预测》)一书的作者。原文发表在2012年5月14日的《金融时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