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社区:整合与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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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社区整合能力提升难题

社会整合的思想最早是由法国社会学家埃米尔·迪尔凯姆提出并加以系统研究的。对社会整合的理解,不同学者有着各自自成一体的理论范式和研究路径。迪尔凯姆认为:“社会存在类型,就跟生物存在一样。”〔法〕埃米尔·迪尔凯姆:《社会学研究方法论》,胡伟译,华夏出版社,1988,第68页。他认为,联系社会、群体、集团、个人之间的纽带是社会团结。社会团结与“社会整合”的含义基本相同。社会团结指的是靠社会纽带把个体结合在一起,是一种建立在共同情感、道德、信仰或价值观基础上的个体与个体、个体与群体、群体与群体之间的,以结合或吸引为特征的联系状态贾春增:《外国社会学史》,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0,第138页。。他将社会团结分为机械团结与有机团结。后来,美国社会学家帕森斯对社会整合进行了进一步的发挥,将其纳入自己的结构功能主义的理论体系。他认为社会整合具有如下两层含义:一是指社会体系内各部分的和谐关系,体系达到均衡状态,避免社会解体;二是指社会体系内已有成分的维持,以对抗外来的压力《中国大百科全书·社会学卷》,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1,第351页。。而另一位结构功能主义学者吉登斯则将在场、共同在场与社会整合结合在一起来理解,他认为:社会整合是行动者在共同在场情景下所进行的交互性实践活动,可以理解为日常接触的各种连续与断裂〔英〕安东尼·吉登斯:《社会的构成》,李康、李猛译,三联书店,1998,第525页。。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吉登斯亦将社会整合看作一个连续系统,体现的是共同在场情景下的系统性。国内学者则普遍认为:社会整合,是指社会不同的因素、部分结合成一个协调统一的社会的过程,亦称社会一体化郑杭生:《社会学概论新修》,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第362页。

一般的,社会整合是指社会通过多种方式或媒介将社会系统中的各种要素、各个部分和各个环节结合成一个相互协调、有机配合的统一整体,是增强社会凝聚力和社会整合力的一个过程。社会整合是社会发展的重要基础,任何社会的存在、运转和发展都离不开良性社会整合。当社会整合所需要的条件、要素和载体缺失时,社会整合力就会下降,社会整合就会出现危机,风险社会就会形成。而所谓社会整合危机,是指社会整合的载体或中介的失调或缺失使社会整合力下降,使社会系统出现不协调、配合不和谐的状态,整合社会陷入“规范真空”何绍辉:《社会整合危机初探》,《黑河学刊》2006年第4期。。现如今,我们正处于以理性化为特征的现代社会,而以个体意识、个体权利甚至个体主义为主要特征的后现代社会正在形成。这种社会的雏形,在新型商品房社区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在这样的社区中,“个体的产权意识逐渐增强、环境意识明显增强、个体的私人空间与公共空间区分越来越清楚、个体的民主参与意识逐渐增强”郑杭生、黄家亮:《当前我国社会管理和社区治理的新趋势》,《甘肃社会科学》2012年第6期。。如何正确地回应群众的合理利益诉求、做好群众工作,增强社区居民的社区认同感和一致行动能力,加强城市社区整合,无疑也是以商品房小区为典型的陌生人社区建设所需解决的问题之一。

加强城市社区整合,是提升城市社区治理能力的重要基础。所谓城市社区整合,“是指各种功能不同、性质不同的社区构成要素和单位在不同纽带的连接下形成一个整体,各部分在整体中根据社区共同生活的需要发挥自己的功能,从而造就社区整体功能,维持社区存在和发展”。“社区整合的实质就是异中求同,是不同的构成要素在某种一致的基础上结合成一个整体。”“社区整合的主要内容包括:具备组织体系和建立相应的行为规范和制度,运用各种形式动员社区成员共同参与社区事务,通过社区内部的利益调整增强社区内部组成部分之间的利益的相关性。”吴开松等:《城市社区管理》,科学出版社,2006,第49页。然而,社会变迁所造成的结构紧张,引发了一系列矛盾和问题,并引起了诸多“失范”行为李汉林、魏钦恭、张彦:《社会变迁过程中的结构紧张》,《中国社会科学》2010年第2期。,使得社区整合陷入了困境。

社区社会整合能力提升难,缘于社区互动的缺失。商品房社区内的居民,大多局限于自己的“房间之内”,与小区居民的互动相对较少。调查显示,针对“您与邻居进行社交娱乐活动的频繁程度”的回答,在从来不与邻居进行互动的居民中,居住在“未经改造的老城区”中的有17.1%,居住在“单一或混合的单位社区”中的有20.0%,居住在“保障性住房社区”中的有12.3%,居住在“普通商品房小区”中的有28.5%,居住在“别墅区或高级住宅区”中的有26.6%,居住在“新近由农村社区转变过来的城市社区”中的有8.8%,居住在“农村”的仅仅为6.8%。可见,相比农村社区和村改居社区,普通商品房小区、别墅区或高级住宅区中的居民彼此之间互动极少,这是陌生人社区社会互动的客观现实。居民彼此之间缺少互动和联系,居民对社区就很难存有认同感和归属感,因此提升社区社会整合度自然成为空前难题。

可喜的是,有两个方面的重要因素促使普通商品房小区内的居民之间的链接与联系在增加。这两个方面的因素,也可以成为增强社区社会整合度的重要基点。第一个方面的因素是,“随迁老人”的增加促长了社区联系的增加。一些在城市安家立业的年轻人,他们在城市购买商品房,并生儿育女,但因为工作繁忙,往往需要来自农村的父母在小孩照看方面给予支持。来自农村的“随迁老人”,由于习惯了与左邻右舍的互动往来,来到陌生的城市后,喜欢串门互动的生活方式与行为仍旧留存了下来,这成为商品房社区的另类“风景”。

 

在老家串门习惯了,一开始来到这里看孩子,身边的人都不熟悉,儿女又上班去了,自己就带着小孩在小区里面转,也不好意思到别人家里去。来了一段时间之后,因为大家都在一起带小孩玩,慢慢地也就熟悉了,然后互相聊聊家里的情况,交往一多,有时从老家带回来的东西也互相分享一下。来自对CS-HY-3的访谈。

老人家喜欢串门。以前我们两个没生小孩的时刻,因为忙于上班,与左邻右舍联系不多。生了小孩后,因为我母亲负责照看,她经常带着小孩到处逛,慢慢和邻居就搞熟了。有时大家从乡里带来点儿特产,就互相交换着吃。来自对CS-WYSZ-1的访谈。

 

第二个方面的因素是,“带小孩”促进小区居民联系增加。如今购买商品房的大部分是年轻人,年轻人工作忙,与邻居互动时间相对较少,有的甚至还是“宅男”或“宅女”。但是,年轻人一般都要带小孩,尤其是周末,带小孩玩耍成为年轻夫妇的重要事项。

 

刚搬到这个地方的时刻,因为工作忙,早出晚归,周末睡睡懒觉,有时和同学出去玩,平时与邻居来往很少,就是住在隔壁的邻居,也很少来往。生了小孩就不一样了,大家都带着小孩在小区内玩,小孩不比大人,喜欢一起玩耍,慢慢地大家也就熟悉了。小孩现在有4岁多了,有时还到邻居家里去玩玩。来自对CS-HY-2的访谈。